黑河——重走疯哥路之一

素八宝

大家好，我现在在东北长春问候疯哥的好友。很多朋友可能对我还不熟悉，在这儿做个自我介绍。我姓应，今年64岁，家在宁波，在当地一家电视台工作30年现已退休。我跟疯哥相识多年，但谈不上十分熟悉，其实我跟他满打满算也只见过三次面，其中一次还是隔空相会。那次是他新书发布会，在宁波的一家书店里，我有幸担任主持，组织了一场特殊的读者见面会。当时疯哥正在湖南郴州一带徒步旅行，他相识的一位郴州日报女记者和他在一个茶馆里，用手机连线，对着宁波这边书店里的大屏幕和满堂的读者，我们做了视频连线。那天还有一位在北京大学读博士的宁波学者也参与其中，作者、学者与读者三地连线互相恳谈讨论，你问我答好不热闹，那天虽然隔着屏幕，却也是疯哥人生中的高光时刻。在这之前的某年某一天，疯哥从外地回到宁波探亲，当时他在家乡已小有名气，我作为一个记者赶到他在海边的家乡小村庄去采访，那是第一次跟他见面，他拿出了厚厚的几个大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他旅行的见闻与感受。当时曾经想对他进行一次途中徒步旅行的采访与拍摄，但也只是一个想法和计划，而他行踪不定，何时出走也没有再通知，遗憾错过。新书发布会之后，他又一次回到宁波探亲，我和群里的皓哥等几位好友在宁波的一个会所里组织了一场读者见面会。那天他谈笑风生，签名售书，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随后他就把我们拉进了不会忘群。在群里面我认识了疯哥的好友们，见证了大家跟他之间的深情厚谊，你们之间的聊天一次又一次的打动着我。我们电视台也立项成立了摄制组，由资深的记者组成，准备在适当时间长途奔赴他在外旅行的目的地，对他进行正式采访拍摄。然而不幸的是，他选择在寒冬季节在东北户外徒步旅行，最终病发黑河魂归大地。疯哥去世6年来，大家一直都没有忘记他，不断在追忆那些如烟往事和激情岁月，分享各种在不同地方与疯哥相聚的照片让我观念不已。退休之后三年了，家事无牵挂，这才有了这一次东北之行，重走疯哥路，就在他人生的最后一站开始……

在重走疯哥路开始启程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单纯的想法，就譬如出门旅游，也去看看那些曾经给过疯哥帮助的好心人，带去宁波家乡人对他们的问候和感谢。但我发现旅行有一个好处，这也是疯哥疯行天下带给我的启示，旅行会触发深度思索。一路上我渐渐开始思考，我在想，为什么不会忘群里的群友这么多年了仍然对疯哥念念不忘？我开始思考疯哥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就行走的时间年份和行走的里程来看，疯哥户外徒步行走35年，是中国乃至世界当之无愧的户外徒步旅行第一人，说他是“中国驴友之父”一点都不为过。他甚至有可能是世界户外徒步第一人。他在上世纪80年代那么艰苦的环境下，老百姓普遍都只够温饱，他一个人身无分文徒步越野游遍中国，他经历的艰难险阻和饥饿困苦我们常人都难以体会。今天，从东北到海南从边陲到山乡，中国各地高速遍布道路完好，不知哪一年开始出现了“驴友”这个词，他们驾着各式豪车房车摩托车自行车甚至徒步四处行走，沿途到处都是服务区营地，公路两边也大多是人烟辐辏，但是所有人都不应忘记也无法否认，有一位先驱，他身无分文语言不通，在最初旅行的那些年里，他没有任何通信工具和交通工具，与亲友隔绝，完全凭借着一双脚掌和一双能干活的手，他沿途打工获取温饱，收集废品宣传环保，跨越山涧溪流雪山大漠，顶着烈日酷暑，渴饮严寒冰雪，野外露宿饥餐挨饿。在东北他曾经遭遇洪水围困，靠吃腐鼠野果死里逃生，在西藏无人区他突发疾病双脚浮肿呼吸困难，靠途中相识的朋友全力相助才捡回性命。他就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和多年磨练形成的野外求生能力，不断用脚用心丈量祖国大地。从某种意义上，他已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界碑，一个无法超越的标杆。他操着谁也听不懂的宁波土语方言，仅仅小学文化，一路上餐风露宿，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他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仰望星空，此时他文思泉涌妙语如珠，对宇宙的前世今生乃至对人类现状及未来，不断发出震撼人心的追问。他的思考和文字独步天下，独一无二前无古人，他完全是在用一个哲学家的眼睛在看世界看众生。他17岁就埋头苦读《资本论》，曾经在一次聚会上震惊四座。他青年时期只身跑到杭州大学硬要闯进校门听课，他对知识的渴望对人类命运的关怀完全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这些年户外旅行方兴未艾，大概每天都有数以万计的旅行者在外面吧。他们中有许多人相继出书，记录了旅行的见闻和感受。更多的人利用各种自媒体平台，或记录文字或拍摄短视频，甚至沿途直播吸引眼球。我读了很多他们的书，也经常能够浏览到他们或长或短的即时游记，我自己也经常会随手记录旅行点滴。但纵览大概，大多只是在记录生活，叙述途经的美景和在每一个目的地的见闻。我敢说没有一个人能写出疯哥这样的心灵感悟和哲学思考，他的《疯行天下》真正是独步天下的哲理之书，心灵之书，是一部面向未来的人类启示录。不过，可能是爱屋及乌吧，我同时也会稍感遗憾，那就是疯哥对一路上遇到的各种人事记录不多，或者寥寥几笔没有展开，他更多注重的是哲理思考心灵感悟和宇宙追问，他追求的是人生高度，对我这种同时也注重低级趣味的人而言[破涕为笑]读了之后感觉意犹未尽还不过瘾。疯哥的旅途中一定有很多逸闻趣事，他途中遇到的人中，有志同道合的驴友，有路边偶遇的行人，有人一见如故成为他的终生好友，更多的人在他困难的时候给过他帮助和鼓励，这也是他建这个群的初衷吧。换句话说，群中每一位朋友的心中都有一位疯哥，一个独特的疯哥，一个嬉笑怒骂的疯哥，一个快人快语的疯哥，一个真情流露的疯哥，一个酒后放浪形骸引吭高歌的疯哥。是你们给了疯哥灵感，给了他鼓舞，让他感受到了人间的真善美和深厚的情谊。正因于此，我心生好奇，反正也闲着没事，就当自我旅游，顺道也去拜访一下疯哥的朋友们，听你们讲讲跟他相遇的故事。我是一名老记者，采访记录是我的本能，你们那些奇妙的相遇一定非常有意思，也很有趣，一定五花八门各具风采，这些故事对我也未尝不是一种精神洗礼。这次东北黑龙江黑河之行是一次初步尝试，我未曾想到第一次就这么完美，网友海螺是疯哥病发黑河的第一救助人，她在对疯哥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得知消息后挺身而出，第一时间前往黑河医院全力参与救助。虽然无力回天，但她在疯哥的最后时刻给了他最后的安慰，让他知道了他的朋友们正在设法营救抢救，也记录了疯哥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拍摄了很多珍贵的照片和和医生们全力抢救的视频影像。由于她的全力协助，让疯哥的家人最后能够顺利赶到黑河处理后事，并最终让疯哥的骨灰魂归故土。

