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回乡记

复丁

<p class="ql-block">  要说现在的交通真是便利,乘飞机从天津到白城,也就花费一个半小时左右。这1000多公里的距离,过去坐绿皮火车少说也得用13个多小时,还不算上中途转车的时间。有了这样的便利,自退休以后,我是年年暑期都往家乡飞。这不,8月16日一早,我又飞往家乡了。怎说呢,我回家乡总是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喜悦,就是常言说的兴冲冲的,那叫一个掩饰不住……其实,无非就是想早一点儿见到我那些忘不了的老同学们。我在飞机上,透过机窗看到家乡土地上的一片片草原、一片片湿地和一片片稻田时,就感觉锦绣壮丽的风光真的看不够,由衷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而童年和少年时的一些往事,也急速地在脑海里浮现,那懵懂的岁月反而令我依然留恋。或许是人老了的原因,过去的事情很难翻篇儿。飞机落地前,我感慨了一番。银鹰一跃飞起,瞬跨两千里地。山高路远皆通途,早已不是梦呓。清凉秋风乍起,关东景色壮丽。凭窗眺望湛蓝天,白云万朵飞低。</p> <p class="ql-block">  一走出机场,我就看见了前来接机的阿兴和阿伟。我们问候寒暄后,我把阿伟的汽车要过来,开车拉着他们两个往市区走。他们告诉我,阿军已经安排了给我接风的午饭,邀请了十几位老同学呢,当然也都是我的好朋友。说真的,我每次回到家乡,老同学们就像排队似的招待我,大鱼大肉加好酒,充分体现出了他们待朋友的真诚和热情,竟弄得我十分不好意思。实际上婉拒谁的好意,都是非常困难的。从飞机场回市区,一定要经过新城区(即经济开发区)。说到新城区,实际上就是一座新城,道路横平竖直,路面平坦宽阔,路旁绿植繁茂,座座新楼高耸,整体环境就一个字:美。当然了,老城区也变化的让我不敢相认,因为和我40多年前离开家乡时比较,可谓天壤之别。那时候整个市区大概不超过30幢楼,其它都是平房,其中土平房占比在95%以上,从城市的外貌上就能看出来其贫穷和落后。当时我的家乡人经常自嘲说,白城就是一个大屯子。现在可好了,平房基本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高矮参差的漂亮楼房,前几年还大投入打造成了海绵城市,整个城市的面貌焕然一新。我的感受是,既漂亮又干净。而过去我熟悉的街区,需要先找到街道名字,然后确定坐标,才能辨识出来。要不是手机上有了导航,去一个指定的地方,说不上会“摸索”多长时间呢。我是乐见家乡变化的,也希望越变越美好。</p> <p class="ql-block">  我特别愿意和老同学们聚会,倒不是为了吃什么喝什么,而是为了看一看那熟悉的面孔,特别是听一听那熟悉的乡音。乡音嘛,我觉得不仅仅是家乡的口音,还应该包括不断出新的来自生活的各种“段子”。信不信由你,东北人天生自带幽默感,诙谐风趣,尤其是善编顺口溜儿,那真叫一个溜儿,绝对朗朗上口,既能合上辙押上韵,又能让人听后忍不住发笑。别说东北人的口音或者段子“土”的掉渣儿,自从央视的春晚中没了这“土”的掉渣儿的节目,结果竟成了令人失望的春晚了,很多人甚至都不再看春晚,这可一点儿也不假。我小的时候,听说民间私传着讲俏皮话等的书,叫“哨谱”。要是谁能把“哨谱”背下来,谁就能成为“斗嘴”的“语言大师”。我找过“哨谱”,不过没有找到,所以缺少了诙谐,不怎么风趣,嘴皮子也不厉害。我到了家,稍事休息后,就和阿兴、阿伟赶往饭店。近几年回乡次数多了,我才感觉到老家安排吃饭的“饭点”比关里早,中午一般安排在11点左右,晚上一般安排在17点半左右。若问为什么,我还真不知道。阿军早早就点好了饭菜,说话间老同学们陆续就到齐了,基本上都是中学时走的十分近的好友。阿军毕业于白求恩医科大学,在长春工作过,是教授级主任医师,退休后在老家开了一家医院,还在为人民服务之中。