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 ?宽。宽!(散文)

伏鸿阁主

(散文)伏 鸿 <p class="ql-block">  宽粉与我的牵扯,不只口舌,还有生活。包括生活的足迹,以及对足迹的回望。</p> <p class="ql-block">  二十七岁以前,我在知名宽粉原产地度过。那里气候温凉,土质肥沃,日照也充足,似乎老天爷赋予的使命就是孕育上好的宽粉原料。</p><p class="ql-block">  那是杨柳依依的渭河之畔,那是清风习习的洮河之滨,那是物产丰饶的陇中大地。</p> 陇中是一个地理概念,更是一个文化概念。地理上以定西为中心,包括陇山以西、秦岭以北、黄河以南的县份。文化上以马家窑文化为中心,兼有辛店文化、寺洼文化、齐家文化、李氏文化、貂蝉文化、八思巴文化等等,同时包含黄土高原与青藏高原过渡带的汉、藏、回、东乡、蒙古等民族特色的地方文化和传统节日。<br>  陇中文化个性鲜明,辨识度高,包容性强,具有牵人心魄的神奇魅力。要说它最突出的特征,概括起来就两个字:“宽容”。<br>  定西宽粉就是这样的文化圈孕育出来的。 <p class="ql-block">  记得小时候,驱赶羊群到草山前,任它们啃着鲜草,边吃边前移,慢慢地啃到山坡上。从山脚啃到山坡的过程用时比较长。这时候,放羊的小朋友们聚到地埂前,挖一个圆圆的深坑,把地里挖出的土豆摆进去,土豆上覆盖一层石头,其上放满柴火,然后沿坑口垒土块,直至垒成小山包。地埂下面提前挖好了引火口。由一个放羊的小朋友掏出火柴,轻轻地擦燃,点燃另一个小朋友手中的干柴棍;那个小朋友便趴下身子,把燃烧的干柴棍伸进炉膛,点燃里面的柴火。火膛里立即焰火熊熊。等到柴火燃尽了,大家伸出小拳头,一起捶塌土块包,把土豆焖起来。</p><p class="ql-block"> 大约半小时后,估计焖好了,小心翼翼地扒开土块,拣出石头,找到焦黄色土豆,就着衣襟擦一擦,两手叉合抛一抛,拿到嘴边吹一吹,就猴急猴急地下口。</p><p class="ql-block"> 那个香啊,至今想起来,仍然口齿生津。</p> <p class="ql-block"> 小孩子的这种开心,大人的脸上找不到。他们一直眉头紧锁,似乎开锁的钥匙被弄丢了,再也无法打开,在额头下刻板而紧蹙地锁着。</p><p class="ql-block">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我们那个大队有八个生产队,只有我们生产队和另外一个生产队水地多、口粮宽余些,而其它生产队山地多、产量低,经常吃不饱。但是,那些孩子的妈妈特别会烤土豆,烤出的土豆颜色金黄,味道奇香,成了孩子们的资本。这些孩子时不时的,拿他们引以为傲的土豆,换取我们的馒头。当他们饱餐白生生的馒头时,眼睛里流露的惊异往往会抵消吃土豆时的自豪,溢出内心深处让人心痛的自卑。</p><p class="ql-block"> 他们的家长知道我们是水地多的生产队的,眸子深处会涌起羡慕,但更多的是无奈,无奈得心有不甘。</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遭逢大旱,土豆减产,口粮短缺严重,邻近一个生产队的孩子饿得没办法,吃了很多杏仁,最后中毒而亡。孩子不知道要掐掉杏仁的尖头,当然也不知道不经处理的杏仁有毒。孩子不知道!不知道啊!</p> 那个年代没有个体工商户,所以,也没有私人做宽粉。有个曾经的宽粉大婶儿,自豪而遗憾地夸耀,我们家以前做的宽粉如何如何。我们这些孩子无法理解,就是插上翅膀也难以想象,因为没有路径把现实和那个能做宽粉的年代联接。<br>  印象最深的,只是大人们紧锁的眉头。像深深地刻上去的,凸显而黑亮,传递着浓浓的愁绪。<br>  我离开故土的前后,已经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个体经济如雨后春笋,街道两旁摊点林立,小吃城里热气腾腾。无论街口还是棚下,随处都有宽粉摊子。<br> 很多农民支个宽粉摊子,几年时间,日子眼看着就呼呼呼地好起来了。额头逐渐白了,眉头舒展开了。推销起麻辣宽粉来,嘴皮麻利,道理清晰,态度温和,那自然而真诚的笑,让你有种不吃一盘似乎就犯了过错的内疚感。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万元户佩红戴花,走街串巷,出城入村,扶着卡车栏板到处炫富,里面就有做宽粉的。我不知道那位曾经夸耀宽粉手艺的大婶是不是重操旧业了,也不知道她的后人有没有把她的独门绝技传承下来。我离开老家临洮后,关注宽粉少了。但灯下枯坐时,我常常会想,挣钱其实也没有多复杂,只要肯吃苦,干合法的营生,钱自然会流进口袋,而且会让口袋越来越鼓。好日子永远是绵延不绝的动力源泉。</p><p class="ql-block"> 谁也没想到,不经意间,宽粉又闯进我异地的生活了。先是从老家返回,家人都要热情地捎带宽粉。说到捎带的理由,言语中充满了自豪感。再到后来,大哥的一个同学到我工作地推销宽粉来了。他办起了宽粉加工厂,销路已经走出临洮,向南延伸到了西藏,向西延伸到了河西走廊。大哥的这个同学,是最早创办宽粉企业的人,也是把宽粉产业做大的人。在我家客厅沙发上,他谈起宽粉产业,既有巨贾的务实,也有儒商的韬略,眼光深远,思路明晰,集优秀企业家的成熟、远见、胆识于一身。我与他比肩而坐,深深地感受到他心胸的宽广、思维的宽广、未来的宽广。