在黑河虽然只有短短两天，海螺和她的家人们给了我亲人般的接待，我们在一起讨论的话题只有疯哥，人间自有真情在，这一切都是拜疯哥所赐，也给了我巨大的鼓舞。我得陇望蜀心怀梦想，我想只要是在疯哥的生命旅途中与他有过短暂交集的朋友，看到此文后只要您愿意，不管你在哪里，只要目之所及力所能逮，我都愿意一一去拜访你们，亲耳聆听你们和疯哥之间的那些有情有义有笑有骂有趣的故事。疯哥不是一个完人，他有自己独特的个性，他性情直率，喜怒皆形于色，生起气来也会焦躁骂人。他不懂人情世故，也不会礼貌客套，但正因为这样，造就了这个世上独一无二的疯哥。我并不想造就一个神话，塑造一个完人，更不想也不可能借此让自己成就什么。我只有一个朴素的想法——忠实的记录下那些难忘的时刻，一一分享给各位……

时光易逝，转眼间疯哥离开我们已经有8年了，在这些年里，他的名字还不断的在他的好友当中被提起。事实上作为某种象征，他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被这个世上绝大多数的人低估了。

于是就有了这一次重走疯哥路。也许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梦想——浪迹天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随意游荡。但是我们大家都没有疯哥的勇气和意志力，没有他的超脱和随性，更没有他的人间大爱和悲悯情怀，这也是我们大家为什么这么喜欢疯哥的深层原因。我们去不了或者还没去的地方，疯哥都替我们去了，我们尚未感悟到的东西，疯哥也都替我们感悟了，我们仰慕他却无法追随他，我们跟他短暂相遇却又像是久别重逢，我们心目中的那些天底下的美景，湖边的落日，大漠上的沙丘，无人区的沼泽，森林里的秋霜，少数民族的风情村寨，边境线上的庄严界碑，云霓雾霭晴天丽日霜雪冰挂海天佛国……这些疯哥走过到过踏过见过的美景，我们虽未能至，心向往之。我们追忆他，感念他，我现在带了个头，我梦想有一天我们大家也三三两两去结伴重走，重走疯哥路，哪怕是一段，两段，三段……以走会友，以走来纪念疯哥，这也是对疯哥精神的最好践行，从某种意义上说，谁知道呢？这说不定也是对自己的一种精神救赎呢……