我们都知道,他给予老同学们的帮助是最多的,也是无私的。记得毛主席曾说过 “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我认为他就是一辈子做好事的人,我们都念他的好,也都十分尊重他。这次聚会,给我留下了两个比较深的印象,一个是与去年见面时相比较,我们多数人的面容都有明显的苍老,毕竟都是奔70岁的人了;另一个是大家在喝酒上都有所节制,装了支架的、心脏有点儿小毛病的,甚至目前还没啥毛病的,都不像过去那样死气白咧地喝了。但是,酒还得喝,不喝真的没有气氛,也就达不到畅所欲言的程度,那场面肯定尴尬而不热烈不亲切。我体会老同学能“拨冗相见”,一起还能“对酒当歌”,足见其对友情的十分珍惜。接风上肉满酒,相逢凉爽初秋。畅叙都是老同学,四五十年好友。不喝自不罢休,拒绝难以出口。余生道路多少远,乐在彼此相守。</p> <p class="ql-block">  老家今年雨水多,昨天刚下过雨,本就没有工业污染的空气,雨后就更加清新舒爽了。午休后晚饭前,我到街上走了走,就为感受一下久违了的家乡的整洁干净的环境。不是瞎说,这里的空气,如果细细品味的话,清爽到都能感觉出有那么一丝丝的甜味。像我这样长年生活在高污染、重尘霾的大城市里的人,要不是担心“醉氧”,退休时我都想过搬回老家来住。其实,我老家那片湛蓝色的天,用家乡话形容就是瓦蓝瓦蓝的,最令我喜欢。如若再点缀上几朵洁白的云彩,看了心里就会有透亮的感觉。这种情形下,谁的心情还会有不快呢?和站在高山上或者站在大海边远望一样,站在晴朗的蓝天下远望也会让我心旷神怡,也会让我浮想联翩。我一边闲逛着,一边乱想着,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海里竟回荡起那“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的歌曲旋律,或许是因为我最爱唱这首歌吧。真得说,白城就是一座草原上的城市,蒙古语叫查干浩特,就位于科尔沁草原东部,内蒙的乌兰浩特都曾属于白城的一部分。我是第一个到向阳屯饭店的,发现这里一如既往,仍然生意火热,至少从表面上看下行的经济形势下,来这里吃吃喝喝的人没有见少。我每次回老家,阿华都请我来这里与几位小学的同学相聚,阿华是我的同班学长,自小他就像似一个老大哥,对我们总是亲切有加。他知道我喜爱吃的几道家乡菜,这里都有而且最是那个味儿。老同学相会,都很欢喜,劝酒、斗嘴、开玩笑……个个都不含糊,同学之亲就亲在彼此开得起玩笑,还从不翻脸。是啊,我们相识50年有余,想着今天来见上一面,说明“心中有你”!我们也是中学同学,那时候我们上中学,既不凭考分,也不用摇号,按“片”一窝端都上同一所中学。在中学里也就是同班和不同班的差别,交往没断,友好至今。说个没出息的事,这顿饭太可口,我又吃撑了,暗自埋怨自己的自制力太差。家乡土菜最可口,铁锅酸菜炖白肉。蒜泥茄子玉米饼,今生恐怕吃不够。回乡八月好时候,舒爽凉快正清秋。欢聚花甲老同学,七嘴八舌又忆旧。我事后写的这首打油诗,多少从某个层面上反映了我当时心满意足的状态。</p> 家乡的八月,是花绽放、果挂枝的季节。园林工人春天种植或者布置的各种花卉,在此季节正用五颜六色装点着大街小巷,让这座小城更显美丽且生机盎然。我说过,我最喜欢的是格桑花,不过我也喜欢步步高。步步高学名是百日菊或者百日草,它有几个特点:一是根入土深,茎高而直立,不易倒伏,有坚强不屈的性格;二是花色多样,频繁绽放,花期较长,有长长久久的象征;三是主枝花先开,旁枝接续放,一茬高于一茬,有步步高升之寓意。我小的时候,在乡下我三舅家的院子,看到有好多盛开着的步步高。听我三舅说,家里栽种步步高,人的运气就好,人生发展也会步步高。而实际上三舅家当时在村里,就是家境非常好的那一类人家。不是迷信,我也有良好的愿望,反正我时常挖来步步高栽在我家的小院子里。说真的,后来我有那么一点点好运气,不晓得跟我小的时候栽植步步高有没有关系。