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趣味•创意问答】，带毒的辣子，鹤东讲堂第67讲

朱瑞明

人们常常把那些外貌娇艳却不好惹的女人形容为“带刺的玫瑰”，“鹤东讲堂”今天这一讲，我要讲的则是“带毒的辣子”。 这“带毒的辣子”，是个文学形象，曹雪芹所著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里的人物王熙凤，贾琏的妻子，治理宁国府和打理荣国府上下事务，是贾府的实权人物。林黛玉初进宁国府，贾府的“老祖宗”就说王熙凤“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辣货，南京所谓‘辣子’，你只管叫他‘凤辣子’就是了”。但除了“老祖宗”，贾府上下谁敢叫她“凤辣子”呢？“辣”就“辣”呗，为什么还要说她是个“带毒的辣子”呢？她又带着些什么“毒”呢？ 王熙凤剧照（邓婕饰演）源于网络 对下人，“凤辣子”带的是什么毒？ 　　对下人，“凤辣子”带毒，带的是肆虐之毒。 她可以扬手一巴掌打得小丫头立刻两腮紫胀；她可以拔下簪子来戳小丫头的嘴；她可以威胁小丫头，要用烧红的烙铁烙嘴，用刀子割肉，“拿绳子鞭子把眼睛没有主子的小蹄子打烂了”；她惩治丫头，“垫着磁瓦子跪在太阳底下，茶饭不给”；有个仆妇迟到了，也说了情，她就是不依不饶，打了二十板子，回来后还要跪下来磕头叩谢…… 逞威弄权，胡作非为，滥施刑罚，肆无忌惮，“凤辣子”之毒，真是毒得肆虐之至。 王熙凤剧照（邓婕饰演）源于网络 对情痴，“凤辣子”带的是什么毒？ 　　对情痴，“凤辣子”带毒，带的是邪恶之毒。 贾瑞痴迷凤姐美色，竟至于到了“情迷情痴”的地步。当他出言挑逗时，“凤辣子”不但没有拒绝，反而假意含笑，嘴里赞他是个“聪明和气的人”，“像你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呢？十个里也挑不出一个来”，心里却暗衬着“几时叫他死在我手里，他才知道我的手段！” 先是哄他“等到晚上起了更来，悄悄的在西边穿堂儿等我”，贾瑞果然去了。人一进去，东西两头门被关得铁桶一般，南北俱是大墙，跳墙也无攀援，结果吹了一夜的穿堂风，朔风凛凛，侵肌裂骨，“一夜几乎不曾冻死！” 略施惩戒也就算了，但“凤辣子”故又约他在一间黑屋子等他。贾瑞摸黑进去，却是贾蔷、贾蓉等着，出乖露丑不算，还被敲了一百两银子的竹杠；又被诓到一个大石阶底下，“哗啦啦一净桶尿粪从上面直泼下来，可巧浇了他一身一头”。 “凤辣子”既无意于贾瑞，拒绝也好，略施惩戒也罢，何苦还要虚情假意挑逗承诺，“毒设相思局”，最终害得贾瑞相思成疾，一病不起，“飘然去了”，果然死在了“凤辣子”的手里。“凤辣子”之毒，真是毒得邪恶！ 王熙凤剧照（邓婕饰演）源于网络 对情敌，“凤辣子”带的是什么毒？ 　　对情敌，“凤辣子”带毒，带的是阴损之毒。 贾链在外边“金屋藏娇”，娶了尤二姐，终究被“凤辣子”知道了。“人家是醋罐子，他是醋缸、醋瓮”，岂能善罢甘休？但在那时，男子一妻多妾是允许的。“凤辣子”不傻，她不与贾链正面冲突，而是暗地里算计使阴招。 第一招，趁贾链外出公干，找到他藏娇的“金屋”，甜言蜜语把尤二姐赚进大观园“软禁”了起来，然后叫下人们恶言恶语的凌辱她，剩饭剩菜的虐待她，甚至有一顿没一顿的饿着她。 第二招，找到尤二姐曾经许配过但早已退了婚的赌徒酒棍张华，出钱唆使他到督察院去告状，叫他死活把尤二姐要回去。事后又怕张华父子说出真相，谴使下人不管用什么方法也要把他父子弄死，杀人灭口。 第三招，买通督察院，接下状子，传讯贾府，把事情闹大，闹到明处，让“金屋藏娇”藏不住。 第四招，上门找尤氏，大闹宁国府。先把尤氏骂了个狗血喷头，说尤家“一女伺二夫”，坏了贾府的颜面，毁了贾琏的前程，乃至危及整个贾府的威望地位，把个尤氏吓得惊慌失措，不知所以；她又做好人，说是愿意去打点官府，摆平张华，讹了尤氏五百两银子。 