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篇、对仗艺术《借对》（13）

蔡宝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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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认识借音借义对

借对，分为借音对和借义对。对联是倾向于工对的，联家千方百计谋求对仗精工。传统诗词格律中的借对法，即可把不能相对的词语变成能相对者，甚至变成极工的对仗，从而使对仗获得更多的自由，提供了一条宽工转化之途径。

例1、清代张维屏赠周公瑾联：青春南国乔初嫁；赤壁东风亮助成。

译文：上联还是写周瑜和小乔的姻缘，下联则比较有意思，说的是周瑜和诸葛亮在赤壁之战的默契合作才取得胜利。

联中赤壁与青春本不对仗，但以青春的青借为青色的青，与赤壁的赤便成颜色词相对。

借音对是借用字的同音形成对仗。汉字中，有的同音字多达几十个。在对联中，用的是甲字，实际上借用同音乙字来对。举例如下：

例2、兰州河神庙联：

曾经沧海千层浪；又上黄河第一桥。

借“沧”之音为“苍”，与“黄”相对，这样就成了颜色词对颜色词了。

例3、山西寿阳珍珠泉联：

青山笑我头已白；泉水映人心自清。

下联借“清”音为“青”，与“白”相对。

在借对中还有“借上”、“借下”之说。无论借义还是借音，借上联的词语，以适应下联的叫“借上”。例2是借上，例3是借下。

下面的一联也是借上：

例4、唐代李商隐《锦瑟》七律颈联：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译文：沧海明月高照，鲛人泣泪成珠；蓝田红日和暖，可看到良玉生烟。

借“沧”音为“苍”，与“蓝”相对。

无论借义还是借音，借下联的词语，以适应上联的叫“借下”。下面的一联就是借下：

例5、红白相兼，醉后怎分南北；青黄不接，贫来尽卖东西。

“南北”是方位词，“东西”在此联里是指的物资。但是，“东西”二字在另外的意义上，又可以看成方位词，以此相对。

借义对，是指借字或词的某种意义来相对。借音对，主要的大量的是借表颜色的字词来相对。

借对，或称假对。就是利用词的多义性，通过该词的某一义项与对句中相应的字词构成对仗。

例6、唐朝杜甫《曲江二首》七律颔联：酒债寻常行处有，人生七十古来稀。

译文：虽然欠了很多酒债，但是该喝还得喝，自古以来人能活到七十岁的不多。

“寻常”是副词，意指平常，这里借用其作为数词的含义（“八尺为寻，倍寻为常”），与对句中的“七十”构成对仗。

例7、唐代杜牧《商山富水驿》七律颔联：当时物议朱云小，后代声华白日悬。

译文：汉成帝谏官朱云所作所为微不足道，但其声誉反而像白日悬空那样辉煌。

“朱云”是人名，这里借其中的“朱”字与“白”对、“云”字与“日”对。这些都是借义的例子。

借对的另一种是借音对。所谓借音对，就是利用字词之间的同音关系来和相应的词构成对仗。

例8、唐代孟浩然《裴司士员司户见寻》五律颈联：

厨人具鸡黍，稚子摘杨梅。

译文：厨师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孩子们去采摘杨梅。‌

借“杨”（谐音“羊”）来对“鸡”。

例9、李白《送内寻庐山女道士李腾空》：

水舂云母碓，风扫石楠花。

译文：她正在用水舂提炼云母以炼丹药，茅庐傍边一定还种有石楠花。

借“楠”（谐音“男”）来对“母”。

　　例8例9都是借音对。借音对多见于颜色对，如借“篮”为“蓝”、借“沧”为“苍”、 借“清”为“青”、借“珠”为“朱”等。下面各举一例：

例10、王维《酬严少尹徐舍人见过不遇》五律颔联：

偶值乘篮舆，非关避白衣。

篮舆yú：是古代供人乘坐的交通工具。白衣：指既无功名也无官职的人。未考中功名的叫白衣秀才。

译文：偶尔乘坐竹轿出门，并非有意避开来访的客人。

借“篮”为“蓝”，与“白”相对。

例11、杜甫《秋兴八首》之一：

一卧沧江惊岁晚，几回青琐点朝班。

译文：记得当年位列朝班，青琐门下意气风发，而现在，疾病无情地消磨着时光，秋已渐深，人渐衰老。

借“沧”为“苍”，与“青”相对。

12、杜甫的《恨别》：

思家步月清宵立，忆弟看云白日眠。

译文：因为忧愁，常常半夜里睡不着觉，独自在月下伫立，而白天望着悠悠白云，想起兄弟，又早早入睡（期望能在梦中相遇）。‌

借“清”为“青”，与“白”相对。

13、唐朝李商隐的《春雨》：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珠箔 bó：是珠帘的意思。

译文：隔着雨丝凝视红楼，我倍觉冷寂；珠箔般雨滴飘打灯笼，独自归返。

借“珠”为“朱”，与“红”相对。

借对用得好，可以在不损害诗意表达的同时，构成极为精妙的对仗。如下面两例，都是利用借义成对的例子：

14、唐代温庭筠的《苏武庙》：

回日楼台非甲帐，去时冠剑是丁年。

译文：回朝进谒楼台依旧，甲帐却无踪影；奉命出使加冠佩剑，正是潇洒壮年。

甲帐：汉武帝以琉璃珠玉等络为帷帐，因其数多，故以甲乙分之。

“丁年”本是壮年之意，这里借用“丁”作为天干之一的义项，与“甲”构成对仗，极为精工。

15、清代缪慧远的《友人过访》：

坐上清歌闻子夜，人生行乐及丁年。

译文：在夜晚的宴会上，我听到了美妙的歌声，认为人生应该及时行乐，享受壮年时光。‌

“子夜”对“丁年”，“子夜”本是曲名，丁年是壮年之意，从字面上看，子和丁是干支对，夜和年是时辰对，更加精妙。

　　二、借音为对

即以一句中某字的同音字与另一句中的字相对。

例1、“根非生下土，叶不坠秋风。”

