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焘轶事》序 言

圆梦白马寺

这是一本族人讲述郭嵩焘的长篇史话。内容真实，情节跌宕起伏。书中既有郭嵩焘广为人知的非凡经历，也有鲜为人知的族史秘闻。 本书还是一本通俗的古典文学读物，书中关于郭嵩焘那些耐人寻味的故事，将会吸引众多人士关注，从中挖掘出新的历史研究课题，引发人们更多的思考，从这个层面上讲，本书也是研究郭嵩焘思想的珍贵史料。

时光回到晚清时期。我的祖父年轻时在上海任职，某次回家时，带了些礼物去探望郭嵩焘之子郭炎生。当晚，这位小叔带祖父一同前往梨园看戏。只见座前有一方桌，先陈上茶点酒食，接着摆上文房四宝，小叔打开屈原的《离骚》，提笔吟诵，凝神批注。祖父对小叔的怪异行径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族中之人都熟悉他的独特习性。郭嵩焘之女与左宗棠侄儿的婚恋故事动人心弦，然而结局却凄惨，遗下一孤女，后来与郭嵩焘之孙成婚。嫁出去的女儿之女又回嫁娘家，成就了一段充满传奇色彩的婚事。我的姑祖母曾参加过这场不同寻常的婚宴。小时候，我不断听到长辈们讲述有关郭嵩焘家庭和他本人的奇闻轶事。2006年前我参与了编写《湘阴郭氏家族史全书》，那是继郭嵩焘一百五十年前主持编修族谱后的首次续修。我有幸从族人口述中采集到在族内流传百余年的逸闻趣事，从而写成了这部内容丰富的史话。

郭嵩焘，一位在晚清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的人物。他于 1818 年出生在湖南湘阴县，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以其卓越的才能和独特的思想，成为近代著名的洋务运动思想家。他与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人一同在晚清历史舞台上崭露头角。1863 年出任广东巡抚，1876 年成为中国首任驻英国公使，1878 年兼任驻法国公使。他是湘系经世派的代表人物，极力主张学习西方科学技术，倡导民主政治，探寻国家富强、人民安康之道。在鸦片战争的震撼下，强烈的忧患意识促使他走出山谷，匡扶国难，拯救时危。他才华横溢，目光高远，被史学界公认为先知先觉，清醒看世界的第一人。然而，身处暮气沉沉的帝国中，这位睿智的士儒无法与腐朽愚昧的官场合拍。他觉醒过早，总想唤醒沉睡千年的国民，却反而招来恶言诋毁和群起攻之，最终毅然淡出官场。

郭嵩焘的仕途可谓坎坷至极，历经三起三落。第一次起落发生在早期为官之时。他五次进京参加会试，才考中进士，正式步入仕途。又因创办湘军有功授翰林院编修，成为皇帝的近臣，并委任钦差大臣派往天津协理海防。这是他仕途上第一次坐直升飞机，扶摇直上。初次出道，碰上僧王僧格林沁，因意见不合被调往山东烟台等海口，查办隐匿侵吞贸易税收等事务，后遭僧格林沁陷害弹劾，钦差的位置还没坐热，受到“降二级调用”的处分，直落低谷。

第二次起落与太平天国运动紧密相关。郭嵩焘被朝廷任命广东巡抚，这是他第二次出山为官。然而，统领粤军的满人将军瑞麟与天津总督僧王一样，自己没能力，却嫉贤妒能，网络各方势力，排挤郭嵩焘。加持南逃的太平军使广东军事吃紧，左宗棠几度上奏参劾郭嵩焘粮草军饷不及延误战机，最终罢官回家。

第三次起落则是在他担任驻英、法公使期间，遭朝廷清流保守派的疯狂诬陷打压。一是掀起一场旷日持久的“夷语之争”，反对阻止国人学习外语。二是抵制毁谤《使西纪程》的刊印，上奏疏弹劾郭嵩焘“有二心于英国，欲中国臣事之”，对郭公使四方指斥，八面围坎。三是安插内线刘云生做副使，监督郭嵩焘的一切言行，炮制所谓十条罪状，诬告他崇洋媚外，有失国体。最终，他在巨大的压力下黯然回国，再次远离官场。每一次的起落，都伴随着历史的风云变幻，也促使郭嵩焘的思想不断发生变化。从最初的对传统官场的不满，到后来对国家命运的深刻担忧，再到坚定地主张向西方学习，他的思想逐渐觉醒、成熟和深刻。

郭嵩焘是湘军创建人之一。他的功绩有三：一是左宗棠接到湖南巡抚张亮基的聘书后，郭嵩焘劝其出山，力抗太平军。当左宗棠犯下杀头之罪，他四处奔走，导演了“众士救左”，谓“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后来郭嵩焘又在皇帝面前赞扬他，使他死里逃生，从此风生水起，成为载入史册的民族英雄。二是协助曾国藩在衡阳组建湘军，特别是建立起足以战胜天国的强大水师。三是积极设立厘金局，筹集军饷。动员两个弟弟主管省府和岳州厘金局，四处奔走，不辞辛劳，为湘军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物资保障。从此湘军成为各战役时期最能战斗的队伍。湘军力抗太平军，势如破竹，所向披靡。湘潭首战告捷，再次东逼田家镇，火烧太平军战船，攻陷天国南京，太平天国败亡。后左宗棠又率军平定了新疆叛乱。这些惊天动地的故事，本书在“神秘的海盗” “空谷幽兰”等篇幅中能看到当年两军对垒，金鼓齐鸣，短兵相接的场面，闻到烽火四起，硝烟弥漫的火药味。

