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7 岁那年的 9 月 18 日晨,全家正在吃早饭,生产队长来到我家对我娘说道:“满婶子唉,大队办了个工厂,在我们生产队招一学徒,你家的老二初中毕业快一年了,愿不愿进厂?”我娘望了望我,我连忙说:“愿意”!我讨厌干农活,苦、累、脏,简直度日如年。</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饭后,我便跟着队长到了大队革委会主任办公室。主任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问:“这是谁家的伢子?”许队长忙说:“方泉家的老二。”然后两人便带着我到了一个挂着《红塔五七机械厂》牌子的民房里。进厂门便见一老一少两个铁匠在打铁,火星四溅,叮当声不绝于耳。经过铁匠旁时,年少的轻声问我:“乃古,你学什么?”我摇了摇头,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懵懂与期待。</p><p class="ql-block">来到厂办公室,主任跟一个中年男人打招呼说:“张厂长,这是给你们选的一个学徒,怎么样?”张厂长看了看我忙说:“蛮好蛮好!”</p><p class="ql-block"> 送走了主任他们,张厂长随即对下面车间里喊道:“王工,请你上来一下。”一会儿,一个短发帅气儒雅戴着眼镜的半百老头走进办公室,问厂长:“啥事?”厂长指着我说:“选了个徒弟让你带,行啵?”王工眯着眼上下仔细瞧着我点了点头说:“还行!”</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我正式成为了王工的徒弟。师父话不多,对我总是板着脸,但说的每一句都透着经验和智慧。他先带着我熟悉工厂的各个角落和工种,讲解每一台机器的用途和操作方法。最后带到他工作室,跟我讲:“你先做木模工吧?木模涉及机械技术全面,木模是机械之母”。</p> <p class="ql-block"> 五七机械厂是当时醴陵的第一家社队企业,由县长特批。厂里的工程技术人员和师傅均是文革时期各大专院校和国企清退的“反动技术权威和牛鬼蛇神”,县有关部门通过各种关系和办法将他们召集到厂,当时可算是精英荟萃。师父是共和国成立后选派的第一批留苏学生,回国后分配在新疆可可托海矿务局,该局属苏联援华的“一五”期间重点国防企业。师父作为矿务局的副总工程师经常与苏联专家一起商讨工作,文化大革命中被定性为“苏修特务,反动技术权威”被清退回湖南衡阳,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又被人莫名其妙接到了醴陵这家小厂,不过算走运,大队和工厂对这些知识分子和权威都较尊重,工资也有60多元/月,当时算较高的工资了。师父学历最高,资格最老,技术全面,典型的技术权威,负责全厂生产和技术,厂长是外行只是挂个名,大事小事由师父统管。当时全厂30多人,除师父及7个“牛鬼蛇神”外,全是17~18岁的男女小青年,</p> <p class="ql-block"> 我的学徒生活开始了,师父对我的工作安排是:工厂上午8点上班,我须7点40分到厂,把工具拿出来磨削好,在工作台摆放整齐,8~9点师父讲授《机械识图》课,9点开始工作,傍晚下班后收拾工具打扫卫生。</p><p class="ql-block">师父习惯每天上班时把我一天的工作安排并讲授重点后,便到其它车间去了,一有时间便坐在我的工作台旁,嘴里叼根烟眯着眼,手里拿着一把300毫米的不锈钢皮尺,在我看不懂图纸不懂制作工艺时,就会在我头上用钢皮尺轻敲两下再说话,师父讲授时声音很大,远远的听着就象在骂人,常有一些机加工的小徒弟趴在窗户上看师父训我时的样子偷着乐,很快我经常被师父打骂的消息便在厂里传开了,几个女学徒很是同情和可怜我,常趁师父不在时来安慰我,我不解释,冷暖自知。</p> <p class="ql-block"> 第二个月师父把上班时《机械识图》课改为《机械制图》课,并做了一块大图板,要求我制作模具前先在图板上划好模具图和订好制作工艺,他守在旁边示范和指导,天天如此。</p><p class="ql-block">书到用时方恨少,我除天天翻阅师父给我的10来本机械制造的书外,我还把初中时的数学,三角几何课本重读,此时才懂知识就是力量的含义。</p><p class="ql-block">五七机械厂虽是小厂,但由于技术力量雄厚,做的产品质量过硬,业务饱满,经济效益可观,企业蒸蒸日上。