还得说,在老家观赏步步高,能让我记起小时候的事情,因为老家毕竟是一个特定的环境。我体会,人到了花甲年纪,容易怀旧,在老家就更是如此了。所以我特别愿意和老同学们聚会,当然老同学们也同样愿意跟我聚会。接下来的几天里,阿伟、阿柏、阿江、阿兴、阿强、阿明和阿光等等,频频召集聚会,那亲如兄弟谈笑风生的场面,令我十分兴奋,更令我难以忘记。这聚会可不是喝喝酒吃吃饭那么简单,真真是友好和情义的体现。我觉得,在宦海或者江湖上打拼过来的人,最知道什么是人生的真情义。也是呢,人生很难会有两个“四五十年”,今后就更应该且行且珍重!最美不过家乡酒,千杯万盏不上头。开瓶醇香醉人心,入口柔绵风拂柳。老友相聚逢初秋,畅所欲言常回首。说起人生真情义,多自懵懂小时候。 <p class="ql-block">  这次回乡,可不仅仅是吃喝,大鱼大肉大酒那么几番。阿光是善解人意的,他了解我有一个爱好,就是走到哪儿都记记写写。有一天他提出要陪我到大安、镇赉等县转转,更多更深入地了解一下家乡。19日上午,阿光、阿江、阿伟和阿柏夫妇,我们一起冒雨来到大安市。大安离白城100多公里,就在嫩江的边上,我以前来过两次,游览过嫩江湾景区,参观过辽皇观看凿冰捕鱼的观鱼台和老早以前就十分著名的老坎子(嫩江湾里的码头)。这一次来,阿光直接带我们参观了大安酿酒总厂,这里有几件举世无双的宝贝,当然也有很多故事。这几件宝贝中,最为完整的是两口专门用来造酒的大黑锅,在我们东北又叫烧锅。该厂的老板介绍说,大安酿酒总厂在2006年旧厂房改造过程中,挖掘出两口铁质锅及大量部件和炉灶石,经考古学者碳十四研究,两口铁质烧锅实为辽金时期所制造。对遗存的各部件的分解和细化复原后得出结论,这些遗存是制造蒸馏粮食酒的用具,即辽金时期已经具备相对成熟的蒸馏酒工艺。这一结论,比较以往认为的我国蒸馏烧酒起源于1271年元代的观点,向前推进了150年左右。由此,也有学者对我国蒸馏造酒工艺引自西方的观点,提出了质疑。</p> 我反正是没有想到,北宋时著名的文学家欧阳修竟喝过大安的酒,这令我大感兴趣儿。原来他在《奉使契丹中道五言长韵》中就曾“记载”:“斫冰烧酒赤,冻脍缕霜红”。欧阳修的这句诗,在我国白酒生产史上成了一条极为重要的文献证据,证明辽金时期已经用蒸馏法造酒了,其工艺被简称为“斫冰烧酒”。据考证,所谓“斫冰”,是指用斧头、锯子等工具凿冰,烧酒时用凿来的冰进行冷却、降温,致使蒸汽化为酒液。在该厂的烧酒文化博物馆里,有这么两句话,一句是一千年前吉林是中国白酒的发源地,另一句是一百年前大安是中国白酒的主产区。 <p class="ql-block">  尽管我时不时地也喝上几口酒,但我对酒的研究几乎等于零,一辈子就是瞎喝,评价酒的好赖,仅凭入口时的那种口感而已,常常做不到“随波逐流”。说实在的,大安有什么酒,品质如何,是否有名,我更一概不知。看到高高挂在墙上的“一百年前大安是中国白酒的主产区”这句话,我起初还是很质疑的。我打消这个质疑,是随后在该厂的烧酒文化博物馆里,看见了1915年龙江道道尹公署的批件,允许“大安”送酒参加巴拿马赛会。我曾听说,别的酒早年拿过巴拿马的这个奖那个奖,可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什么佐证。不管怎么说, 100多年前大安的酒是真的拿去参加过巴拿马赛会的。问题也就来了,大安的酒到底咋样?中午的时候,阿光领我们来到大安城里的一家小鱼馆。阿光介绍说,在这里能吃到纯正的嫩江里的江鲜。正如阿光所言,满桌子的江鲜道道鲜美可口。阿光拿出来据说酒厂存了近百年的大安烧酒,的确醇香四溢,令人垂涎,入口柔绵,落肚爽胃,我们都啧啧称赞。啥叫不虚此行?这次大安之行既吃了纯正的江鲜又喝了年久的佳酿,特别是了解了“斫冰烧酒”的一些知识,就是不虚的“此行”。冒雨到大安,嫩江湾边,斫冰造酒久相传。又闻烧锅越千年,技艺重现。友聚小鱼馆,尽是江鲜,溜圆大桌堆盘碗。百载佳酿香悠远,无不垂涎。