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55, 138, 0);">右玉县吴夺魁 解梁女结婚证书长24厘米宽21.5厘米 民国38 年4月29日</b></p> <h1><b> 中元节前夕一个礼拜天,同村好友朱玉斌带着老婆孩子回左云给父母上坟,他打听到那几天我正在右玉整戳(收拾)近期买回来的“烂东西”。于是,他提前打电话告我说,你的藏品我们老俩口倒是早看过了,今天我给二老烧完纸,回市里路过右玉,顺便想叫儿子和孙子也看看。</b></h1><h1><b> 我俩少住同村,后居同市,彼此了解,我懂得他此行的含义,他为老人上坟也好,到我家看藏品也罢,均是潜移默化想让儿孙们熏染一下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b></h1><h1><b> 因此,后晌我放下手头别的营生,接待了他们一家子,我把我的藏品楼上楼下,挨门逐项让他们看了个遍,我亲自讲解与他们,闲谝了近一个时辰。当走到结婚证收藏柜前,我打开柜让他们看了各个时代60余件结婚证,其中有清代的、民国的、日伪政府的、晋冀鲁豫边区的、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还有文革时期的等,一家人看后惊叹不已。</b></h1><h1><b> 玉斌大儿朱宁说:“没想到大爷光结婚证就收藏了这么多,真让我们大饱眼福。不过,这里面我没见到旧中国消亡到新中国成立这一过渡时期,人民政府颁发的结婚证。三年前,我回村参加外祖父的葬礼,外祖母手里还抬裹着老俩口这一时期的结婚证,当时我看到觉得十分稀奇,就用手机进行了拍照。大爷,我现把您的微信加上,将图片发过去,让您看看。”</b></h1><h1><b> 我在微信中用手指将图片扒拉大,看到证书保存完好,细节清楚,它不光品相好,更重要的是它出自自己老家千井村,其主人吴夺魁又与本人沾亲带故,我奶奶吴二女正是他的亲叔伯姑姑。我小时候记得,奶奶因我爷爷去世过早,精神上受到很大打击,头脑时好时坏,有时家里遇到一些不顺心之事,她总是牵制地说,上大窑头告我侄儿天蛋和有蛋,而奶奶说到的两位,同是我的叔伯表大爷。</b></h1><h1><b> 1965年6月我奶奶去世后,她的亲侄均在口外,本村的两位叔伯表大爷替代当了人主。后来,我父死的较早,有蛋大爷在村开油坊,母亲常拿胡麻籽去他家换油,每次换油与别家胡麻斤称相同,但给她的油总是数量最多,质量最好。另外,我大(父)在乡里工作期间,家中遇到娃娃女人干不了的营生,求到吴家名下,表大爷们也从未碰过。</b></h1><h1><b> 我出于收藏的爱好和对表大爷的情感,急于亲眼一睹有蛋大爷特殊的结婚证,并想把结婚证背后的故事写出来。中元节我回村上坟,事毕,我特意眊了有蛋大娘。她叫解清秀,1933年10月生人,现年92虚岁,她目明耳沉,一人独处,生活还能自理。</b></h1><h1><b> 当我问起表大爷多会儿走的,她眼里还圪挤出个泪蛋蛋,我又问她:“您想老汉吗?”她回答说:“那么儿人家走嘞,我一个人专(住)下挺哨(寂寞)的,可张也没法子,谁们家两口子也相跟不上。”我表大爷吴夺魁2021年7月去世,1922年生人,差4个月享年百岁。</b></h1><h1><b> 我们娘儿们拉呱了一阵儿,二表弟玉鼠明白我的来意,他知道我想翻拍老人的结婚证,可就是绕世界寻(xin)不见衣箱上的钥匙,情急之下他找出一把炭锤子将锁头砸烂,才算把证取出来。</b></h1><h1><b> 随后,我让玉鼠找来一把尺子,先对证书的尺寸进行了量盘,它的长度为24厘米,宽度为21.5厘米。量完大小,我认真观赏了它的相关内容,证书所采用的是红绿两色套印技术,上方正中印了大红“囍”字,并套了红五星,下方装饰了红飘带,“囍”字两旁印制了十分醒目的“结婚证书”四个美术字,“同心偕老,劳动致富”八个双勾红色大字几乎占据了整个证书的半拉版面,证书的边角装饰了四个小红“囍”字。