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园丁的世代宿命

艾伯慢游世界

星期二早上，夏日炎炎，即便是在早上八点，太阳也毫不迟疑铺天盖地。园丁阿尔伯特的割草机准时开始轰鸣。

阿尔伯特那件似乎几年都没换过的黑色体恤衫汗迹斑斑。一顶飞檐陡壁的西部牛仔草帽配着一双大一号踢死牛的翻毛皮鞋。

从小跟着阿尔伯特在一旁戏耍的儿子已经可以帮助干活了。这是阿尔伯特六个孩子其中之一。

二十几年前，我家年复一年的园丁是阿尔伯特他爹，一个超级木讷但诚实可靠的墨西哥壮汉。

后来罹患糖尿病，园丁的工作让他力不从心，儿子阿尔伯特责无旁贷从可有可无的帮手进入主角。

阿尔伯特四十六岁，是四个半大小子和两个姑娘他爹。他干了一辈子园丁工作的亲爹，因病在家休养。

三代人的世代交替似乎理所应当的进行中，生活里没有江湖险恶，大风大浪，一切将将够吃够喝。

屋里电视正播放着第二十四届的奥运比赛，零零后的各国小将们斩获着各项奖牌，生命力旺盛的肆意喧嚣此起彼伏。

而这个世界上七八十亿人口中，佼佼者凤毛麟角，电视中的精英们挥洒着青春，而大部分平头百姓还是在执拗的命运中按部就班。

阿尔伯特在干活时，一个比一个小一岁的孩子们嬉戏玩耍，或蹲在一旁看手机。墨西哥家庭似乎不太在意孩子们的教育。

世代交替不可逆转的园丁宿命似乎永无改变的可能，要想富，学文化似乎不在这个民族的血脉中。

这让我想起中国的古训“学而优则仕”，用知识扼住命运的喉咙，也想起这个世界上最崇尚读书的犹太民族。

而这条看似可以杀出重围，出人头地的道路也并非易事，犹太人对世界文明的贡献巨大，但几千年来被驱赶得毫无栖身之地。

穷乡僻壤，胡同里弄，试图改变命运的的中国爹妈不吃不喝也要供子女读书，结果养出大批眼高手低的白眼狼。

而在独木桥上你死我活拼杀，终于挤进知识精英士大夫行列中的莘莘学子，又被许多非努力学习的因素踩在别人脚下。

知识的累积和储备不如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死啃书本的书呆子不如油滑势利的小人，拼爹投胎正确也是生活际遇的必然。

回头看看历史上多少文人骚客，未能知识改变命运，只好去自己改变自己，结果怀才不遇，生不逢时反而成就不少名篇巨作。

现如今最时髦的说法就是生命本来毫无意义，生于偶然死于必然。中国某些零零后的躺平就是对这言论的诠释。

波澜壮阔的一生和庸庸碌碌的一生没有本质上区别，一个富可敌国的大咖也会和一辈子做园丁的老农一样的死去。

在无穷尽的宇宙面前，一切都是从无机物到有机物的化学反应，在无止尽的时空之中，生命就是一个响指的瞬间。

外面割草机的轰鸣戛然而止，一切恢复原样的平静，知了毫不间断的嘶嘶声像是来自自己的耳鸣。辛勤的阿尔伯特干完活走了。

我杞人忧天地在琢磨着，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阿尔伯特在下个星期二还要来割草？是那个普世的契约精神吗？

一大家子七八口人等着吃饭，包括那个现在已经干不了活的爹爹。这就是生命存在的意义，也是生命延续最具动物性的硬核。

难怪我一兄弟一辈子都在纠结，到底挣多少钱才能在闭眼前，手里还有个块八毛的，够叫一客外卖，一碗粉蒸肉！

幸运如奥运赛场上的健儿，千奇百怪的机遇和后天不懈的努力造就了不同职场中的精英，但大部分人似乎逃脱不掉无限轮回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