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根据本人同名长篇小说改编</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第七回</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谷家英泪和墨汁抒苦意</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苏双菊自闭悲情祸神经</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家荣去世后,弟弟谷家英连续几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一人发呆、愣神,不时还默默地流泪。今天,他又捧起相框,端详哥哥生前那一张张照片,两眼噙满了泪水。大约呆愣了半个小时之后,他擦了一把泪,站起身,把方桌上的杯盘茶具等物移开,铺开宣纸,压上镇尺,饱蘸和着泪水的墨汁,写道:“己未时运腻崴蒙,正门伏楮枯如冬。九枝椿树两风折,隆冬十一丧胞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几句诗,谷家英是不假思索写下的,显然是他久已笼罩于胸的忐忑不安和近日郁积于怀的悲伤哀痛之自然宣泄。写出这几句之后,他感觉有言未尽,但一时又如乱箭穿心,不知如何表达,毛笔在手里斜握着停留在腰前,苦思好久。在冥想多时而不得之后,他把毛笔往墨池边一放,顺势蹲坐在身后的圈椅上,眼朝梁檩呆痴痴地睁着,像被魔法定格在那里一样。不会儿,他鼻子一酸,再次夺眶而出的眼泪顺着耳根流下,文思也似因此而触发。他连泪水也没擦,提笔便写道:“笑貌音容今犹现,呼天喊地默无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刚要收笔,一滴眼泪滴答到纸上。他赶快把脑袋从宣纸上方移开,用胳膊抹了抹眼泪,又用手绢沾了沾纸上的泪痕,再次提笔写下最后两句:“若非未尽老母孝,哪堪苟活度余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家里人都知道,几十年来,弟兄俩从来就没抬过一回杠、红过一次脸。每次哥哥回来,暖和的时候,哥儿俩就坐在院里南墙跟那块当饭桌用的石头旁,冬天就围坐在取暖炉周围,从家说到外,从外说到家,不是拉家常,就是谈人生。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话,说不清,道不完,该吃饭了,得让别人叫几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此刻,谷家英站在刚刚粘贴到墙上的这首诗面前,呆呆地看着,想着,眼泪不时顺着脸颊往下流,往地上滴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家“顶梁柱”的突然坍塌,令全家所有人跟谷家英一样,都陷入极度的悲痛之中。家未成、业未立的谷关林,思父之情尤甚。但他明白,眼泪救不了父亲,父亲要的也不是眼泪。他强求自己,必须振作起来,化悲痛为力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面对家庭所出现的重大变故,谷关林围绕今后的人生路该怎么走,对自己参加工作以来家里家外所翻越的沟沟坎坎进行了回顾和反思。他认为,三年多来,自己有一颗强烈的事业心,工作是刻苦和勤奋的,不断得到领导和同志们的鼓励,这一点,应当继续发扬。但是,在人生起步的关键时刻,在是否参加高考这件事上,却做出了一个憾恨终生的错误抉择,暴露出了自己在分析问题和预判形势发展上的幼稚。正是由于自己的幼稚,痛失了上大学的机会,自己把自己淘汰出局,到现在还拿不到比赛的入场券,更甭说与别人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甚至扪心自问、自我指责:谷关林啊谷关林,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有多傻,想想你是多昏!你觉得有了点儿工资可挣就自食其力了?就心满意足了?就可以止足不前了?更可悲可恨的是,你居然把自己的成功和进步寄托在大人身上,等着父亲给你转正,让别人给你铺好道儿你再上路。真乃坐享其成之极,贪图安逸之致!现在知道“此路不通”了吧!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无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一番自责之后,他决心,要像参加百米障碍选拔赛那样,从哪里绊倒,从哪里还爬起来,继续竞跑,一定要拿到自己梦寐以求的那张入场券。用继续奋斗的实际行动,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然而,就在他踌躇满志地要冲刺又一年的高考、刚刚又才复习三四个月的时候,他早就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谷家荣去世后的头几天里,也就是两个儿子怀林和关林都还在家的时候,兄弟姐妹们都怕奶奶郝翠玲、怕母亲或怕伯母苏双菊哭坏身子,总是劝解她们要想开。郝翠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伤子之痛,固然非常悲伤,以至在儿子刚断气的时候竟晕了过去,但是,她老人家一生都是在苦难中渡过的,她能面对残酷的现实,她不糊涂,她知道这是不可挽回的事,要是把自个儿闷出个长短来,那是给故去的儿子添堵,所以,当别人劝解她的时候,她还能主动说出“苦难多了就没苦难了”这样的话。而谷家荣的老伴儿苏双菊则不然,她对别人的劝解,虽然在口头上应承,却并没有真正入心,这让一家人很是担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怀林、谷关林弟兄俩因都有公务在身,“当差不自由”,不能在家久留,带着对母亲的牵挂和担忧,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陪伴和照看苏双菊的责任主要落在了谷关林的姐姐谷秀娥和奶奶郝翠玲身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让祖孙俩忧虑的是,苏双菊自丈夫去世后,整天闷在屋子里不出门,任凭婆婆和女儿怎么解劝,就是不开窍。有不少好心人想找她歇歇,说说话,开导开导她,她却总是插着门,不愿见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由于在本县工作,比哥哥离家近,在父亲刚去世那段时间,他每个星期日都要回去看看母亲。后来,据他观察,尽管母亲的心情仍很苦闷,但已不像一开始那样老闷在屋里了,偶尔也出来走走转转,出现了向好的变化,这让谷关林那吊着的心略感宽慰。他想,母亲的悲哀心情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复,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逐步好起来。基于这种判断,再加上他又想多挤出一些时间来复习功课,所以后来这一个多月,他基本上是两个星期回去一趟。可是,最近一次回去,他发现母亲有些异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他一回到家,母亲就问:“你咋儿又回来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从他母亲这第一句话,就听出有点儿不对劲儿,但表面上没有显出什么来,回答说:“时间不短没回来看你了,今儿个又是星期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苏双菊说:“看我什么哩!