</b></h1><h1><b> 绿色字迹为“经XX介绍,双方自愿结为夫妇,经审查合于婚姻条例规定,特发此证。”左右两边和下边分别用绿色勾连花草纹进行了装饰。证书虽未加盖人民政府官印,县长却签印了手戳;它的总体设计虽较简单,但图纹大方,言简意赅,不失珍贵。</b></h1><h1><b> 它本身纸质粗糙,又经75年岁月打磨,已经十分脆弱,我本想将它端出室外在光线好的地方拍照,可我又怕遇风发生意外。为保险起见,我还是支起三角架,就在屋内采取包围曝光,凑乎为它留影。</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解清秀近照2024年8月 贺朝善摄</font></b></h3> <h1><b> 拍照过后,我便紧挨表大娘,盘脚扭手坐在炕头上。我问她:“您能不能和我晓伴晓伴(诉说)您和我表大爷结婚经过?”她说:“年长啦,有些事情忘啦。”我说:“您记住多少说多少。”她反问我:”锁日(笔者乳名记锁),你这是问张做啥?”我说:“您们是共产党手里头碰碰领的结婚证,它挺有纪念意义,我想把您们结婚的事儿写进书里头,叫咱们后辈儿孙都知道。”她说:“半日(原来如此)。”<br></b><b> 接我话茬儿,她慢言慢语就晓(说)开了她的结婚经历。她说,你表大爷小时候挺恓惶, 12岁就死了大大(父亲),倒是你两个表大爷都挺急活,虽说早早死了当家人,可弟兄俩也应时按候都娶过了媳妇。可他们命不好,后来妯娌俩不知道得了啥病,娶过没几年早早地都死了。你天蛋大爷媳妇死后斅赖了,抽起了洋烟,三八两下,就把个光景踢达完了。后来八路军来了,不叫人们抽洋烟,你天蛋大爷才忌嘞大烟。<br></b><b> 锁日,你也知道咱这地方的乡俗,老大没女人,老二到多活儿也不能说媳妇。后来弟兄俩,摽住把子挣钱,就是个先张罗着给老大娶。 你天蛋大爷岱岳有个银匠朋友,他从人家手里赊上银器回家卖。你有蛋大爷赶牲口驮,下岱岳卖大炭,返回来再捎些小杂货,他来回间做买卖,不久弟兄俩就攒够了一个媳妇儿的钱,你天蛋大爷从南屯村娶回来二婚女人兰三女。<br></b><b> 护能给你天蛋大爷娶过女人,紧接住就是个给你有蛋大爷张罗问媳妇。他有个姐姐小名叫美人儿,在我们南屯村做媳妇,先天你大表姑给你有蛋大爷就在我们村说了个对象,人家媳妇她大(父亲)领上女儿下千井村看家,看你有蛋大爷家里穷的百B的没有,人家就和千井村杨门家的一个后生接了亲。<br></b><b> 姐姐安顿兄弟,不用着急,很快我再给你老色(物色)她一个,头一个没说成,没接几天,你大表姑返门儿就上了我家,她跟我大说,她有个兄弟没媳妇,把您们家女子给了我兄弟哇,他除了岁数大一点,人穷一点,别的没毛病,人长的不寒碜,急活又勤谨,您们女子寻(xin)上他,肯定跌不在地下。<br></b><b> 我大说,我解毓女儿找对象,也不是为了攀富结贵,只要人正色,娃娃们看对,怎也好说。你大表姑见我大大没回绝,说话留有活口口,她就像那皮条(蛇)进了西瓜地</b><b>——缠住个绿圪蛋,她踢断门限(门槛),天逐每日上我家。<br></b><b> 后来,我大叼空儿下了一趟千井村,找亲友打探了一下他门家的根底,亲友说他们家祖郎三代肯定没有皮骚狐臭,那门门人也挺正色。至于后生么,亲友讲的和媒人说的也八九不离十。后来我大与他接触了几回,也挑不出啥毛病,就把我许给了他。<br></b><b> 旧社会女女们寻(xin)人家,都是当家人做主,只要父母同意,男方交清彩礼,找二折(阴阳先生)看个日子,嘟儿哇(唢呐)一吹,拜罢天地,那你活着就是人家的人,死了就是人家的鬼。<br></b><b> 我和你表大爷的婚事,不知怎就让他八收(叔)抹捞在耳朵里,他八收叫吴建斌,那会儿在前榆岭乡当乡长,我和你表大爷订婚那年正月里,他来了千井村,让你表大爷把我也从南屯村叫下来,晌午吃糕时他高兴地说,我听说侄儿问下媳妇,正月里乡里也不忙,我回乡顺路进来窜个门儿,喝顿喜酒。