</p><p class="ql-block">转眼到11月底了,一天沪市某大型钢厂的业务员寻着师父的大名找到我们这个偏远小厂,将一个直径为2米的铸钢伞齿轮图纸交给师父,求师父一定在12月底交模具,他说这是原苏制设备上的部件,坏了,由于当时中苏交恶,无法采购,找过国内很多机器制造厂,没人承制,打听到师父大名和落地,才找到这里。师父将图纸交给我说:“一定在12月底完成”,我战战兢兢接过图纸不做声,师父说:“先按1:1比例在图板上画好模具图吧”,我用3天时间将模具图画好,并用计算尺将各种数据算好,第4天将材料准备完,师父很满意。</p><p class="ql-block">第5天开始制作,师父时不时到工作室来瞧瞧,但不动手,我不问他就不作声,我不敢懈怠,每天加班到晚上10点。11月28日,沪钢厂的采购科科长带着技术员如约而至,望着精致的模具赞不绝口,握着师父的手连说:“谢谢!谢谢!”,随即拿出一张2000元的支票交给了财务人员。2000元?天啊!我一个月工资27元!</p><p class="ql-block">春节前大队召开了三千人的年终总结表彰大会,有3人评为先进,一个赤脚老医生,一个车工师傅,这是众望所归,意外的我也位列其中,每人奖励热水瓶一个,会场掌声雷动,师父坐在我旁边笑的合不拢嘴。当时无论厂矿、机关、社会团体,奖品就是一本毛爷爷语录,顶格的加一本笔记本,奖热水瓶可是新闻呀!而我的工资也涨到42元/月了。</p> <p class="ql-block"> 1976年,五七机械厂更名为电器厂,新建了两栋车间和办公楼,职工近300人。跟着师父我也学识日渐长进,在师父的安排下完成了铸造车间、机加工车间、五金冲压车间各3个月的实习,并在师父辅导下我己学完《机械设计》《机械工程》《材料力学》等课程。此时我己担仼工厂技术员,技术室主任是原一家军工企业的老工程师。而当时下放到我们大队的“牛鬼蛇神”也有两人落实了政策返回高校敎书了,师父此时被县里有关部门借调到一家县属企业去“救死扶伤”了,很忙!</p><p class="ql-block">一天,厂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问我:“醴陵电瓷厂办了721工人大学,厂里争取了个名额,你师父推荐你去深造一下?”我知道这个厂当时属机械工业部直管,很有名气,便说:“可以”,厂长又说“你白天去上课,但技术室的工作你不能丢”,我说:“行”。</p> <p class="ql-block"> 到721去上课了,我去的时候己开学半月,学生全部是该厂各车间、部门有培养前途的青工和技校生,第一节课便是《机械制图》,我轻车熟路,很快便把作业交了。下午老师便把我叫到他办公室,祥细询问了我的经历,然后对我说:“做我的助手吧,在721别误了你的青春”,我笑着点了点头。老师姓伍,是高压电器车间的工程师,西安交大毕业,车间技术室汇淬了该厂的核心技术力量,有清华、北大等名校毕业的工程师,我习惯性叫每位工程师为“师父”,他们也很享用这个称呼。在这里每天接触到的都是充满了智慧和才华的经验丰富的高级知识分子,无形中学到了很多在平时学不到的知识。做助手不到一个月,伍老师便带着创建高压试验室的10来个高工前往苏洲、南京等兄弟厂参观学习,我也位列其中。回来后我便参加了该厂高压试验室的创建工作,伍师父把自己和大家的设计理念和草图交给我,我便负责绘制出正规图纸,在这段时间里,在伍师父及其他师父的帮助下,我主修了《工业机械自动化设计》《高等数学》等课程,我的专业知识和设计理念提高到一个新阶段。在这里我与这些“师父”相处融洽,每天设计室的端茶倒水打扫卫生都是我抢着干,师父们都表示要向厂部报告申请一个名额,正式把我特招为该厂的正式职工,我婉言谢绝。我当时在电器厂的月工资有60余元,属高工资,而到他们厂,估计工资不到40元。</p> <p class="ql-block"> 78年机械工业部开始实行“低压电器生产许可证”制,电器厂有两个产品纳入国家第一批颁发“生产许可证”范围。我惜别电瓷厂的师父们回到母厂,大量的工作等着我。我们技术室共五人,主任名义是管理,但此时忙着自己的平反事宜,基本不管事,两个高中毕业不久的女生均是县里有关部门领导塞进电器厂来镀金的,负责描图打杂,另一个是车间的技师,主要负责解决厂里生产过程中的技术问题。两个系列产品的所有的图纸和技术资料必须要我亲手完成。我参加了地区机械工业局和省机械工业局有关发证的工作会议,规定既是国家发证产品,图纸和所有技术文件必须符合国家标准,我们不是国企,图纸基本上是以实物测绘的为准,其它技术参数缺失。