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牛风波

杜海欣

文/杜海欣

人生也如风云，云卷云舒，潮起潮落，都是不一样的风景。摔倒和爬起是成长，获得与失去是智慧。那些不管你愿意和不愿意的成功与失败，总是没有任何暗示的接踵而至，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你惊喜和遗憾！

我和奶牛的缘分应该是2000年，那年我因为怀我家老二，不能上班工作，就在家做饭带老大。忽然有一天，我记得应该是个秋季，一个朋友向我老公推荐养奶牛的事，偏偏我老公就同意了，隔天就从镇里花4000块买了两头小牛。我非常生气，责怪他没和我商量就把牛买回来了，还说喂牛的事我可不管。可是说归说，不管肯定是不行的，婆婆是比较传统的那种老人，想让她帮忙，你除了要说好听的，还得什么事都得按她的想法。

两头小牛大概有两个月大，是一头黄色的，一头黑白花，看起来还不错，慢慢地也有点喜欢了。我们把大门和东厢房间的夹道，用石棉瓦临时搭建起来，做为小牛的临时住所。公公还兴高采烈地给砌了个食槽，看着大家都有兴趣，我的心也不那么紧张了。第二年，又把西墙根下面整理一下，给奶牛盖了个更大的敞棚，我家的院子大，南北有25米，足够空间让牛自由活动。因为牛长大了，那个过道占不下两个牛。还陆续置办了一些养牛的设备，就这样开始了养牛生涯。

一头牛，万元户；二头牛，暴发户；三头牛，财神住，03－06年刮起了一阵养牛风。墙上的标语开始鼓励人们大力发展奶牛养殖业。按当时的生活水平，万元户可称不上富裕，最多算是中等产业了，而奶牛的市场价格却相对很高，刚出生的小牛3000－5000元，产奶多的好奶牛就是一万左右，所以养奶牛的人都好像很有钱似的，我们这还出了几个养牛村，积极带动了奶牛产业的迅速发展。

老话说的好，万事开头难，好事要多磨，我们满心欢喜的第一次养牛，也遇上了尴尬的事。经验的缺乏让我们买了一次教训，奶牛到了交配的年纪，技术员说买来的两头奶牛是龙凤胎，只有一个能怀小牛，只好以8500元的市场肉价卖掉了，折腾了一年，也没挣多少钱。后来，老公不死心，又通过朋友花5000元买了一头刚会吃草的小牛，说大牛是日产60斤的高产牛，已经算优惠了。当时我儿子出生不久，也干不了别的事，喂牛带孩子就成了我的职业。

养牛最辛苦的是割草，秋季还好，水草丰茂，两个牛吃不了多少，春季就有点困难，到处寻找草源。要说哪有一些头年没砍掉的玉米秸秆，高兴的不得了，不管多远都跑去收了拉回来喂牛。后来为了给奶牛储存一年的口粮，我们开始收玉米秸秆，把别人不要的玉米秸秆从地里拉回来垛好，翻晒，晾干，然后铡草机铡碎，过程特别繁琐，还容易引起火灾。有一年腊月，邻居放炮打偏了，正好点着了玉米团，电线烧坏了，隔了没几天，又有一垛着火了。看着辛苦储存的秸秆被烧掉，我们很心疼也很无奈。为了安全起见，也为了以后不用为储存草发愁，我们在自家地里挖了一个青储玉米的大坑，能装40多亩地玉米秸秆。这一折腾工程巨大，奶牛不养都不行了。

还有一件更闹心的事儿，那几年遇到第一次通货膨胀，货币贬值。人们在日用品涨价的重压下有点喘不过气来，出现了好多发不出工资，或者收不回工程款的情况，生活的落差让有些人心里不平衡。多地出现了偷奶牛的事，偷牛的方式五花八门，有从隔壁家墙上打洞过去的，有直接从人家门口牵走的，甚至还有些人特别大胆，趁人家中午睡觉，用吊车把人家在河滩地的养的牛叼走了。养牛户人心惶惶，好多人都在奶牛市场的严格管控之下去了大型奶牛场。