<br></b><b> 另外,有件事我还要专门安顿你俩一下。新中国马上就快成立了,今后男女结婚都要执行晋蒙边区结婚条例,办理结婚手续,要不然,将来人家政府不承认咱们的夫妻关系。再说,谁叫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姓吴的不带头谁带头呢?<br></b><b> 当时,前榆岭是个小乡,千井村该它管,而它又属右玉五区史家屯管。我记得1949年阴历四月初二,你表大爷大清早起就赶着毛驴来搬我,去了乡政府,和我们一样,结婚的还有两对对,看热闹的人堆下半院。<br></b><b> 因为,办手续的人知道我们是吴乡长的亲友,头一个就先给我俩办理,刘秘书问我们叫啥名字,你大爷说完,我脸憋的烧人滚烫,坑死说不将来,本来那时我就没冠名。他等了一阵儿说,看这媳妇善眉善眼挺善良,一看就是良家女子,要不你就叫上个良女日吧。<br></b><b> 拿回结婚证,我交代给了我大,他是个老秀才,识字有文化,他问我,结婚证上你怎就写了个张名字?我把刘秘书给我起名字的过程和我大晓啦,他笑着说,那良家的“良”,也不是圪梁梁的“梁”,一看这秘书也没文化。<br></b><b> 我和你表大爷婚后,一打打生活了70多年,跟上他受了一辈子罪,可我从来没后悔过。那人脾气好,一辈子他没戳达过我半句,我俩没红过一次脸;那人勤谨, 六零年饿肚时期,他叼早搭黑偷刨小块儿地,种葫芦(南瓜)、白菜、小杂粮,老婆娃娃跟上他也没饿过半顿,没受过一天拧制。</b></h1>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font color="#ff8a00">吴夺魁与解清秀留影上世纪90年代</font></b></h3> <h1><b> 我和你表大爷一辈子养了三男三女,前面三个大大,因为家穷,大小子一岁多发高烧得了脑膜炎,没钱看病,后成了聋哑人,1975年村里引水做工,发生事故少亡了。其余两个也没怎供他们多念书,不过现在他们的光景过得都不赖。<br></b><b> 后面三个小猴猴,人家们赶上了好时候,我们供他们都上出了大学,现在三小子在县医院当大夫,二女儿在县城教书,三女女在北京听说伺候美国人,具体做啥营生我也圪沓不将来。<br></b><b> 如今,除三女儿离的远,工作忙,能探不上,其余四个孩子三天两头回村眊我,谁回来都拿一大堆好吃的,可他们对我再好,我一个人专(住)下总觉得哨清清的,不如你表大爷活的时候,两俩口有个拉呱什的……<br></b><b> 二表弟玉鼠说,去冬三兄弟吴风皋把她接到县城住,没专(住)几天她就嚷嚷着要回村,名义上她说两代人住在一打打不方便。</b><b>实际上是她对这窑洞感情深舍不得离开,碹窑时一锹泥、一疙瘩石头都没离开过他们二老的手。再一点我妈不愿离开窑洞的原因,咱当儿的也理解,这里有他们老俩口在一起生活的回忆。<br></b><b> 玉鼠还说,现前年打发完我大,三妹试着问,妈,把您们那张结婚证让我抬裹起吧?她说,家里所有的东西,你们兄弟姊妹谁想拿啥就拿啥,可结婚证妈活的时候不给你们,你大大走啦,它放在我手上,是我一个伴儿……<br></b><b> 这张泛黄的结婚证,在一位91岁高龄老人的手中存放了整整75个年头,竟然完好无损,足见这位上寿老人对它的珍重。它不仅是一对白金婚乡村老人爱情的见证,同时它又是新旧社会过渡时期,人民政府颁发的一份特殊的结婚证书,它在中国婚姻史上,同样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意义。</b></h1> <div><br></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