</p> <p class="ql-block">  游初秋莫莫格,望飞翔丹顶鹤。甸水苍茫粼光闪,苇草默伴碧荷。晴空一派清澈,洁白云朵飘过。分明天地一条线,远眺嗟叹辽阔。这是8月22日阿光和阿伟陪我到镇赉看景回来后,我写的打油诗。镇赉在白城市的北部,嫩江的边上,有丰富的湿地,早就以鱼米之乡闻名。2021年乍暖还凉的时候,我曾专程来镇赉游览了莫莫格湿地。我记得那时候莫莫格湿地草未青,树未绿,似乎水中还剩有些许冰碴子,虽然天把水映得很蓝,但是放眼望去,枯黄萧条的景致充满眼目。这次我们来镇赉的第一站也是莫莫格湿地,初秋时节的湿地风光可谓十分的美丽。看天天湛蓝,看水水湛蓝,天水一色,蔚为壮观;而水中的各种绿植,青如翠玉,把个蓝绸子般的水面点缀的煞是养眼,观之醉心。我望着远远的天际,心旷神怡,思绪万千,不得不感叹神灵造化啊!我突然生了一个疑问,神灵究竟是依据什么构思打造出了天地之间那么多的美景来?</p> 游览莫莫格湿地,不能错过的节目是观赏“鹤飞”,即观赏放飞的那些圈养着的丹顶鹤。这几乎是东北主要湿地保护区里的保留节目,扎龙如此,向海如此……这里在10点半准时放鹤,我们站在一个平坦的木制栈桥上,和其他游客一样翘首期待。时间一到,随着几声哨音,三四十只丹顶鹤,从打开了的笼子里,一股脑地飞出,之后成群结队展翅飞翔。这一大群丹顶鹤在我们的头顶盘旋,兜了一大圈儿,陆续落回了地面。我们很兴奋,随着其他游客连跑带颠儿,奔向落了地的丹顶鹤。阿光递给我一把玉米粒子,还没等我做好准备,一只漂亮的丹顶鹤就用其尖尖的长嘴,往我手里叨,我急忙把刚刚攥紧的手松开了一个口儿,丹顶鹤准确无误地叨走了一粒。接着,它一粒又一粒的把我手中的玉米粒子,全部叨没了。我是没有想到,我这个老头儿,在这个过程中,无比的开心,竟有了童子般的快乐,应该是一时的忘我、瞬间的返老还童。我的这种感觉,过去还真的没有过。或许是怕丹顶鹤们管不住嘴吃多了,工作人员发放的玉米粒子很有限,要不我会继续喂食的,加深一下丹顶鹤从我手中叨食给我带来的那种愉悦的感觉。 <p class="ql-block">  中午时分,我们来到了位于嫩江岸边的白沙滩,这里是嫩江流入吉林省的地方。以前听说过,白沙滩风景秀丽,景色怡人,是旅游观光避暑纳凉的天然好地方。今天到此一游,也算是久愿得尝。站在江岸,放眼眺望,一条波浪滚滚的大江,急速流淌,那汹涌的架势,还真有不可阻挡的豪迈壮观。再望向江的对岸,那湛蓝的天空,那葱绿的草原,那洁白的沙滩……层次分明,构图简单,却是一种独特而原始的美丽景致,给人以寥廓江天宽广无限的深刻印象。这里有一座看上去非常漂亮的大型水闸建筑,阿光介绍说这是“引嫩入白”浇灌白城几十万亩稻田工程的起点。我知道,正是这个“引嫩入白”工程,才为白城广泛种植水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才有了白城年年稻花飘香、稻米丰登的现实。都已经中午1点多了,阿光的朋友几次电话催促去吃午饭,我却坚持还是先去看看哈尔淖。哈尔淖是嫩江的一个广阔的江湾,也被划为莫莫格湿地保护区的重要部分。这里水天辽阔,烟波浩淼,典型的湿地景观比比皆是。要我描绘的话,是这样的:一望大水连天,湿地风光无限。四周处处皆绿色,景致醉人心间。美丽广阔江湾,水丰草肥鱼鲜。善解民意风雨顺,滋润万亩稻田。随后,我们到一个叫哈土气的村庄,享受了阿光朋友准备的炖大鹅、炖大鱼、炖酸菜白肉等美味儿,这是一顿丰盛的纯正农家饭菜,对我而言,也是“一生所爱”啊。</p> 从镇赉回来的晚上,阿光的太太“亲自出马”,请我们吃了一顿味道十分鲜美的饺子,为明天返津的我送行,我真开心。在返津的飞机上,我不由自主地回顾了这次回乡的一幕又一幕,老同学们的真情厚意,令我感慨万千……花甲古稀谁为亲,老友相聚最开心。畅叙皆为家常嗑,酒酣也敢论古今。忆往昔,道红尘,彼此都是情义人。冰霜雨雪经历过,狂风巨浪舟未沉。<br><br> 2024年9月3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