我家住在村最西头，外面就是庄稼地，正好最初买的那头小牛已经开始产奶了，有人说用三头小牛换我家出奶的大牛，我没舍得，因为正好赶上儿子断奶，牛奶可以补充孩子吃奶的需求，另外家里还有两个老人，除了多余的奶可以卖掉换钱，一家人也可以喝上新鲜的牛奶。还因为奶牛生的小母牛也要喝奶，朋友说这个牛它妈就是生母牛的几率很大，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入驻奶牛养殖基地。到牛场之后，我们又陆续收购了三个大牛三个小牛，最初这头小牛活了十年，生了四五个小母牛，成了我家做大的功臣。转眼到了2008年，我家也从最初的三个奶牛增加到了12个，偏偏这时候，奶牛业忽然刮起了一阵飕风。

三鹿奶粉查出了三聚氰胺，当时报道：根据公布数字，截至2008年9月21日，因使用婴幼儿奶粉而接受门诊治疗咨询且已康复的婴幼儿累计39,965人，正在住院的有12,892人，此前已治愈出院1,579人，死亡4人，另截至到9月25日，香港有5人、澳门有1人确诊患病。舆论在风口浪尖不断发酵，奶牛的指标越来越严格。本来我们的奶都是卖给三鹿，现在没办法只好另选出路，卖给指标更高的厂家伊利，送交特等奶。不达标的奶就地处理，还真有直接把交不了的奶放河里的。奶牛业受到了空前的打击，三鹿作为河北的龙头产业瞬间土崩瓦解，伊利，蒙牛，圣元也受到了不同层次的打击，好多小型的奶牛场倒闭。直到2011年，还有好多人不敢购买国产奶粉。记得当时河北还给每个奶牛户补贴了救济款，一头产奶的奶牛补贴500元。

都说奶牛业五年一个轮回，三鹿奶粉事件以后，虽然牛奶的审查指标提高了，但是价格也逐渐从0.8元升到了1.2元，直到后来的1.60元，奶牛产业在中国稳步发展。但是奶粉事件的持续发酵引发了国家对奶牛业的重大改革，出台了更为严格的制度和标准。奶牛得病了不得用抗生素类和磺胺类药品，奶品指标必须达到28个蛋白以上。这就预示着要加强奶牛的饲料成本和治病成本，如果是奶牛日产30斤以下，根本负担不起自身的消费，再加上长期在奶牛场饲养，牛场滋生了很多细菌，奶牛生病是常有的事，费用提高是必须的，特别是2012年一次奶牛口蹄疫流行病的大面积爆发，彻底摧毁了一些奶牛户的积极性，这病特别坏，不仅长在奶牛口和蹄上，还专门破坏奶牛的泌奶腺胞，好多奶牛因为严重的乳房炎无法治愈，只好被忍痛卖掉，而这些大多数是出奶比较多的牛。屋漏偏逢连夜雨，牛场也发出口风说要改造牛场，要降低奶价。在各种压力下，好多人觉得不如出去打工挣钱来得快，就把奶牛卖掉回家了，最后奶牛场从最初的70多户也降到了25户，余下各家也从几头增加到了十几头以上，只有增大产业才能做到老幼互补。

养牛的生活枯燥而辛苦，让我看透了人世间太多的艰辛和无奈。每天三点半就得起床喂牛挤奶，然后给奶牛准备饲料和青储草，日子安排的满满的，也有发牢骚不想干的时候，但是看看家里的房子还没翻新，两个孩子还在读书，做不出一点成绩，就这样放弃了实在不甘心。13年的时候，我们拆掉了家里的老屋，就是门前有立柱的那种房子，盖了二层阁楼房，最初婆婆大发牢骚说：你们有多少钱，敢盖房子。盖完以后听到别人称赞又开始到处炫耀。

不知是自己心太累了，还是奶牛的养殖不景气了，14年我家好几个母牛中途流产，有人说是病毒太多造成的，我心灵的最后防线也瞬间崩溃了，坚持着等到秋季，家里青储喂完了，奶牛行情也开始上涨了(一般都是有青草以后，牛市开始上调），我趁机卖掉了全部奶牛，用卖牛的钱在机场买了一套镇里的楼房，结束了长达15年的奶牛养殖生涯。

取舍之间看智慧，起落之间看胆识！

岁月的沧桑激励人的思想迅速成长，每一次经历都是一次蜕变的过程。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一路走来的我们，在国家的一次次改革大潮中起起落落，用勤劳和智慧抒写出一个平凡人的不朽篇章，去收获属于自己的一份幸福！

2021.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