重走疯哥路的第一站是东北黑龙江的边境小城黑河。当年疯哥就是在这里壮志未酬，因病去世的。在这里我们遇到了当年义助疯哥的志愿者海螺。

晚上海螺夫妇请我吃正宗的东北菜——杀猪菜。海螺跟我叙述了她六年前那天去医院参与抢救疯哥以及后续办理一应事宜的全过程。

海螺那天早上赶到医院的时候，疯哥人还清醒，指着自己的胸口用几乎听不懂的宁波方言告诉她——这里痛。这是疯哥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疯哥留在黑河的那辆手推车，海螺夫妻俩花了好大的力气进行了拆装，后来寄往哈尔滨再寄回宁波。疯哥后事办理期间，还有包括疯哥的很多后续事情调查，海螺作为当事人非常配合一一帮办，黑河当地派出所民警也帮助做了很多事情，事后海螺专门做了一面锦旗送到派出所表示感谢。当年黑河媒体见义勇为十大事迹评选，海螺义助疯哥的事迹传为美谈也上了十大，接受了表彰。关于海螺，她的丈夫小张只说了一句话——她太善良了！当时海螺被拉进不会忘群之后，有好多位疯哥的好友纷纷加她个人微信给她打钱希望救助疯哥，可惜医院无力回天，海螺将这些钱原路全都退了回去。她们夫妻后来把疯哥的推车寄到哈尔滨包括买锦旗等都是自掏腰包。后来海螺读疯哥的《疯行天下》这本书，在书中她读到了疯哥在路上认识并在书中提到的好友翟五一自费在云南支教的经历。海螺辗转认识了翟五一加了微信，她在黑河当地的民间志愿者协会群里呼吁。征集了大量衣物和学习用品她自己也买了很多学习用品寄往云南，翟五一收到后给她回信并发了被资助孩子的照片……

海螺补充——邮寄疯哥车钱还有锦旗不是我出的钱，是群里张愚生大哥给我的，他不让我自己出钱，我本来不要的，他说这个钱不应该让我出，我只是在这边帮忙邮寄了。

千山暮雪杨彬补充——疯哥到黑河前在天津张愚生兄弟那里呆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张兄弟又给疯哥重新做了一架高配置的房车，当前疯哥故乡收藏展出的车就是张兄弟亲自打造制作的。

应补充——哦，原来是张大侠打造的，因为那辆车疯哥非常喜欢，相当于给他升级换代了，好像还有太阳能可以发电啥的，最起码可以给手机充电。

晚上吃饭的时候自然会聊起疯哥和他的《疯行天下》。这本书刚刚再读过一遍，所以印象很深。我告诉海螺的丈夫小张，疯哥是个哲学家，他的书绝对不仅仅只是一部旅行之书，全书充满了对宇宙对人类未来、对人的现状的追问。

小张回到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这本书要再读一遍，海螺拍了这段视频。

在黑河的点点滴滴都让人难忘，海螺夫妇还有她的小姑子陪同我在黑河做了短暂旅游，我们一起逛早市，参观中俄瑷珲条约纪念馆和知青博物馆，游览黑龙江上的大岛和俄罗斯风情园，在岸边眺望对岸的俄罗斯，在黑龙江里畅游，品尝黑河地道美食杀猪菜和柴火地锅鸡。海螺特地制作了这个短视频送给我做礼物。

在黑河还寻访到了好心的黑河日报记者温浩。他现在已经是当地媒体的首席记者，正是他6年前第一时间得知疯哥病发的消息后，迅速在当地户外群转发求助信息，志愿者海螺迅速响应，才有了后来大家已经知道的一切。

临别前和黑河的家人们合影。

海螺: 我是真的跟疯哥没有太多交集的人，我都对他特别的敬畏，在群里听大家提到过疯哥的事迹，在看到疯哥的书，了解了一部分，这次听跟应哥分析他跟疯哥的故事，让我从新对疯哥有了更深的了解，跟我老公一样我也开始了重新读疯哥的书了。

我的下一站将是吉林通化集安市，这也是不会忘群里舒涵妹妹给我的意外惊喜。集安是疯哥先后三次到过的地方，他在《疯行天下》书中对此有过一段着意的叙述，书中提到的雄鹰大哥，还有舒涵妹妹，已经向我发出热情的邀请，我九月五日的卧铺火车去通化，六日早上的火车再去集安，当天上午我们就能见面。我现在住在长春车站附近的小宾馆里，今天哪儿也没去，在手机上敲出了上述文字，我对集安之行充满了期待，我会完整地记录集安的朋友们与疯哥的精彩故事。舒涵妹妹告诉我，集安的朋友知道我喜欢游泳，会为我准备一场特殊的游泳活动，这真是人间处处有惊喜哈哈🥰，托疯哥的福让我享受这样的美好，和黑河之行一样，我会制作《集安——重走疯哥路之二》，报告我在集安的经历，分享他们跟疯哥的精彩故事……

这张照片是当年疯哥第一次进集安时，集安的朋友们为他举办见面会的情景。敬请期待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