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没有上过高中,更没有上过大学,至今的最高学历,还是一张中师文凭,就这张中师文凭,还得感谢我的母校棣花中学。棣花中学是1969年6月创办的一所初级中学,其前身是棣花完全小学,设在有名的法兴寺内。校舍分为东西两个大院,东院是一个典型的四合院,四周都是教室,院中间是操场;西院北。 边是三个教室,南边是教职工宿舍和灶房,靠西院墙边长着一颗笸篮粗的苦棟树,树冠遮了半边院子,树下有一口锈迹斑斑的大钟,重约400余斤,据说为明代所铸造。院墙外,就是棣花有名的“双龙泉”之一——“寺泉”,泉水约小碗粗细,终年流经不息。 泉下是一望无际的荷塘,属棣花“八大景观”之一。</p><p class="ql-block"> 我去上学时已1970年的9月,由于“文革”开始后我就从小学五年级辍学回家劳动,很多课程特别是数理化就没接触,加之我进校时初一课程已经学完,只能插入初二班学习,因而在班里学习很差,经常考试成绩都在倒数。但我养成的自学习惯和学校几位老师的热情鼓励和真诚帮助,使我的学习在短时间有了明显的进步,不光学完了小学五、六年级的全部课程,还在老师的指导下,自学了初一的课程,在初二毕业时全部课程居于全班前茅,令班里的同学刮目相看,也为我以后的发展打下了基础, 可以说终身受益。 </p><p class="ql-block"> 棣花中学虽说当时刚创办不久,但却聚集了一批从复旦大学、西北大学、北京师范大学、陕西师范大学等名校毕业的高材生,他们知识渊博,只是因为家庭出身或父母历史问题被贬到这偏僻的小镇初中来教书,实在是一种的人生委屈和无奈。当时的条件很差,学生们上课的桌子都是自己用土坯垒成,上面抹了一层白灰;老师们住的是低矮潮湿的小土房,一到冬天, 窗子上糊的报纸被风刮得呼啦啦的响。但这些老师中的绝大部分,用他们的知识、才华和人品使不少学生大开眼界,看到另外一种人生,更有些学生在那“读书无用论”泛滥的岁月里, 找到了自己学习的榜样,也点燃了学习的兴趣和激情,成为恢复高考后的佼佼者。</p><p class="ql-block"> 教物理的李宏源老师在闲暇之余,自己动手安装了一架半导体收音机,让许多同学惊奇不已;教美术的许耀芳老师在学校大门口的墙上,用油漆亲手画了一幅“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的巨幅画像,令全校同学啧啧称赞;代体育课的吕正勋老师每天清早头朝下脚朝上用双手在操场上走来走去,更让围观者感到稀奇。还有教我们几何的潘志云老师,个头虽和我们这些十五六岁的学生差不多,但讲课干散利落,语言清晰流畅,深得学生喜爱。记得他刚分配来时还闹了一出笑话,第一次进教室, 由于他个儿小,一个调皮的学生就指着第一排的座位对他说: “哎,坐这儿,一会老师就来了!”惹得教室里哄堂大笑,哪知潘老师不慌不忙,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写下了一首打油诗:“我姓潘,名志云,陕西丹凤西河人,陕西师大数学系,教你初中个毛毛初中没问题!”寥寥数言,气势震人,教室里霎时鸦雀无声,调皮的学生再也没敢多言传一句。此事一时传遍全县,但后来的事实也证实潘老师果然名不虚传,他在棣花中学那几年教的学生, 大部分在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大学或中专,还有的成了中国科学院院士,这与他过硬的教学基本功和循循善诱、诲人不倦的教学态度是分不开的。 </p><p class="ql-block"> 教我们代数的是一位从部队转业的女大学生,名叫张瑞凤, 她中等个儿、瓜子脸,梳着一双短辫子,上身经常穿一件洗得发白的军装,走路刚劲有力、步伐轻快,显得清秀美丽、精明能干, 特别是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像山间的溪水般悦耳动听。