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遗扩展 · 艺术篇】 走近梵高

谦克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b> (梵高系列之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 梵高画作衍生出的故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普罗旺斯的向日葵(驴友的作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普罗旺斯的薰衣草(驴友的作品)</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b> 梵高和向日葵</b></p> <p class="ql-block">每年的七月和八月,薰衣草和向日葵粉墨登场,神秘的紫蓝,昂扬的金黄,成就了普鲁旺斯铺天盖地的绝色。无数次地想象着葵花田随坡逶迤的盛景——大袛是平缓的,偶尔有几个大弧度的坡势,一条由油画色堆积的织毯从远处的高坡泻下,七分涵金的明黄,三分蕴璧的深绿。清风乍起,牵来了波的涟漪,绿色随风掩去,向上的波面涌动着震颤中的金色。</p><p class="ql-block">我去过两次普鲁旺斯,一次在红情绿意的初夏,一次在金风玉露的秋日。为了躲避南法的酷暑,我错失了薰衣草和向日葵的盛期。总以为缺憾可补,不料天意难违,“黃(向日葵)、紫(薰衣草)之恋”终成为梦中之约。</p><p class="ql-block">去过阿尔勒的驴友告诉我,时逢盛夏,从阿尔勒古城往外走,便可以看到成片成片的向日葵花田,方圆数里一片灼人的金黄。向日葵有一种强烈的向光性——清晨,它们会笔挺挺地迎来朝阳;黄昏,它们会齐刷刷地送走落日;午时,它们更会仰起花盘,盎然而欣然地直面着熏烤的灼热。阿维尼翁至阿尔勒的途中,我用心留意着周边的景物,春夏之交,一片绿肥红瘦,唯不见向日葵金波的闪烁。</p><p class="ql-block">阿尔勒之行,看的就是梵高。看不到田园中的向日葵,便更牵情于博物馆里梵高的画作。梵高的向日葵有两类:一类是插在瓷罐里的花枝,三朵的,五朵的,十二朵的,十五朵的,分别珍藏于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德国的墨尼黑和英国的伦敦;一类是被剪下的花盘,两朵的,四朵的,分别珍藏于瑞士的伯尔尼、荷兰的奥特罗和美国的纽约。</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两朵剪下的向日葵》,收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两朵剪下的向日葵》的另一版本,收藏于瑞士伯尔尼艺术博物馆。</span></p> <p class="ql-block">我总觉得, 梵高和向日葵之间有一种隐喻式的关联。法语里,向日葵是“落在地上的太阳”,他们以广阔无垠的聚合,朝向着天上的那一颗孤高而炽烈的恒星。久而久之,他们染上了太阳的骄矜,也染上了太阳的宽仁。太阳是高高在上的,可以肆意妄为,而他们只是隶属于太阳的一族生灵,虽然无足轻重,却学得了太阳的秉性——朝奉于太阳,附身于太阳,愿象太阳一样,燃烧至火,燃烧成光,虽不能涅槃重生,却愿在太阳的烤炙下燃成灰烬。那被剪下的两朵和四朵枯焦的花盘,便是向日葵精神磨砺的例证。</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四朵剪下的向日葵》,收藏于荷兰奥特罗市国立克罗勒·穆勒博物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每一片细微的花瓣,都被淬成了炽烈的火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前面说过,梵高在他的艺术盛期,最喜欢的有两种颜色,一是太阳的金黄,一是天穹的蓝紫。在《向日葵》的油画系列中,梵高理所当然地独步于金黄,又在一统的金黄色调里</span>编排出各种奇妙的变奏——有古铜色的焦黄,有柑橘色的橙黄,有硫磺色的中黄,有柠檬色的淡黄。