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细雨

我爱一切的花朵

这件事如果放在一个月前的那一天来写的话，那一定是充满了悲痛色彩的狂风暴雨。然而，今天，我的确是听了周深唱的这首温暖清新的《微风细雨》后才有了记录它的冲动——事实证明，不管多大的人生风雨和痛苦，时间最后一定都会让它变成微风细雨。 狂风暴雨是怎么变成微风细雨的，且听我慢慢道来...... 话说7月26日下午，因为前一天台风“格美”刮走了诊所门外污水池盖子的通气孔填塞物，导致下水道的恶臭随着残余的台风阵阵飘散。为了遏制住空气中弥漫着的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粪臭味，我拿了几个海棉块去堵它的四个透气孔。办完这事顺便逛到旁边的小花园查看了一下我的兰花草——嗯，六月份因为煤气管道改造被破坏了的兰花草在雨水的滋润下又冒出了很多新芽，看起来生机勃勃的，于是俺心情愉快地返回诊所。 怕脚底湿滑，刻意小心翼翼地把左脚踩在门内的防滑地垫上。然而，左脚刚落下，防滑垫竟然带着它迅速地滑走！这突然出现的打滑，让还未进门的右腿“噗”地一声顺势跪下，在打了个大劈叉后，我发现我的右膝盖准确无误地跪在了铝合金门那凸起的门槛上！（事后查看发现，拜“格美”所赐，地垫底部进水了，因而防滑垫成了滑板垫） 剧痛袭来的那一瞬间，俺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下完了，我的右膝盖一定废了！”——去年三月份在家不小心滑倒致“右股骨内侧髁骨折”的膝关节，昨天下午刚刚去复查还没完全痊愈啊！我的天！ 护士小妹闻声跑来扶我起来坐下，等剧痛稍微缓解后，赶紧查看我可怜的膝盖，发现铝合金门槛的印记刻在胫骨头下方约0.5厘米处，起来走几步也没有更疼，于是便心生侥幸——胫骨这么粗，应该没事吧？ 然而，不到十分钟，膝关节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大......刚刚还能走的右腿开始无法站立，疼痛感也由一开始的皮肤表面的剧痛变成了阵阵剧烈的膝关节内部膨胀痛......我知道，这是关节腔内出血了——我的膝关节的某个配件一定又被破坏了！ 因为当时诊所里还有两个患者正在治疗，我无法马上走开，只好冰敷并忍耐着。等患者治疗结束，已经快下午四点。此刻，右膝盖已经肿大到右腿只能呈90度弯曲状——根本无法直立了！ 安排好门诊事务后打了个滴去最近的三甲医院武警总院，并打电话让儿子从家里出发到医院等我。并让护士小妹拿出去年用过的拐杖——此时的我还可以拄着拐杖走到门口上车。 不到十分钟便到武警总院，好心的司机想把我直接送到门诊入口处，然而却发现门诊入口的斜坡竟然安装了几个禁止车辆上去的桩（这要是急重症患者怎么办？武警总院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人性化了啊？）于是只好下车，拄着拐杖想忍痛把自己挪到门诊候诊厅的椅子上。然而，此刻肿大的膝盖只要稍作移动便疼得大汗淋漓——真正“寸步难行”了。 透过门诊大厅的玻璃窗，看到门诊大厅里只有寥寥一两个患者，正对着斜坡的导诊台边上坐着一个护士和一个保安以及一个保洁阿姨，他们正围在一起闲聊。护士和保安冷漠地、无动于衷地看着窗外痛苦面容的我，唯有热心的保洁阿姨跑出来，搀着我的手想扶我进去，发现无法移动后，便拿了一把椅子过来让我坐在斜坡上等儿子。 不一会，15岁的儿子终于来了，便教他去找护士借轮椅，然而，一脸冷漠的导诊护士却说她那里没有轮椅，要轮椅需要出500元去找专人借！经过一番操作，终于坐到轮椅上，此刻差不多下午四点半。 15岁懵懂的儿子第一次推着坐轮椅的妈妈来到二楼骨科诊室门口，里面医生正跟一个患者交代着什么。因为疼痛剧烈，还因为下班时间快到，我怕CT室下班了。于是稍等一会后便插嘴问医生：“医生，我刚刚膝盖摔伤了，非常痛，您能不能先帮我开个CT检查单？”“你没看到我正在跟病人说话吗？！你等不及的话就去急诊科找医生看！”这位医生不耐烦地拒绝了我。于是，我们只好辗转下楼来到门诊隔壁的急诊科，开完单子，再回到门诊三楼做CT检查...... 终于在下班前做完检查，果然，我的右膝关节一个重要的配件——髌骨，又骨折了！庆幸的是，跟上一次的“内侧髁骨折”一样，骨折没有移位，故而无需手术，只需石膏或者支架固定休养四到六周就可以。 于是，我便住进了这个二十多年前曾在这里进修学习过、曾经让我无比崇拜和喜欢的武警医院骨科——虽然武警总院这几年明显落寞了很多，但是医院环境和设备都是一流的，毕竟是部队医院嘛！ 