钞增俭 <p class="ql-block"> 1984年到1995年,我在二中教书。那时的我初为人师,正处在年轻就是任性的年龄。二中是我“师”路花语的发源地,有我的青春梦想,也有我的困惑惆怅。如今我闲赋在家安度晚年,那些四十年前的城南旧事仍历历在目让我不禁哑然,追忆二三聊做纪念。</p> “钞爷”和“罗爷” <p class="ql-block"> 1984年新学期,我从镇川中学调入二中,带高83级两个班的物理课。当时带同头课的还有语文老师黄广林,数学老师罗林,化学老师刘小平,都是恢复高考制度后榆林地区最高学府绥德师院毕业的毛头小伙子。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是一个百废待兴的年代,恢复高考后前几届大学生被称为天之骄子,在师资青黄不接的二中,我们四个初出茅庐的青年教师不啻在二中刮起一场“青春风暴”,被老师们称为“学院派”。</p><p class="ql-block"> 数学老师罗林,他上课精神饱满,高亢清越,妙语连珠,深受学生喜欢。某日早晨第一节,我去听罗老师的数学课。课上一个学生“爬黑板”做题看错了条件,罗老师当堂点评:“你这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他故意把“躁”读成chao,最后两个字还特别加重语气,似有弦外之音,惹得全班爆笑,目光齐刷刷的看着我,我一脸懵圈,做无辜躺枪状。第二节课是我的物理课,课前我提问学生,被提问的那个倒霉蛋支支吾吾,答非所问,我顺势模仿罗老师的腔调说:“你这是非驴非马,骡也”!教室里爆出更强烈的大笑,而我脸上露出一丝“睚眦必报”的得意。</p><p class="ql-block"> 我们几个比这届学生的年龄大不了几岁,和学生们的日常相处方式似乎不像师生,更像是朋友。从这天上午起,学生们就在背后叫我俩“钞爷”、“罗爷”。这个段子曾经在二中学生中流传过,时至今日,作为亲历者《郊杨》主编林建军还几次说起。当然这个段子也更增进了“爷们”之间的友谊。1988年,时任教务主任的黄广林转行,学校同时提拔罗林和我为教务处副主任,由罗林主持工作,我们的老大哥柴玮老师称罗林为“大副”,称我为“二副”,此乃后话。</p> 二中的酒文化 <p class="ql-block"> 学校文化是一所学校在长期的教育实践过程中积淀、演化和创造出来的,学校的“酒文化”是学校文化的延伸。 </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教育还没有现在这么“卷”。二中作为非重点中学,生源和师资,规模和效益都无法与重点中学相提并论。身为二中老师,感觉工作压力不大,下班后就无所事事。当然老师们福利待遇也低,除了工资再没有什么外“猎揽”,以至于时任校长靳怀光到职不久就被善制谜的老师调侃一把:“二中教师个个囊中羞涩”,释义是尽怀里光光如也。</p><p class="ql-block"> 在那个没有网络和手机的年代,这拨低收入的落魄文人玩不起高消费,喝酒自然成了他们的不二选择。黄昏降临,街灯渐亮,几个下班不愿回家老师们走进一家熟悉的小饭馆,先点个花生米,开了酒瓶就开始划拳“打官”,输了的喝一杯酒再掏一块钱,“官周”了就集到几十块钱,每人一碗炒面,“N-1”瓶酒也就够了。拳好的人自然掏的钱少,在AA制里引入激励机制,这就是“集资模式”。“抓阄模式”一般在办公室,制的阄有“嘴”、“腿”、“钱”三种,抓到“嘴”的坐享其成,抓到“腿”的负责跑腿采办酒菜,抓到“钱”的就是当天出钱的冤大头。当然以上模式限于日常小聚,如果遇到远朋来仪或校际攻擂,大家还是戮力同心极尽地主之谊,让酒场办的风风光光。</p><p class="ql-block"> 虽然当时二中酒场有些寒酸,但酒令却颇有一点文化品位。每每喝到酒酣耳热时就玩起“成语接龙”或者“对对子”,颇有一副“斗酒诗百篇”的架势,又好像一群穿着长衫站着喝酒的孔乙己。所谓“对对子”,就是上家出句下家对,对句要求不高,只要字数相同,词性相对即可,对不上来就喝酒。一哥们被逼急了即物出对:“榆林二中教案本”,下家对:“南郊一路公共车”也算好对。