我多次上北京到机械工业部和第八设计院,上海电器科学研究所,在获取一些基本数据后,便开始具体制定工作计划和实施内容。经过半年的努力,我主导的产品系列图纸,技术文件,生产工艺文件等一次性通过地区机械工业局和省机械工业局发证组合格认可。79年机械工业部发证组来我厂进行“低压电器产品生产许可证”为期2天考核,也一次性通过。在考核结束时,部发证组的组长问地区机械工业局技术处的王处长:“该厂的图纸和技术资料都是你们帮助搞的吧”,王处长急忙摇头指着我说:“没有,全部是这个小伙子完成的,他是电器厂的技术员”,组长望着我问:“哪个大学毕业的”,我红着脸答:“没读大学”,组长转身跟王处长和陪在身边的厂长说:“一个300人的厂子连个大学生都没有,不行啊!工厂的竞争就是人才的竞争,你们一定要培养自己的人才呵”。部发证组走后,地区机械局王处长没走,他跟厂长商量:“局里还有一个上大学的名额,给你们厂吧,让小肖去”,厂长当即拒绝:“不行,他走了厂子怎么办?我们厂有几个高中生,我挑一个去”,王处长说:“不行,要考基础文化的,我对你厂比较了解,去的人考不上这个指标就没了”。王处长他们走后第三天,我跟厂里签了一个协议:带薪上大学,毕业后必须回厂。</p> <p class="ql-block"> 去学校的头天晚上,我到师父家辞行,师父拉着我的手有点不舍:“此去可能改变你的人生路,记去有两条路你不能走,一是官场路,二是商场路,你心地善良,宽厚仁慈,诚实守信,勤奋好学,但不善言词,不会奉承吹拍,师父是过来人,你最好的路就是搞学术研究,工程技术”。我默默点头说:“记住了”。师父又说:“我过几天也准备回新疆了,己收到平反通知,补发的工资和路费过几天也会到,今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记住师父的话”。</p><p class="ql-block">我就读的是中南矿冶学院,选的是特冶系“粉末冶金”专业,选这个专业是电器厂定的,因我们厂为某柴油机厂配套生产的部件中有几个是粉末冶金零件,市场上很难采购到,厂领导准备以后自己生产。到校时己开学快一个月了,我很快调整心态投入到学习中。特冶系的王教授是我们班主任,也是“粉末冶金工艺”和“粉未冶金模具设计”的授课老师。一天王老师拿了一个凸型金属零件放到讲台上说:“这是某设备上的一个零件,这个星期的作业就是你们每人设计一套零件压制模具图纸”。两天我就把模具图设计完毕,反正有时间,我又附加设计了一套机械自动送料和自动脱模装置,完成后我第一个把设计图交给了老师,老师仔仔细细把图纸翻来覆去看了约半小时,抬起头疑惑的问我:“你设计的”?我点了点头,老师又问:“来校之前你干什么”?我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老师听完后惊喜的说:“好啊!真想不到我们班藏龙卧虎,明天随我到省粉末冶金研究所去,两个课题正缺人手”。此时粉末冶金研究所正承担两项国家科研仼务,由王教授负责。80年代初,我们国家汽车工业还很落后,第一钢材不行,第二是加工制造工艺落后,制造的汽车零部件的寿命不到发达国家3分之一,且成本高。王教授负责的是汽车零部件采用新材料新工艺制造技术的研发。他正在研制的是用粉末冶金材料代替特种钢材,采用模压成型工艺,再通过氢气炉烧结而成的汽车零件,这种制造技术精度高,几乎不用再进行第二次机加工,零件寿命也提高2倍,成本降低60%以上。这种技术后被纳入国家863高新技术计划。从此后我便成了王教授的特约助手。</p><p class="ql-block">82年毕业应王教授要求我被分配到省粉末冶金研究所上班了。上班3个月后的一天,传达室打来电话说:门口有2个人找你,要我去一下,我当即跟组长打了个招呼便往传达室走去,远远的看见研究所大门口站着两个中年男人,他俩看见我便大步迎过来,一边走一边喊:“致远,你好吗”?我仔细一瞧竞是我们电器厂的厂长和厂办主仼,我欣喜若狂跑过去紧紧握住他们俩人的手:“厂长,你们好!怎么不事先打个电话,让我来接你们”?厂长仔细看着我说:“毕业了怎么不回厂呢,大家都等着你,我和老张今天是专程来接你回厂的”!我无言以对,自己的签约协议要认帐,不能忘恩负义。但我舍不得粉末冶金研究所这个施展才华的平台和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我犹豫的看着他俩不知怎样回答,厂长好象猜出我的心思,又说:“回去吧,总公司己准备创办一个粉末冶金厂呢,就等你回去,你就学以致用了”,“真的”?