入院第一晚，自然是疼得辗转反侧、彻夜不眠——每一次翻身必须先坐起来把肿大、活动受限的膝关节轻轻托起换个位置，然后才能翻身躺下，为了不影响隔壁患者，还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曾经，经历人生感情挫折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疼痛可以胜过心痛。然而，经历过两次骨折创伤的剧痛后才发现，所谓的情伤心痛，那真的不是最疼的，最疼的一定是骨折导致的骨膜神经痛——那是一种痛入骨髓的痛，其程度一定比痛彻心扉来得更痛一些唉！ 这半天一夜，可谓一场突如其来的人生狂风暴雨唉！ 好在，狂风暴雨总是短暂的——彻夜不眠＋止疼药，次日凌晨，窗外晨曦微露时，膝关节终于不那么疼了，俺终于可以入睡了。 刚睡着一会便听到医生们来查房。住院部的医生护士貌似比门诊部的医生温和亲切多了，问病史的过程中，听说我曾这里进修学习过，老主任甚至说他对进修时的我还有印象……嗯，昨天被门诊骨科医生拒绝的失望感终于得到了修复！只是，我搜场刮肚很久都想不起来这个对我有印象的主任当年长啥样了。 医生们查房后不久，儿子给我送来了书和ipa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入院第二天，发现只要不太疼，有书看、有音乐听的住院生活貌似也不太难过...... 入院第三天，受伤的膝盖只要不去碰它，基本不疼了。于是便有精力关注到隔壁床的患者大姐——她也是因为台风格美，在上班时间滑倒导致右脚踝骨折，我入院的时候她刚刚做完手术下来。前两天看到的都是她跟疼痛、恶心、呕吐等术后症状做斗争，我便尽量保持安静不影响到她；见她拄着拐杖生硬地用左腿蹦跶得很辛苦，上个卫生间都需要儿女老公三人前后呼应地围着她，俺便用自己的经验教她如何正确使用拐杖。而他们一家子也蛮热情地不时关照我要不要帮忙。于是我又满心欢喜地觉得住院生活也蛮温馨哎！ 然而，两天后，大概是身体不适症状明显改善了，他们一家人便开始唧唧哇哇地争论要让工作单位赔她多少钱——老公恶狠狠地要打官司，让其单位付出最大代价；女儿比较文明，说：“我们提出合理条件对方要是能答应，私了就好了，打官司很累很麻烦的……”老公继续愤怒地说：“你们都太天真了，很容易被人骗！”然后一家子商量好了要单位补偿她12万。（一个刚刚成立的小工厂可能因为资金问题未给员工做医保、社保，台风天又没按照国家规定让员工休息，于是这些便成了他们的索赔依据）面对这笔巨额的赔偿金，前两天还经常过来嘘寒问暖的工厂老板突然就翻脸不干了，于是双方便开启你来我往愤怒模式的拉锯战......于是俺便只好一整天塞着耳机听音乐、无条件接受他们无休止的吵吵闹闹直到深夜...... 哎，这么一对比，俺又觉得自己万分庆幸了——如果是别的患者在诊所因为地垫打滑摔倒导致骨折的话，估计我要面对的就不仅仅只是一个晚上痛入骨髓这么单纯的痛了......呃，阿Q精神在人生困境的时候相当好用呀，不知为啥当初老师非要让我们觉得阿Q很可耻呢？哈哈。 入院第五天，各项检查结果出来了——俺的右膝除了髌骨骨折外，其他配件完好无损，于是，我便决定当天下午就出院。 输液结束后，在等儿子过来办理出院手续的期间，拄着拐杖到病房卫生间坐在马桶上洗了一个大澡——我要洗去这几天的晦气再回家！ 洗完大澡，拄着拐杖靠在窗边呼吸一口外面的空气，窗外虽然还是阴雨绵绵，但我的心情甚好——刚入院那晚那痛入骨髓的黑暗记忆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痛苦难眠的人生狂风暴雨貌似也已经化成了窗外的微风细雨...... 隔壁床大姐的大学生女儿看到梳洗完毕的我，露出无限的崇拜：“阿姨，您真是太厉害了！一个人住院都能把自己护理得这么好！”是呢！我也发现，只要调整好心态，一切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不是吗？ 一转眼，拄着拐杖上班已经快满一个月了。 一个月来，有儿子随叫随到的侍候、有远在他乡读研女儿的视频问候、有老母亲熬制的各种老家草药汤、还有哥哥嫂子给我送来炖了四五个小时的骨头汤、还有朋友们远道而来的组团慰问，更有两个护士妹妹每天无微不至的关心和帮助，让数十年来没有好好生病住院过的我觉得这一跤摔得还蛮值得，哈哈。 今早坐在诊室里往外看去，发现两个月前因为煤气管道改造而被破坏得几乎只剩下一丢丢根茎的兰花草居然又长得枝繁叶茂、繁花满枝头了。一朵朵紫红色小花在阳光下、微风中争相摇曳的样子，让我忍不住心生欢喜。 看着这一簇簇平凡倔强的兰花草，再看看右腿即将卸下的骨折固定支架，想起一个月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人生狂风暴雨，此刻当真觉得它就是周深温柔吟唱的《微风细雨》： 微风吹着浮云 细雨漫漫飘落大地 淋着我淋着你 淋的世界充满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