郭嵩焘开中国外交之先河。先有两次鸦片战争和西部新疆发生叛乱，后有东南沿海日本兴兵侵略的“琉球事件”，无一不是外国侵略者围堵中国，冲闯国门，外交斡旋已不得不引起朝野的高度重视。特别是西南边陲发生的轰动全国的“滇案”，朝廷迫于英国的巨大压力，决定派钦差大臣出驻英国公使，以修和好。郭嵩焘毫无疑问是出使英国的不二人选，成为我国首位驻外公使，从此开启了东方大国的外交事业。他在担任驻英、法公使两年时间内。迅速设立使馆和领事馆，按照国际规则，建立了外交事务管理机制，开展积极的对外交往活动。在那个恃强欺弱的时代，海外华侨无尊严可言，常常受到所在国歧视和不公平的待遇，郭嵩焘以法律为武器，开展外交斡旋，为华侨争取合法权益，使馆的建立，为海外华侨提供了坚实的后盾。他密切与各国的交往，举办盛大茶话会，吸引500多各国使节和友人参加，在世界舞台上首次展现东方大国的形象。郭嵩焘注重主权外交，直到老公使退休后，还两次禀奏朝廷，提出采取外交途径，通过万国公法收回日本侵占的琉球岛。郭嵩焘最重要的外交思想，是积极学习、宣传、引进国外先进的科学管理和技术，彻底改变中国封闭千年的落后面貌。他的外交思想和开创的外交事业，为后来我国改革开放发展奠定了基础。

郭嵩焘可谓是“世人皆醉，我独醒”。在那个时代，众人皆沉迷于旧俗，而他却有着独特的见解和追求。他如同屈原一般，在混沌的世界中保持着清醒，坚守着自己的信念。本书在“海疆悟道”“蛮荒掘宝”“屈原祠凭吊”等章节中对他的觉醒和新思想的形成都有精辟的描述。在鸦片战争的震撼下，强烈的忧患意识促使他走出山谷，匡扶国难，拯救时危。他极力主张学习西方科学技术，认为这是国家富强的必经之路。同时，他还倡导民主政治，希望通过改革政治制度，激发国家的活力。他的思想在当时可谓是石破天惊，遭到了保守派的强烈反对。但他并没有退缩，而是继续坚持自己的观点，试图唤醒沉睡千年的国民。

郭嵩焘不仅是我国晚清时期的一位杰出的思想家、外交家，还是一位教育家、学者和诗人。他一生留下了数百万字的日记、信件、诗词、文稿等，为后人研究晚清历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晚年的他专注于文化学术活动，致力于振兴教育。主持城南书院（即湖南第一师范学校），创建思贤讲舍，开办新式学校，将教学课业增加了算学、天文、科技等科目，给几千年来中国式的单一儒教，注入了自然科学教学，这是我国教育改革历史性的重大创举。他热心公益事业，捐资修建寺庙等文化古迹。此外，他组建诗社，与文人雅士交流切磋，活跃于繁荣中国历史文化的舞台。更为重要的是，他创办了我国第一所外国语学校，为国家培养了一批批外语人才。

郭嵩焘的家庭生活充满了情感与浪漫且带戏剧色彩。他一生娶有五个妻子，其婚姻史如同一场接力赛，每个节点都有两个女人在身边，前后交替。这是因为多数妻子寿命不长，往往是前者病逝后，另一个来接替操持家务。五个妻子中除发妻陈氏和钱氏门当户对，其他三个都出身卑微。郭嵩焘有着超前的“女权”思想，他对娶进门的女子无论是否被扶正，都竭力维护妻子的人格和尊严。他的每个妻室有着各自不同的婚姻故事。最悲催的是钱氏，新婚之夜就发生“续弦风波”，钱氏的父亲钱伯屿是老进士，门第显赫。这段婚姻仅维持一个月，回归娘家却生下了郭氏血脉，导致母子流落异乡，酿成一桩人间悲剧。婚史最幸福的是梁氏，一个山村女子，跟随郭嵩焘出使西域，一跃成为世人仰慕的公使夫人，风头出尽，享尽荣华富贵。本书用大量的篇幅将郭嵩焘的家庭生活和个人情感穿插于各章节，细腻地描述了郭嵩焘的婚姻艳史和富有情调的私密生活。阅后，不亚于阅读一本言情小说所获得的意境和感受。

本书所讲述的故事，以郭嵩焘的生平事迹为主线，按照他的人生轨迹，紧紧围绕几个重大历史事件展开。他踏入社会后，就亲身经历了鸦片战争、太平天国运动、英法联军入侵等。在历史的关键时刻，他三次外出任职，亲身经历、亲眼所见或亲自处理的社会事件纷繁复杂，涉及战争、海盗、走私、谋杀、冤狱等等，再加上女人争宠和爱情故事，按照时间顺序依次演绎，串联成一幅多姿多彩的画面，犹如那个时代的社会长卷。一幅幅生动的场景扑面而来，让人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真切而鲜活。

郭嵩焘的一生，如同一颗璀璨的星辰，在晚清的夜空中闪耀着独特的光芒。他的思想、他的作为、他的故事，不仅是家族的骄傲，更是中华民族历史长河中的宝贵财富。透过这些轶事，我们得以窥见那个时代的风云变幻，感受一位先驱者的勇气与智慧。愿后人能从郭嵩焘的人生中汲取精神和力量，在建设中国式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征程中，续写属于中华民族的辉煌篇章。

郭德连 郭德力

甲辰龙年初春于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