借“下”为“夏”，以对下句之“秋”。

例2、“住山今十载，明日又迁居。”

借“迁”为“千”，以对上句之“十”字。

例3、“枸杞因吾有，鸡栖奈尔何？”

以“枸”为“狗”以“鸡”为对。

例4、“因寻樵子径，为到葛洪家。”

及借“子”为“紫”，借“洪”为“红”，而琢成对仗。

例5、叶领波光翻绿梦，花留霞影共清风。

对句的“清”借同音“青”与“绿”对。

例6、好趁新诗说冷暖，何须就句论雌雄。

对句的“就” 借同音“旧”与“新”字对。

例7、“马骄珠汗落，胡舞白蹄斜。”

“珠”谐音“朱”，与“白”相对。

例8、“沧溟服衰谢，朱绂负平生。”

“沧”谐音“苍”而与“朱”相对。

例9、“残春红药在，终日子规啼”

以红对子(谐紫)。

例10、“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唐 刘禹锡 《陋室铭》。“鸿”音同“ 红 ”，借以与“白”相对。

例11、野鹤清晨出，山精白日藏。

(杜甫《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借“清”与“青”同音，在颜色上与下句的 “白”相对。

例12、事直皇天在，归迟白发生。

(刘长卿《新安奉送穆谕德》)“皇天”中的“皇”本无色彩之义，这里利用同音关系，借“皇”为“黄”，与下句中的“白”相对，构成字面上的对仗。

　　三、借义为对

即一句中的某字有两个以上的意义，诗中用的是甲义，而借其乙义或丙义与另一句中的字相对。

例1、唐 李商隐 《令狐八拾遗绹见招》诗：“ 汉苑风烟催客梦，云臺洞穴接郊扉。”

诗中“汉”为朝代名，但“汉”又有星汉之义，此即借以与“云”相对。

例2、曾是寂寥金烬暗，断无消息石榴红。

诗人又借“石榴”之“石”为“石头”之 “石”，与上句的“金”相对，字面严整的对仗形式，给诗增添了新的情味。

例3、白法调狂象，玄言问老龙。

猛一看：“白”、“玄”都是颜色词。结合诗意，“白”的确还是白色的意思，但“玄”不是黑色，而是玄妙、玄奥的意思。佛家以“白法”喻“善法”，而“玄言”指的是玄奥的道法。这两句是说：既用佛法调理内心的迷狂，又不放弃对道法的研究。王维作此诗，告诉裴迪等友人他“佛道兼修”。

例4、少年曾任侠，晚节更为儒。

王维《崔录事》。译文：年少时曾从事武侠之事，晚年为保节操更追求儒学修养。

为了追求字面的对仗，诗人借 “节操”之“节”为“季节”之“节”，与上句 “少年”中的“年”字相对，构成对偶中的 一种特殊形式。

例5、行李淹吾舅，诛茅问老翁。

这一联中的 “行李” 的 “李” 并不是桃李的 “李”，但是诗人借用桃李的 “李” 的意义来与 “茅” 字作对仗，“行” 也借用了 “行走” 的意义来和 “诛” 对仗。

例6、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

《江南逢李龟年》杜甫。这一联中八尺为寻，两寻为常，此处 “寻常” 由 “平常” 借用来对数目“几度”。

例7、“鸟瞰东瀛吞巨浪，鞭挟大漠裹狂风。”

“鸟瞰”在这里意思是从高处往下看，并非鸟在看。但借“鸟”的本意与“鞭”构成对仗。

8、席上不分南北；眼前只见东西。　

笔者讽酒官联， “东西”为物品，现借之为方位名词与“南北”相对。

例9、解脱拈花刚佛日；证明因果在仙霞。　

清·孙叔平挽邢克均巡抚之妻于福建。 “佛日”即佛之生日，死者适于该日去世，此处借年月日之“日”为太阳之同义词“日”，以与“霞”作天文对。“仙霞”即仙霞岭，借“仙”对“佛”，借“因果”之“果”为花果之“果”，以同“花”相对。

例10、地有七星邻北斗；人如二客伴东坡。　

清·百文敏、吴山尊对句于肇庆七星岩。 “东坡”为苏轼之号，是专用名词，现借“东”为方位名词，而与“北”成工对。

例11、好句不妨灯下草；高龄可辨雾中花。　

佚名题眼镜店， “草”本为动词，此处借为花草之草，以与“花”相对。

例12、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清·严问樵挽姬人朝云联， “朝云”为姬人名，现借“朝”为时令类词对“暮”，借“云”为天文类词对“雨”成工对。

例13、竹叶于人既无分，菊花从此不须开。

杜甫《九日五首（其一）》，“竹叶”实际指酒，因为古代有“竹叶青”的酒。以“竹叶”对“菊花”也是借义对，因为“竹叶”还可指竹的叶子，与“菊花”形成工整的对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