这个酒令的魅力就在于急话难说,随机生成的段子经常让人笑到喷饭。</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酒场轮我出对,我信口说出:“上东山下南郊,喝西凤大曲北方烧”,两地名两酒名,嵌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词,一语道尽二中教师奔波劳顿有酒不辞醉的苦乐年华。几个对句高手怄了几天都没有对出理想的下句,遂一致认为是“绝对儿”。时至今日,老二中的酒友偶尔聚在一起这付“绝对儿”还是乐此不疲的话题。 </p><p class="ql-block"> 当夜深人静,饭馆打烊,我们带着微醺的步伐回家。那些年,二中喝酒的日子,让我们在虚度的光阴里,找到片刻释怀,在平凡的日子里,也能品味到幸福的滋味。</p> 我的高考首秀 <p class="ql-block"> 1986年的高考季,是我的高考首秀年。学生第一次上高三,我第一次带高三。</p><p class="ql-block"> 八十年代的高考,高考前两个月进行预选考试,筛选出成绩好的学生参加高考,成绩差的学生怀揣毕业证黯然回家,十年寒窗一场空。二中作为榆林城区的一所非重点中学,理科班五十多学生,预选14名,现在看来,这届孩子确实“考不逢时”。毋须讳言,那年二中的高考复习备考确实配得上二流学校的称号:上了高三才安排学生住校上晚自习;高考六个科目,我们四个“学院派”是新手上路,剩下的生物和英语两科配不上合格的教师,只好外聘教师兼课,效果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 尽管如此,我还是激情满怀地投入了高考复习备考,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出征的战士,浑身充满了力量和斗志。为了快速完成由新手小白到合格老师的蜕变,我自加压力想方设法找到77年以来各省市的高考卷、预考卷、模拟卷,通通做一遍,常常因为一个难题忘记了下班,错过了饭点;学校发的教案本成为我的“高考题典”,一个学期就写满了厚厚的五、六本,以至于学校总务处发放教案的老师怀疑我是不是把教案本另作他用。</p><p class="ql-block"> 当时二中实验仪器设备极为简陋,学生不要说动手做实验,连实验仪器也没多见过,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学生做高考模拟题时实验题得分率很低。高考题中的实验题属于中档题,中档题学生得分的主阵地。我调整了复习进度,提前复习物理实验部分。我在实验室翻箱倒柜东拼西凑,凑齐了高考必考的几个物理实验所用的器材,利用星期天、自习课等时间,让硕果仅存的十四名学生分组轮换动手做实验。按照现在新课改的理念,学生的学习,必须要置于一定的“情境”之中,即所谓“情境化教学”。或许是这次实验所创设的“情境化教学”让学生们触及到了真正的物理知识,乖孩子林建军走到我跟前喃喃地说:“钞老师,咱们的实验做的太迟了”,看着他眼镜片后面流动着的失落的目光,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安慰他。</p><p class="ql-block"> 高考结束,那年的高考物理实验题恰好考到《验证牛顿第二定律》中“平衡摩擦力”,二中考生大都做对了这道题。二中当时的高考质量考核是和一中比差距,即计算各科高考平均分和一中的差距,没想到我带的物理高考平均成绩竟然比一中高出0.29分!这在二中历史上是空前的。</p><p class="ql-block"> 在以后几十年的教学生涯里,我一直在高考第一线上摸爬滚打。带过高考状元,领过高额奖金,做过高考讲座,办过复读学校,个中故事,不一而足。然而让我久久不能忘怀的还是我的高考首秀年的那个0.29分!它让我感受最多的是芳华岁月里的拼搏、青春和成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