与他同行的企业同人,一个个的眼角和眉宇,都洋溢着开心。</p><p class="ql-block"> 这次见面后,我忽然发现,由农民晋级为企业家,似乎也没有难以逾越的鸿沟,一份宽粉成就一个企业家,也会成就链条上不同环节的企业家,还会成就邻近产业的企业家。生存的需要和成长的追求,都是成为企业家的原动力。</p><p class="ql-block"> 这次会面的时间大概是二十一世纪初期,我刚刚搬了新楼房。旁边的肃州市场是他们的考察点之一。</p> <p class="ql-block">  到后来,宽粉遍布我所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陇中宽粉朝河西的挺进,让我经常性能享用家乡味道了。</p><p class="ql-block"> 宽粉再次引起我的关注,是媒体引导的,特别是新媒体以轰炸式的推送,把陇中打造宽粉品牌的信息推到我的介质上,引起我的惊讶与注视。</p><p class="ql-block"> 定西扶持宽粉企业,制定宽粉标准,申报宽粉商标,把宽粉业态彻底推向产业化、市场化、高端化,让宽粉产品跨过长江,走出国门,行销世界各地。</p><p class="ql-block">  我的学生、定西市场监管局一位原副局长,讲起上下一心、打造宽粉品牌的历程,眸子中充满感动与深情。</p><p class="ql-block">  其实,从丝绸之路凿通到唐天宝年间,陇中有过从苏醒到繁荣的辉煌。《资治通鉴》描述陇右地区的繁荣景象时,称“天下称富庶者,无如陇右”。然而随着宋代海上丝绸之路兴旺,尤其是清朝同治年间那场浩劫,陇中陷入萧条贫瘠,让左宗棠发出了“陇中苦瘠甲于天下”的喟叹。</p><p class="ql-block"> 一百多年来,贫瘠始终是陇中最刺眼的标签。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搁浅了五十多年的“引洮工程”竣工,清澈的洮河水流进了陇中大部分干旱地区;持续不断地“退耕还林”见效,生态环境发生了彻底改变;“马铃薯产业”崛起,催发了宽粉产供销联动腾飞……</p><p class="ql-block"> 定西抓宽粉产业化取得了最亮眼的成就。放眼陇中大地,120家宽粉生产经营主体遍布洮河与渭河之间,生产能力达到年20万吨,年销售额突破30亿元。附着在宽粉链条上的城乡从业者,都得到了最实惠的收益。受宽粉产业外溢效应之惠,邻近产业从业者也雨露均沾。外溢效应再蔓延到陇中农民群体,总体生活水平有了跨越式提升。一个十几户人家的自然村,修建百万元左右别墅的农民就达三户之多。</p><p class="ql-block"> 走在村路上,农民的穿着与神态,尽显大气和洋气,眉宇间的气质与上世纪七十年代遥若云泥。</p> <p class="ql-block">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不由自主地会想起那个因杏仁而殒命的少年,他要是活到现在,该是多么幸福!要是他知道由马铃薯生产的宽粉,走上“国字号”平台,为家乡争得了崇高荣誉,会不会喜极而泣?</p><p class="ql-block"> 近几年,在第七届中国国际食品及配料博览会暨首届中国国际预制菜产业博览会、第十三届中国国际薯业博览会、2023重庆国际消费品博览会暨遇见巴蜀·国际融合采洽会等会展上,定西宽粉依仗着糖分适中,蛋白丰沛,口感清爽且回甘的优势,力压大江南北同侪,捧得了重量级奖牌。</p><p class="ql-block"> 这的确值得自豪!定西因中药材、李氏寻根祭祖、马家窑文旅、马铃薯产业等晋等升级,产生巨大效益,彻底撕下了“苦甲天下”的标签,成为宜游、宜居、宜业的“潮都”,已是人才与投资注入的洼地。</p><p class="ql-block"> 毫无疑问,马铃薯产业衍生的定西宽粉品牌的驰名与走红,是定西改换容颜的最重要因素。</p><p class="ql-block"> 这种改天换地的变化,提供的启示是,企业要做大必须走向市场,产业要做强必须面对市场;面对和适应的要旨,就是把握经济走向,遵循市场规律,实现自我优化,这应该是定西宽粉成功的秘辛,也是定西发生蜕变的现实原因。</p> 2023年4月,我率队参加“梅绽新韵·花开定西”第七届甘肃戏剧红梅奖大赛,简直被定西的变化惊呆了。<br>  碧波荡漾的定西湖静卧在以干旱著称的安定区新城,荷花摇曳,群鸭戏水,柳丝飘逸,高楼的倒影绰约闪烁。素净的白云,水天辉映,同步变幻,宛如江南景致。<br>  我从湖滨栈道出来,踱步广场,场地宽阔;走在街上,道路宽敞;观街头行人,笑容宽展;听树下笑谈,思路宽广……<br>  我禁不住口占一绝《观定西湖》:“离乡别土卅多年,遍访陈踪已枉然。何事蓬莱临俗界,凭栏凝目问青天。”<br> <b>作者简介</b><br> 伏鸿,本名王福宏,甘肃临洮人。主任编辑职称。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音乐家协会会员。曾任《北方作家》杂志执行主编,现任甘肃省音协音乐文学专业委员会理事。<br> 散文获“甘肃新闻奖副刊作品奖”“飞天文艺奖”等,被收入文学作品集。<br> 歌曲《洮河上的月光》获“把甘肃唱给你听”十佳歌曲评选入围作品奖。<br><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