我又没事儿。”可就在说了这话不多会儿,她就显出非常焦急的样子,还自言自语:“看看这,光为我,光为我,让孩子大老远往回跑,看看这,看看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发现,他母亲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明显有些“怔”,跟以往不一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回到家跟他姐姐秀娥一见面,就提说母亲的异常。他姐姐说:“我估计你这个星期回来,正说等你回来了,跟你商量商量,看咋办。我也是这几天才发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坐在西屋堑檐台上正缝补衣裳的郝翠玲,见秀娥和关林背着他娘在一起小声说话,就猜到了是在说什么,起身就要往台阶下走。秀娥和关林急忙迎上去,扶奶奶一块儿坐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郝翠玲说:“看恁娘这样儿,得找人给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秀娥不知所措地说:“那咋儿看哎?又不是有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郝翠玲说:“没‘实病’,也许有‘虚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秀娥听奶奶这么一说,低头也朝这方面想了想,然后把目光转向奶奶:“那……去孙庄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郝翠玲说:“有病乱求医,创创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年轻,不了解这方面的事,尽管有所怀疑,但也想不出别的办法,答应下个星期日带母亲去看看,这几天让奶奶和姐姐再观察观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等到星期六下午,谷关林回家后,先跟家里人碰了个头儿,确定原计划不变,他就开始琢磨怎么跟母亲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吃过晚饭,谷关林见母亲进了东屋她睡觉的南里间,故意晚了几分钟才进去,免得紧跟进去让母亲看着像有什么急事似的把母亲吓着。他进去后,见母亲在炕沿上坐着,就挨着母亲也坐在炕沿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说:“娘!想跟你商量个事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苏双菊怔乖乖地看了儿子一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见母亲虽然没有言语,但能看出是在听着,便接着说:“殁了俺爹以后,你心情一直不好,这俺们都能理解。俺们担心的是,你老这样下去,会闷出病来。俺们听说孙庄有个人,对缓解人的抑郁情绪可有一套哩,我跟俺姐姐、俺奶奶商量过了,想带你去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苏双菊说:“不用,我又没事儿。”乍听她说的话,似乎不糊涂,但在谷关林看来,她说自己没事儿这本身就是“事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接过母亲的话说:“属没事儿好。娘,咱这样儿,咱有病看病,没病预防,行不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苏双菊说:“不用,我没事儿。”还是那句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把他刚才说的话的大体意思又重复了一遍,苏双菊却反问:“她能把恁爹救活嗷?”谷关林一听他娘说的话,就知道这正是病态的特征,以往,母亲从来不说这种糊涂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进一步解释说:“不但她救不活俺爹,谁也救不活俺爹。看你整天愁眉苦脸的,你想想,你能救活俺爹嗷?不能吧?不但不能,还光坏点事儿。娘,你现在已经有了这种症状了,咱去让人家给看看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用,我没事儿。”还是这句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做不通母亲的工作,心里烦躁,说了半天,母亲总不开窍,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顺手把谈话间自始至终一直在手里拨弄的扫炕笤帚摔在了地上。立时后悔的他,疾忙下炕把摔散了把儿的笤帚捡起来,放到炕上,强说了句圆场的话“我去解个手”,便走出了屋。一到院里,谷关林就朝自己脸上“吧唧吧唧”搧了两巴掌,伴随着耳鸣,用腹语自责道:“你个混蛋关林!你知道你这一冲动给母亲带来多大伤害啊!”他急切地返回屋,想去安慰安慰母亲。他刚走近里间门口,就听见母亲也在自责:“看看我,看看我把孩子急哩!看看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谷关林没想到,他这原本欠揍的冲动,反倒歪打正着,不可思议地发挥了奇效,换出了他娘“不沾就去吧”这样一句话。然而,这个结果,对此时的谷关林来说,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他感觉比他做不通母亲工作的时候还难受,还痛心。他知道,他娘答应去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被心疼儿子着急的心逼出来的。谷关林看到,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竟然是用刺痛母亲的代价换来的,悔恨交加,背地里失声痛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道是:原非性暴裂肝人,穷尽说辞躁火焚。悔恨难收搧己脸,虽成去果箭穿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欲知后事如何,请待收听下回。</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题图来源:百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插图摄影:谢为增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本回字数:约3600字</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袁公致读者</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您的关注,是我出征的战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您的点赞,是我渴望的美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您的评论,是我前进的指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您的分享,是我挺胸的脊梁!</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