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源衣家庄衣姓徙居考 作者 ｜ 衣光法

槐荫耕农

地名，为人们赋予某一特定空间位置上自然或人文地理实体的专有名称。地名的缘起、演变与消失，折射出所在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历史轨迹。沂源县悦庄镇衣家庄，原名狗家峪，因处于沂蒙山腹地，时以居民善养犬护院故名，后因不雅以姓更称现名。《山东省沂源县地名志》于“衣家庄村”条目后释： 据《衣氏家谱》记载：“清咸丰七年（1857），吾衣氏第三支由临朐福山集迁此建村。”

民国三十八年（1949）二月，临朐衣氏发启第六次修谱，翌年谱成，沂源衣家庄誊录一本，是为《庚寅衣氏族谱》。读是谱，虽无地名志所载之信息，但由此可知：临朐衣氏福山庄十五世“文林”名后注“苟家峪”，左列依次为“文谟”“文典”“文奇”之名，是迁是居不明；“文敬”名后注“住南山衣家庄”。族谱所言“苟家峪”和“南山衣家庄”，实系一庄，即《沂源县地名志》所载之“狗家峪”。立庄之初，狗家峪属临朐县孝慈乡白修社；清光绪十年（1884），白修社改称文坛社，狗家峪随属；清宣统二年（1910），临朐县改四乡为九区，狗家峪属五井区文坛社；民国十九年（1930年），狗家峪属临朐县第五区万全乡；1944年12月，新置沂源县，狗家峪改称衣家庄，属沂源县文坦区；1950年4月之后，衣家庄历属沂源县八区、三岔区、三岔乡、悦庄镇。

临朐孝慈乡朱包社福山庄，清光绪年间设集，遂易称福山集，即今冶源街道福山集村。该庄距临朐城仅20里，交通便利，地势相对平坦，衣姓族人缘何弃之而迁居60里之外的深山旷野之中？“文林、文谟、文典、文奇”与“文敬”有何关系？迁南山立村狗家峪时是否尚有其他不为人知之隐情？本文试结合有关史料，就此谈几点看法。

据清《光绪临朐县志》：“咸丰六年秋七月，蝗，冬饥。七年，春饥，振（赈）。夏五月，蝗灾，西境尤甚。九年夏旱。十一年秋八月己巳，皖匪（捻军）入铜陵关，劫掠九山、鹿皋等社，壬申仍自铜陵关出。乙酉皖匪复北至，屯盘龙山，四出攻掠。九月乙丑，僧忠亲王军至，营于朐山。庚寅与贼战，不利；斩将领以徇复战，败之，贼分窜安丘、沂水。冬十月丙子，幅匪自三岔店入，至五井社大肆焚掠。越三日，回窜沂博。”临朐嵩山西峪村清同治十三年《重修三元庙记碑》亦有记载：“咸丰末，南匪扰二东，淄贼附起，村民依山寨以图存，所遗居宅半劫灰，庙则晏然无恙。”显然，清咸丰七年衣氏族人之迁居狗家峪，当时实因躲避灾荒而为之。反观以后，偏居于山野一隅，躲过无数次兵祸匪患，无异于因祸得福之举。

据考证，明嘉靖十九年（1540），临朐衣氏五世祖衣锦，由衣家楼庄析出，于庄之东北与谭、杜二姓立村福山庄。至晚清，二百余年间，衣姓族众繁衍生息，仅十四世即达35人之多，已然为远近闻名之大族。查衣氏族谱，衣锦生子衣祯，衣祯生子学孟，学孟生子存仁，存仁生子可畏，可畏生子维㣓，维㣓生三子继宗，继宗生子鸿业，鸿业生子殿兴，殿兴生子绣云，绣云生子文林、文谟、文典、文奇；维㣓生九子兴宗，兴宗生子鸿爵，鸿爵生子殿成，殿成生长子绣黻、次子绣濂，绣濂生子文敬。由此可知，文林、文谟、文典、文奇与文敬不仅同处一庄，而且同一天祖维㣓，换言之，文林、文谟、文典、文奇之高祖继宗与文敬之高祖兴宗为亲兄弟，且文林、文谟、文典、文奇之父绣云，与文敬之伯父绣黻，同为邑庠生员、同修道光四年（1824）《甲申衣氏族谱》，两家平日过从甚密，感情甚笃，形同骨肉，甘苦与共，患难相扶，亦在情理之中。

