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留的美（散文）

郭敏心

上次国外旅行，几乎每到一个国度都写了一篇游记。但外高加索三国，即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却一直没写，出于一种什么样的目的呢？我问自己，就像是花开蒂落、果熟轻摘一样，它就是这样的自然，一直静静地保留在我的脑海中，美的存在是没有刻意的模板的。

在我又要开启一段新的旅程时，这份保留的美，止不住地涌现出来。

去年春天的一个早晨，从格鲁吉亚的首都第比利斯乘车前往卡兹别克修道院。

一路上，绿树随行，河水依依，红瓦白墙的村庄隐隐点缀，更有一座座俊朗、冷冽的高山迎面而来，擦肩而过。

这是一个建在山峰顶端的修道院，当我们来到山脚下，眼前的景像刹那间使人的心胸顿时舒展、开阔起来。

这是一个春天的瞬间，山间空气清新，仿佛新鲜的有一丝淡淡的甜味；青草萋萋，茵茵铺展，像一片无边的绿毯从山脚一直铺到山顶；阳光带着柔和的光线，笼罩着小草也笼罩着世间的一切，此时沐浴着它，仿佛能感受到太阳撒下的缕缕金线，温暖而又美好的心绪轻轻震颤。

更是周围那些硬朗而又清晰的山峰，仿佛就要触到我的脸颊，但山顶上还铺着厚实的白雪，实际上它们离我十分遥远。没有风，一团团巨大的柔絮似的白云飘浮在山顶上、山腰间，白云似乎触手可及，真想抓一把拥入怀中……

高加索这个地名曾经只在俄罗斯的文学作品中读到过，今天真实地置身其中，它的恢宏、它的壮阔、它的浑厚、还有它散发出来的那种淡淡的忧郁，恰如优美的俄罗斯文学一样浪漫与深沉。让人感受着，心在一点点变得激情而又柔软。

外高加索地区，它不仅是欧亚大陆的自然分界线，也是多种气候与文明的分水岭。

如果说中亚是东西方文明的十字路口，那么外高加索则是文明间迎面相撞的那个界点。

以南北为维度，今天的外高加索三国连接着东正教文明的俄罗斯与伊斯兰教的土耳其、伊朗。

以东西为维度，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的国界恰是分野，向东，伊斯兰文明所向披糜，向西，基督教文明大门就此打开。

追溯历史长河，这片土地见证了无数次征服和抵抗：

斯基泰人、希腊人、罗马人、波斯人、阿拉伯人先后在此留下足迹；

拜占庭、萨珊、蒙古、奥斯曼、沙俄皆以此为战场；

格鲁吉亚王国在大卫四世的领导下达到了黄金时代，成为基督教世界的东方前哨；

19世纪初，格鲁吉亚被沙皇俄国兼并，1922年12月加入苏联。1991年，正式宣布独立，定国名为格鲁吉亚。

抬头望, 卡兹别克修道院，带着沧桑的面容，像一位智慧的老者，站立在山峰的茵茵草坪中，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修道院是包含了教堂功能，并且是人修身修心的圣所。

这是一个建在山峰顶端的修道院，处于海拔2200米，所以它又被称为距离天堂最近的教堂。

诗人普希金流放外高加索时，他曾来过这里，并写下了一首诗：

你那隐藏在云后的修道院，宛若在天空中飘荡的诺亚方舟，我多么想走进那云雾中的小室，从此隐居在上帝的身边。——《卡兹别克修道院》

在这首诗的引领下，我走近了这个修道院。

它建于14世纪，其建筑风格和装饰反映了格鲁吉亚东正教的文化特色，外部墙壁装饰有太阳及十字架浮雕的雕刻，内部则保留了几处壁画。

格鲁吉亚人认为 ，接近上帝需要付出努力，只有真正的信徒会克服重重困难，到达山顶去朝圣。

凝视着这座近千年的修道院，手摸着它古朴简单的墙壁，我的心是如此的宁静和安详。

在修道院背面一个人迹稀少的小道上，我独自静静地坐下，雪山、白云和青草，它们此时仿佛都是我的同伴，离我很近很近，我想扶着山峰，拥着白云，踏着青草，聆听千年在此修行的智者们无声的启示。

没有风，一切都是那样的静，好久好久，人生的片段在我的脑海中似有似无地飘过，仿佛有一个画外音说：孩子，自然是如此的辽阔，融入它就是最好的归宿……

卡兹别克修道院，不仅让我体验了宗教信仰的神圣，而且听到了千年智者的启悟。

格鲁吉亚，心中对你是深深的感激。

离开了格鲁吉亚，又踏上了亚美尼亚的国土。

亚美尼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三百万年前，后经漫长历史的颠簸，1922年12月作为红色苏维埃联盟的加盟国。1991年，亚美尼亚举行全民公决，正式宣布独立。

亚美尼亚王国尽管历经风雨，依然坚守着自己作为世界上首个基督教国家的地位。

它是《圣经》中记载的诺亚方舟，传说离开洪水后最终停靠的地方。

2010年考古发现，在土耳其东部的亚拉腊山发现了诺亚方舟遗址。

此亚拉腊山原是亚美尼亚的最高峰，但在苏联时期，这座亚美尼亚人心中的圣山成为了苏联和土耳其的政治交换的牺牲品，将此山划为土耳其领土。

尽管圣山不在，但亚美尼亚人民心中的圣山永存。

亚美尼亚的国徽中间就是亚拉腊山。在首都埃里温的母亲堡观景台可以清晰地看到圣山影迹。在太阳金色的光照中，圣山漂渺而又神秘，看着它，我的心里有一种酸酸的感觉，亚美尼亚是上帝最眷顾的子民，现在只能远远地敬着心中圣山的影迹。

情绪没有纾解，儿子和我又信步走进亚美尼亚历史博物馆，在它灿烂辉煌的历史文化中流连惊叹。

我与一个历史最为传奇与美好的民族邂逅了，这本身也是一个传奇。

最后，我们进入阿塞拜疆民主共和国。公元11至13世纪阿塞拜疆族基本形成，后经过漫长的历史动荡，1936年成为苏联加盟共和国之一，1991年苏联解体后，正式独立。

它是伊斯兰世界中首个成功建立议会民主制的国家。

街面特别洁净，给人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走在它的街道上，旅行的疲惫感顿消。

我和儿子住的是民宿，这家民宿布置的也是大气而整洁，忙着做饭做菜，当儿子和我吃着可口的饭菜时，仿佛到家的感觉，这是旅途中难得的感受。

我们首先去了戈布斯坦艺术遗址，2007年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一片荒凉岩石突兀的高地，这里蕴藏着六千多幅精美的岩石雕刻，让人们看到了五千至二万年前的岩石艺术，时间从旧石器时代早期一直延续到中世纪。

历史的文明在这里尽情展示。

阿塞拜疆又是拜火教的发源地，这里的拜火庙闻名全球。望着千年不灭的拜火教神殿火种在眼前燃烧，真感觉这个国家是有“永恒之火的地方”。

我在想，时过境迁，那些宏大复杂的纷争也许间或影响了外高加索的局势，但这丝毫都不影响这三个国家独守一方宁静，从而保全了惊人壮美的自然风光和灿若繁星的文明遗迹。

来过了，就不能相忘，但我不准备重访。因为美好就在不能相忘之中……

附：

作者简介：郭敏心，一直从事医学临床工作，副主任检验师，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2020年出版散文集《生命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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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以秋天的问好！

一一一郭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