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1号院子轶事</p><p class="ql-block">有道是:</p><p class="ql-block">悠悠一甲子,世事两重天。时时忆旧闻,啼笑话当年。</p><p class="ql-block">兴庆路136号,最早叫兴无路1号,兴庆路1号,兴庆路80号,至2000年后,确定兴庆路136号至今。</p><p class="ql-block">上世纪70年代初,由西安火车站坐42路公交车,一站到五路口后转向东,出城墙豁口后就是搪瓷厂,再一站就是陆军医院了,下车顺路走几十米,就到了陆军医院住院部正对着的兴庆路口。</p><p class="ql-block">兴庆路是一条处于麦地菜地间南北向窄窄的砂石路,因为长乐西路比较低,所以兴庆路接长乐西路也就比两边地低了。一条低于地面的路,顶端是陆军医院住院部,往南通到咸宁路。</p><p class="ql-block">沿兴庆路在麦地菜地间走200米,就到了一条下坡的路口,这是长乐坊。在路口的西北角,坐落着一座体量巨大的红砖建筑,庄严,巍峨,肃穆,规整。建筑离兴庆路有几十米,隔了一片麦地。</p><p class="ql-block">这座建筑南面,高高的土崖下面,是长乐坊一排人家的院子,有错落的房屋,靠土崖处挖有窑洞。东面,隔兴庆路和一片菜地,有一个巨大的坑,下面是两个村子,叫东窑坊、西窑坊。坑里有许多散乱房子,很多都是用油毛毡搭的低矮小房,靠土崖地方,许多人家都挖有窑洞。即可居住也能放置杂物。</p><p class="ql-block">由长乐坊和东、西窑坊看去,那座面向兴庆路的坐落在土崖上的建筑更是高大巍峨,鹤立鸡群,因其有围墙封锁,亦显得甚是神秘。</p><p class="ql-block">高崖上的一圈围墙,在大楼入口的几米处开了不大的一个门,有一个小小的门房,两扇木门的柱子上挂了一个牌子:西安热工研究所。</p><p class="ql-block">热工是什么?不说是50年前,就是今天,不在大学学习“能源与动力工程”学科也是不知道的。其实,用行业内的话说,就是“热能动力工程”的缩略,具体来说,是把燃料的热能转化为电能,即热力发电工程。</p><p class="ql-block">热工研究所源自1965年北京搬迁而来。在北京清河,一所1951年建立的“燃料工业部电业管理总局中心试验所”主要专业分为电气和热力两部分。至50年代中,改为电力科学研究院,那时候全面苏化,一切照搬苏联模式,按照苏联当时建立的全苏电气研究所和全苏热工研究所模式。至1965年电气和热工分设,电气留在北京,继承电力科学研究院,热工搬迁西安,由部里划拨西安电力学校南区以及南区的几栋苏式蓝砖红坡顶大楼安家,进而盖了那栋巨型大楼,就有了西安热工研究所。</p><p class="ql-block">因为研究所是行业顶级机构,所以国内大学本专业的顶级人才当然也就集中在这里,如清华、北大、交大、浙大、南工、华工、重大、武大、哈工大、北钢院等以及留苏留美众多毕业生。主要业务是热力发电技术试验研究,提高热与电的能源转换效率,提高热机的工作效率,减少转换过程的能源损失,所有人员都是为此而忙碌。</p><p class="ql-block">顶级人才除了忙碌热能转换研究外,也要生活,当然也就会有与常人一样的世态炎凉、眉高眼低,一样的柴米油盐、酸甜苦辣。一样的喜怒哀乐、人情世故。因此,生产生活中时代扭曲人心的的几件事情,让人记忆犹新。</p><p class="ql-block">[图片]</p><p class="ql-block">“宝山卸煤工”</p><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上海宝钢建设正在热潮,为了保证钢铁生浐的不可间断性,配套建设宝钢自备电厂,引进了两台当时国内最先进的燃煤发电机组。为了掌握和考核进口机组的性能,由热工所人员在机组试运行后对其进行性能试验,锅炉方面由L君主持。</p><p class="ql-block">试验进行中,L君不但制定了严格的试验大纲,并且试验中任何事情都身先士卒,亲自动手,表现出极强的理论水平和实践经验。</p><p class="ql-block">由于锅炉安装还有一些收尾工程,一些外部的脚手架还没有拆除,一次试验中,正在抽取煤粉的L君被脚手架绊倒,并跌到下层脚手架上,严重摔伤,其他人马上把他抬下锅炉送至宝钢医院。</p><p class="ql-block">因为锅炉试验中摔伤,L君当时穿着工作服,且一身煤粉,而且L君是上海人,一口上海话,医生一看以为是煤场卸煤的宝山县当地民工,所以任其躺在地上半天都没人处理。其他人一看知道医生看不起人,真的体会到所谓:上海人看全国人都是“阿乡”。马上联系宝钢电厂领导,电厂领导又联系宝钢指挥部领导,领导电话打到医院,医院才知道躺在地上一身煤粉的伤者是电厂请来的锅炉专家,马上重视起来,给于了很好的治疗。</p><p class="ql-block">L君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清华大学高材生,后来成为研究所副总工程师,当时却被宝钢医院医生以为是上海本地卸煤的民工,这样的笑话后来被说笑了多年。其实也说明了作为专家的他深入实际身体力行的实干精神。