至于迁南山者除文林、文谟、文典、文奇和文敬之外，是否尚有他人同行，族谱虽未明言，但笔者认为：清咸丰初年，适逢连年灾荒，迫于生计，背井离乡，择地聚族而居，并非易事，如无德高望重之人谋划、统领恐难成行；若有，则文林、文谟、文典、文奇之父绣云实为不二之人选。依据有二：其一，绣云为邑庠增广生员，于嘉庆二十四年（1819）参与组织新建太平崮文昌阁魁星楼，道光四年（1824）参与第四次续修衣氏族谱，同治四年（1865）参与太平崮新建围墙山门、泰山行宫、逄山祠、药王庙，具有一定的组织协调能力，在家族乃至西乡享有较高威望。其二，绣云为五子之父，除次子文田早夭，其余四子文林、文谟、文典、文奇于咸丰七年（1857）结伴徙居他处，其时绣云祖年届六旬，岂有独弃花甲老父于老家之理？诚然，此只是按常理度之，不足以为据。或许，绣云祖故土难离，不肯远行，甘愿生于斯，长于斯，卒于斯，葬于斯，一息尚存，不离不弃。世事本无常，一切皆有可能。

2024年3月，随着福山集村人收藏的两份清末卖地文契的相继面世，从而使沂源衣家庄衣姓徙居轨迹更加清晰：

一份是清道光三十年（1850）衣秀蓮卖地文契。契云：“立卖契人衣绣蓮，因无钱使用，凭中人说妥，愿将自己（福山庄）东坡南北上地一段，大亩壹亩零贰厘，……言定价钱四十千整，卖于杜光祖永远为业。”是契可说明两点：其一，立卖地文契时，衣秀莲（谱名衣绣濂）尚健在，和其子衣文敬已然迁离福山庄有年，安居于外；其二，衣秀莲因故未能亲临立契现场，委托族兄衣秀良（谱名衣绣良）作中、邻谊刘继贤代字，全权处理其卖地事宜。

一份是清同治十一年（1873）衣文林卖地文契。契云：“立卖契人衣文林因殡父无资，凭中人说妥，将（福山庄）家东上地一段，大亩一亩肆分正，除留林地半分，下剩一亩叁分五厘地，各有至，……言定价钱贰拾千正，卖于杜承祖永远为业。”是契可说明三点：其一，衣文林兄弟四人迁居南山后，其父衣绣云一直于福山庄耕读为业；其二，衣绣云卒后，葬于福山庄自家卖地时预留之林地内；其三，衣文林兄弟迁居南山，至父卒已历十余载，劳心经营，家业日隆，断不会无钱葬父，实因父卒后福山庄田地无人照料和经营，不得已而卖之，“殡父无资”只是卖地之“借口”而已。

若《沂源县地名志》所言不虚，合理的解释只能是：衣绣濂及其子文敬迁居南山在先，于人迹罕至处，披荆斩棘，拓荒造田，农耕为生，十数年后，衣绣云之子文林、文谟、文典、文奇闻讯而至，聚族而居，立村狗家峪。如若不然，迁此建村者，有可能是“吾衣氏”第一支、第二支，地名志亦就不会特别明确为“第三支”了。

综上所述，清道光（1821—1850）末年，临朐衣氏十四世绣濂与其子文敬，由孝慈乡朱包社福山庄出，迁朐邑南隅；咸丰七年（1857），绣濂族侄、绣云四子文林、文谟、文典、文奇投奔来居，立村孝慈乡白修社狗家峪，亦即今沂源县悦庄镇衣家庄村。

【该文首发于2024年1月29日《乡土临朐》公众号，2024年1月30日《美篇》转发。本次分享，结合新收集的史料，重新调整配图，并对相关内容进行了修改和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