我特别爱上她的课,因为她态度亲切、和蔼,对学生从不训斥、发躁,对有些不会的难题请教她时,她总是微微一笑,露出碎玉般的牙齿,然后再耐心讲解,直到学生明白为止。我小学五年级只上了半学期就遇上了“停课闹革命”,连分数也没学过,因而代数学起来很吃力,但张老师从没鄙视我,反而常把我叫到她房子询问我以前的学习情况,鼓励我树立信心、迎头赶上。一次我作业六道题竟错了四道,她把我叫去,指着做对的两道题说:“你基础差,能做对这两道难度较大的题,说明你用了功,我看你好好学,一定能赶上甚至超过其他同学。”一席话,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她又给我讲了做错的四道题,还给我几本代数教材和小学分数方面的书。望着她亲切的面容,我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辜负老师的期望。打那以后,我常常晚上点着小油灯自学数学,终于使自己的数学成绩有了起色,毕业时已在班里成了尖子,我终生难忘美丽善良的张老师。 </p><p class="ql-block"> 教我们语文的也是一位中年女老师,叫王桂英,高个,四方脸,剪发头,走起路来昂首挺胸,有一点男子汉的气魄,由于她脸有点黑,有些学生私下给她起了个绰号“黑豆皮”, 但谁也不敢当面叫。听人说:她是蓝田人,老牌大学生。她读课文对我们来说是一种享受,字正腔圆,声情并茂,能把人带人作品的意境。我上中学前常爱读书习字,曾在队上办过板报, 有一点写作的基础,因而作文常在班里当作范文讲评,王老师很喜欢我,经常把我叫到她房子讲写作知识,指出我作文中的不足,鼓励我多听、多看、多思、多练,使我的作文有了较大进步。一次她给我们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是《榜样》,恰好我们村上有一位队长很有名,事迹也感人,我便实话实说地写下来,开头就是“阳光雨露育青松,毛泽东思想育英雄”之类的话,中间穿插了许多对话、描写和插叙、倒叙,也有一些诸如“商山含黛、丹水耀金”“天上有一抹淡淡的浮云,初升的太阳给大地铺上了一层金粉”的句子,作文交上去后,王老师在全年级进行了范读,并在学校墙报上进行了刊登。记得她批语的最后一句是“有文学味道,希再接再厉,长大当个作家”。 当时,我没有领会“文学味道”是什么味道,只知道作家是写书的人,是我心中最崇拜、敬仰的人,要是能当上作家,让我上刀山、下火海都心甘情愿啊!因此,那鲜红的批语刀刻斧凿般的铭记在我年轻幼稚的心灵深处,几十年来像燃烧的火炬, 生生不灭,照亮了我人生的道路,虽说我至今都未成为什么名作家,但我还是用一篇篇散发着油墨清香的作品,回答了老师对我的期望和厚爱,而王老师那亲切的面容和爽朗的笑声,也时常闪现在眼前,存留在心中。 </p><p class="ql-block"> 水流千里,终有源头;人活百岁,难忘母校。如今的母校已从法兴寺迁到了镇政府斜对门和著名作家贾平凹故居隔一道墙,校内昔日的土坯房早已变成高大漂亮的教学大楼,低矮的土楼门已换成了电动门,两边的墙壁上,镌刻着贾平凹先生题写的“优秀做人,成功做事”八个金色的大字,居学校老师介绍,陈发虎、陈俊哲、许毓英等一大批当年的优秀学子,登上了学校的“荣誉墙”,令我不安的是,我的名字,也登上了“荣誉墙”,想起来,有点愧不敢当,也有点惶恐不安。</p><p class="ql-block"> 而今,我们当年曾经伏身在土坯桌上学习的一群群孩子,虽然许多已经升辈为爷爷奶奶,但梦里还常在简陋的校园里学习和生活,有时禁不住笑出声来。是的,每一个人在生命的源头受到的恩泽是终生难忘的。 </p><p class="ql-block"> 棣花中学,是我心中的一片圣地,是我终生难忘的母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