我高兴的问道,如果是真的,我回去也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厂长说:“如果不是真的,厂里拿钱让你来读书不是白忙吗?你来读大学是报总公司批准的啊!”(因城市扩张,红塔大队成为典型的城中村,己改为“工商总公司”)。我带着他们俩人来到王教授办公室,跟教授说明了情况,王教授沉默不语,厂长急了,连忙拿出我来读书前跟工厂签的协议给王教授看,王教授看后对厂长俩人说:“这样吧,我跟所领导商量一下,明天答复你们”。</p><p class="ql-block">我安排好厂长、主仼和司机三人在招待所吃饭住宿后,便到王教授房间询问,教授说:“去留由你自己决定,回原单位如果是搞专业技术,也行。如果不愿走,明天上午李副所长和我跟你们的厂长交涉,你看行吗”?我说:“我还是回去吧,不去总感觉对不起厂长和厂里300多名职工,读书期间厂里每月付给我工资,劳保福利也没缺过,再者如不回厂按协议要赔付2万元违约金”,王教授说:“所里会遵重你的意见,回去了所里仍是你的家,档案不转走,所里会保留你的名额,哪边不如意你可随时回来。但记住你搞科研有天赋,你的性格不适合涉足政界和商界”。第二天上午,王教授、李副所长,黄组长(中南矿冶老师、实验组组长)三人送我到研究所大门口,并和我们厂长三人握手告别。</p> <p class="ql-block"> 回厂了,总公司仼命我为管技术的副厂长,我百般推辞,但无济于事。建厂时的7个工程师己全部平反返回原单位。由于市场变化,原计划建粉末冶金车间的计划也放弃了。</p><p class="ql-block">第三天我刚把电器厂的产品开发和技术规划做好准备向厂长汇报,刚进办公室,厂长便告诉我说县有关部门来电话要我去技校代几天课。在技校呆了7天讲了4节课。一个星期后,厂长到有关部门交涉,我又回到电器厂。为了开发新产品,我跑到北京,找到在机械工业部情报所工作的老乡,拿到了德国西门子的开关熔断器样品和有关资料。回厂后我用20天的时间把西门子的电器开关解剖并绘制了全套图纸和技术文件。据此在厂务会上提出开发新产品意见,我反复建议:现有产品将在3~5年之间会全部淘汰,我们厂必须立即上马新的低压电器开关,并逐渐向高压电器产品进军。但遭到厂委及总公司主要负责人抵制,他们的意见是:醴陵是瓷城,以瓷立市,最后决定上马建筑陶瓷。(五年以后市场上崛起的“长城”“德力西”电器系列产品就是仿制西门子和日本的产品,迅速占领国内市场,电器厂的产品受到严重冲击和淘汰。新上马的建筑陶瓷厂也因广东同类产品的价格和质量所压制,两个厂在90年代相继倒闭)。</p><p class="ql-block">87年市有关部门将我调入经委下辖的电子仪器厂任厂长,该厂是市政府牵头与株洲电子研究所合资的一个企业,由于经营不善,该厂处于风雨飘摇状况,我不愿担任“救火”队长,决定回省粉末冶金研究所。</p><p class="ql-block">当我又回到研究所时得知王教授在去年因脑溢血倒在了工作台上溘然离逝,而黄组长于去年回学院教学去了,李所长也调离,和我一同分配到研究所的同学告诉我,由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变革,国家停止了大部经费拨款,以前上马的几个课题基本都停了,几个课题骨干也去了深圳另谋高就,同学带我到车间转了一圈,以前热火朝天的场景变得冷冷清清,职工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扯淡,我心凉了半截,感到无限惆怅。经过三思,我决定还是回去当“救火”队长。</p><p class="ql-block">走马上仼后我发现仪器厂主要是货款无法回拢,己经停产。发出的货90%的资金收不回,派出收款的人员均空手而归。当时由于经济改革,“摸着石头过河”市场一片混乱,坑蒙拐骗横行,“三角债”一夜之间席卷全国,大部企业风声鹤唳。为了催收货款,很多地方的公、检、法也介入其中。我深思后向各地欠款地域的公安机关发出催收货款协议书,收回的货款按三七分。欠款数额大的呼市和武汉我便自己前往。</p><p class="ql-block">第一站呼市,我下火车便直接找到欠款单位的当地公安分局经侦队,找到负责人后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并拿出准备好的收款协议书,队长很干脆当场拍板。当天晚上我又乘火车返回,车箱内人挤人,我即钻到车箱的坐椅下,把几张报纸铺开躺下便睡。