</p><p class="ql-block">“叛徒甫志高”</p><p class="ql-block">文革期间,解放前交大毕业在原上海电力公司做过技术员的Z君是技术室负责人,被作为有历史问题的反动学术权威拉出来批斗,先生一个纯知识分子,温文尔雅,平时不管布置工作还是指导技术都是一口吴侬软语轻声轻气,微笑和蔼,从来没有见过有高声大嗓子时候。但被批斗时要他交代还有谁是他的反动同伙时,实在交代不出来,就被不停地训斥。这种情况下,可怜的Z君心想胡乱说个人就能免受折磨,但说任何人觉得都是害人良心过不去,并且以后人家会找他算账,记恨于他,于是就说自己的夫人是同伙,心里想只有自己夫人不会跟他算账。因为他夫人也是一个研究室的负责人,技术权威,所以马上他夫人就成了新的批斗对象。</p><p class="ql-block">还是知妻莫如夫,果然即使妻子挨了批斗,受了折磨,但后来依然夫妻恩爱。上世纪八十年代后他们夫妻一同调回部里,互扶互助,伉俪情深,直到白头偕老。因为妻子同样了解丈夫,知道这一介书生,即使被逼得没办法,也是绝对不会诬陷任何人的,只有拿自己最亲近的人“顶缸”。</p><p class="ql-block">“领导阶级”</p><p class="ql-block">工人阶级领导一切,是口号,也是实践。</p><p class="ql-block">一位复转军人安排在一个研究室做试验工,因为其又是复员军人又是工人,所以自然就有点领导架势,行为张扬,指手画脚,藐视研究室的所有臭老九,对一应事情评头论足。</p><p class="ql-block">尽管这位老兄长相奇丑,且宽肩驼背,粗糙黑皮,但也不妨碍他成了青年领袖一样人物,深受青年人崇拜。这其中,一位院子土生漂亮的北京姑娘就是其狂热的崇拜者。</p><p class="ql-block">一次青年集体劳动,搬运东西时该“领袖”逞能而致自己脚被砸伤,但却因其鲁莽的勇敢而大受赞扬,这一行为更使那个北京姑娘崇拜。在其养伤期间,姑娘每天送药端饭,无微不至地照顾。时间一长,由照顾进而成为恋爱,及至伤好,姑娘已身怀有孕。尽管开始家人强烈反对。但此时生米煮成了熟饭,不得不匆忙为她们办了婚礼。</p><p class="ql-block">既然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吧,结果却大相径庭。这个“领袖”根本就是一个混世魔王。婚后的日子,对于比他小很多的北京姑娘,不顾她身怀有孕,打骂成了家常便饭。甚至有一次冬天,硬把媳妇关在门外不让进门,任凭媳妇怎么求他都无动于衷。</p><p class="ql-block">正是孕期这种种折磨,十月怀胎后媳妇生下一个女孩,可十分不幸的是孩子是个天生兔唇。有了孩子,“领袖”更是不管家了,不久便离了婚,把孩子撇给女方了,自己一身轻松地该干啥先干啥。</p><p class="ql-block">此“领袖”不久后由单位离职了,据说后来还抽上了“那个”,多年后有人见过,已经骨瘦如柴,形容枯槁,如同乞丐。这种模样,估计后面留给他再折腾的时间也不会太多了。</p><p class="ql-block">“保卫黄河”</p><p class="ql-block">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单位扩建,通过政府征用了靠单位的长乐坊一些居民住地,按规定对居民进行了安置和补偿,并拟在征用的地方建设几栋住宅和新的办公楼。</p><p class="ql-block">在建设过程中,已经安置的居民又提出了一些额外的补偿要求,单位觉得给他们安置的房子与一些职工住房是同一栋楼,以后要长期相处,还是满足他们为好,就对他们的要求都在政策许可情况下给于了满足,安宁了一段时间。</p><p class="ql-block">过了一段时间,在建设快接近收尾时,这些安置户又聚众来单位,再一次提出更多的要求,并不断地扰乱单位上班以及建设工程,经多次沟通无效。因当时单位是部属事业单位,一切基建、工资、运营费、福利等均由部里控制,单位并无任何额外收入可用来应付这些事情,因此在请示了部里后,单位决定不再给于任何额外补偿,自己想办法解决。</p><p class="ql-block">八十年代初有一个有利条件就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第二届大学生已经来了很多,所以经研究就把各研究室的新来的大学生组织起来,组成护卫队布置在大门及各处建设工地,阻止一切闲杂人员进入。这样,那些安置户一看没法了进到单位,也就泄了气,不几天也就不了了之了。</p><p class="ql-block">这件事过了几十年,有时候人们提起来,还说也亏得当时领导果断,办法虽然生硬,但却能立竿见影。因为这种事情没有标准,人的贪恋没有尽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一再退让,就会永无宁日。</p><p class="ql-block">几十年光阴如水而过,由北京迁来的400多人,在八十年代后不少人调回了北京或者原籍,但大部分还是留了下来,融入了西安本地,他们的后代,虽然在家里撇一口京片子,但在外面,说起西安话已经与同学同事无异。不少人已经去世,健在的也都进入耄耋之年。过去的事,如风,如云,吹过了,飘过了,有心人会看见影子,寻找那一丝似是而非的痕迹,有念想,有欣慰,有遗憾,有追忆。</p><p class="ql-block">一个单位,如同一个人,旧的离去,新的又来,一代一代,生生不息。这,是历史,也是斗转星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