第五招，贾链娶了新妾秋桐，“凤辣子”心中又添一刺，但她虽恨秋桐，却先要借她发脱尤二姐，用“借刀杀人”之法，“坐山观虎斗”，等秋桐杀了尤二姐，自己再杀秋桐。于是在秋桐面前拨弄是非，挑唆秋桐到尤二姐那里“天天大口乱骂”，气得尤二姐在房里哭泣，连饭也不吃，“受了一月的暗气，便恢恹得了一病”。 第六招，趁尤二姐暗气成疾之时，指使太医胡君荣下药，将一个已成型的男胎打了下来。尤二姐病已成势，胎被打下，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想着“何必受这些零气，不如一死，倒还干净”，于是吞金自尽了。 就这样，“凤辣子”一招接一招，硬是把尤二姐给“阴”死了。“凤辣子”之毒，真可谓阴损至极。 王熙凤剧照（邓婕饰演）源于网络 为敛财，“凤辣子”带的是什么毒？ 　　为敛财，“凤辣子”带毒，带的是夺命之毒。 张大财主家有个女孩小名金哥，已经收到原任长安守备公子的定聘，不想被长安府太爷的小舅子看上了，逼迫张家退婚，守备家偏不许退婚，就打起官司来。“凤辣子”知道有利可图，“你叫他拿三千两银子来，我就替他出这口气”。她假托贾琏所嘱，托了长安节度使，以权压下，逼迫守备退婚。可怜多情多义的金哥，“一条汗巾悄悄的寻了自尽”，守备公子闻知金哥自缢，“遂投河而死”。“凤辣子”以两条性命为代价，得贿白银三千两。 诸如此类所作所为，不可胜数。她利用当家奶奶的地位，弄权使招，费尽心机，“专会打算盘分斤拨两”，捞取家族的资产化为个人的私房，“天下人都被你算计去了”。她克扣、挪用下人甚至老太太和太太的月钱发放高利贷，即便是十两八两零碎，也要攒到一起放贷出去。连她自己也承认“我的名声不好，再放一年，都要生吃了我呢？” 曹公有歌曰：“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最后贾府被抄家，“凤辣子”成大箱的发放高利贷的票据，成了主要的罪证之一，加之谋害人命，导致贾府多人入狱。“凤辣子”之毒，夺命之毒，夺了别人的命，也夺了自家的命。 王熙凤剧照（邓婕饰演）源于网络 这“带毒的辣子”，最后“毒”死“辣”死的是谁？ 　　肆虐之毒、邪恶之毒、阴损之毒、夺命之毒，“凤辣子”之毒，毒毒是剧毒!但“多行不义必自毙”，不仅下人积怨，贾府权势也对她虎视眈眈，“合家大小，除了老太太、太太两个，没有不恨他的”。毒来毒去，毒到最后，只落得一个“休”字一个“哭”字，应了“判词”中那句话：“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人木”者，“休”也；“哭向金陵”者，哭着回金陵娘家也。幸亏高鹗笔下留情，续写后四十回，让“凤辣子”病死贾府。诚所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辣有辣报，毒有毒报。 行文至此，忽然想起宁波城隍庙里的一把算盘一副对联：算千算万仍失算，盘来盘去却空盘。我也胡诌两句，算是画蛇添个足：辣千辣万辣别人，毒来毒去毒自身。 呜呼，“凤辣子”，带毒的辣子！ 王熙凤剧照（邓婕饰演） 试问美友：如果没有“凤辣子”…… 　　王熙凤，虽说是“毒”得厉害，“辣”得出奇，但她那惊人的管理组织能力和治家手段，却是毋庸置疑的。有时候，我在想： 如果没有王熙凤这个“带毒的辣子”来治理宁国府和打理荣国府上下事务，这“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富甲一方名动朝野的偌大一个贾府，这苍蝇竞血的肮脏地、黑蚁争穴的富贵窠，又将是怎样一种景象呢？ 试问美友：你们对此又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