第三天到了武汉,我又故技重施,找到当地公安经侦队,跟负责人谈妥签了协议,又乘火车直回湖南。真有效,呼市和武汉的货款在我刚到家,货款也到了厂帐户。其它的欠款也在各地公安机关的协助下陆续回拢。电子仪器厂终于起死回生。</p><p class="ql-block">第二年曾名闻全国的株洲电子研究所也在经济改革的大潮下轰然倒闭,他们驻厂的技术和管理人员也黯然离去,但我还是高薪恳留下了一个工程师。</p> <p class="ql-block"> 92年接到市经委通知:到湖南省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厂长经理大专班》进修两年,我的个人爱好就喜欢读书,欣然前往。不须入学考试,凭介绍信直接报到就读。学校每星期只上3天课,有足够的时间指挥自己的企业运营。为了方便,我经常开着收货款抵帐来的一辆日产旧“尼桑”小车去学院,让人刮目相看,误为大款。有个岳阳某名企的经理喜欢与我交谈,他年长我两岁,湖大毕业,姓沈,我们便以兄弟相称。某天课后天色己晚,为安全起见,我晚上一般不开车,便留宿学校。沈大哥便邀请我在校外的一家饭店用餐,沈大哥叫了一瓶五粮液,我不饮酒,但还是叫了一瓶啤酒陪着沈哥慢喝,酒过三巡,沈哥己微醉,拍着我的肩膀道:“老弟呀!看你象个书呆子,怎么当的厂长呵,还配专车?” 我苦笑着说“老天作弄人呗,我根本不是当厂长的料,车子是打官司货款抵帐收来的”。沈哥再细问,也可能是酒精上头,我便一五一十把我的苦脑讲给他听,他听后哈哈哈大笑道:“既然当上了厂长你就干下去,哥哥帮你,不过你书卷气大重,搞企业,特别是小型企业一把手这样不行,必须在企业里保持你的強势地位,杀伐果断,七嘴八舌的,否则企业很难生存和发展。”接着这位老哥便开始跟我上课:因为是经济改革时期,现在企业与企业,企业与社会之间的坑蒙拐骗时时发生,你必须得防。特别是企业内部,你必须亲自掌控核心技术,核心用户,用最信任的人掌控财务,否则一着不慎便万劫不复。</p><p class="ql-block">经商之道,深不可测。</p><p class="ql-block">小合作要放下自我,彼此尊重;大合作要放下利益,彼此平衡。</p><p class="ql-block">市场就是这样,上一秒可能还是对头,但下一秒就能成为朋友。原因无他,利益罢了。</p><p class="ql-block">改革开放,从商品价格双轨制到各个领域摸着石头过河,敢于尝试者、勇于搏命者、积极响应京都号召者都发了大财,在半灰半黑中捞得第一桶金。而很多企业在观望和徘徊中纷纷倒闭。</p><p class="ql-block">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财富和人脉,最好不要和垄断型国企开展业务,跟他们你玩不起,这个以后你会懂。与外企打交道,放心!他们讲诚信,与私企最好当场货款两清。</p><p class="ql-block">在市场经济的社会,有时你必须俯首,不要装清高,也不要装B,市场如战场,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现在课堂上讲的理论与实战基本上脱勾,但你还是要认真听,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默默认真的听着沈大哥的肺腑之言,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p><p class="ql-block">在半工半读期间,我们市主管工业的钟副市长多次来我们仪器厂考察和调研,他很器重我,曾两次要调我到市工业局,我都婉言谢绝。师父的话我一直记在心,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p><p class="ql-block">省经院毕业后,沈大哥常从岳阳来厂协助我调整治厂方略、发展规划和产品开发。企业开始合纵连横,株洲、岳阳、深圳均有合作企业。从此我便全身心的经营企业,商海茫茫,风高浪急,金戈铁马,犹如古战场之残酷,我酸甜苦辣遍偿,有过丰收后的喜悦,也吞过决策失误后的苦果。我牢记师父、老师、挚友的忠言,一路走去,哭过,笑过,疯过。</p> <p class="ql-block">布衣呆子逐后尘,无情竞争滴罗巾。商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