同一色系中微妙的变幻,让《向日葵》变成了一部涵金的交响。梵高眼里,黄色就是阳光的象征,黄中涵着金的光,金的箔,这是一种气质的贵重,这是一种品性的磨砺。在梵高的《被剪下的花盘》里,我看到了向日葵裂变的过程——从稚嫩的鹅黄到勃发的中黄,从成熟的橘黄到枯萎的褐黄,黄色老了,老成了一触即碎的枯瓣。当它们零落成泥的时候,便是新一轮生命的开端。在梵高的向日葵里,我感慨于生命的初萌,生命的勃起,生命的成熟,生命的凋零。然而,在濒临毁灭的边缘,又重燃起生命的希望。</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梵高向日葵局部欣赏</span></p> <p class="ql-block">奇怪的是,我在观赏原生态的向日葵的时候,从没有产生过诸如此类的冲动。一旦接触到梵高的画作,立时间体验到生命的欣怡、怆惋或悲壮。想起了一件趣事:四十年前,上海福州路的艺术品画廊集中展出了一批国外印制的限量版名画,并以高昂的价格出售。我慕名而来,权当作艺术品真迹的面对面的览阅。那个时候,我尚未走出国门,当我看到梵高的那一幅《被剪下的四朵花盘》的时候,竟产生了触摸和嗅闻的愿望。那浓烈得几近枯焦的颜色,那窜升得恰似火苗的花瓣,那堆砌得如同雕塑的笔触,让我联想起阿尔勒干燥而亢奋的空气,葵花籽粗野而糙砺的质感,太阳光原始而猩烈的气味。杰出的画家是能够将身体里的感觉记忆全部倾注到画布上的,梵高便更是这样。我伸长了脖子,微闭着眼睛,煽动着鼻息,朝着梵高的“向日葵“缓缓移去。当然,此举并没有成功,领受到的是一番没鼻子没脸的训斥。当时的我自尊心大挫,郁闷了好些日子。几十年过去了,此事早已淡忘,却看到了台湾艺术评论家蒋勋先生的一段鞭辟入里的辨析——梵高的《向日葵》不仅有形色,而且还有温度,有气味,有触觉。你可以用眼睛去观摩,用心灵去体验,用鼻息去嗅闻,用双手去感知。往事翩迁而过,此时此刻,我不再纠结于当年的鲁莽,反倒为年轻时代的“超前”洋洋自得。</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梵高向日葵局部欣赏</span></p> <p class="ql-block">真正看到《向日葵》的真迹是在二零一五年的五月。行至伦敦,自然要拜访梵高的巨铸。据行家评述,伦敦国家美术博物馆珍藏的《花瓶里的十五朵向日葵》是该系列最出彩的一幅,赭黄、橘黄和中黄层层叠加,堆砌出十五朵金灿灿的花盘。梵高的向日葵是浓稠的,粗野的,火热的,而她,却在梵高舖设的壮烈中榨出了一片温柔。尽可能地贴近原画,我在向日葵花蕊中发现了梵高式的笔触:葵花籽密密排列,形成了坚韧、厚实的质地,梵高便将黄、赭、绿调合在一起,黏土般地堆积在花蕊的部位,又用油画笔垂直地插向颜料,缓缓拉出,创造出古灵精怪的葵花籽的尖突。平面的油画是温润的,梵高却开拓出前所未有的雕塑感——光影下的一种锥体形的外凸。对于观画者,这是打破常规的体验,弥漫于画前的,是由视觉、触觉、味觉叠加而起的生命的壮硕。</p><p class="ql-block">加一段小插曲:2022年10月14日中午11时,珍藏于伦敦国家美术博物馆的《花瓶里的十五朵向日葵》惨遭“泼汁”。当“环保勇士”们将两罐番茄汤泼向价值7250万英镑(约合5.8亿人民币)的向日葵的时候,“行将死亡的星球”是否会由此重获了希望?</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珍藏于伦敦国家美术博物馆的《花瓶里的十五朵向日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花瓶里的十五朵向日葵》局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花瓶里的十五朵向日葵》局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p> <p class="ql-block"><b> 留给世界的空椅子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b></p> <p class="ql-block">“空椅——有许多空椅, 将来还会有更多的空椅……总有一天,除了空椅之外, 什么也没有。” </p><p class="ql-block"> ——梵高</p> <p class="ql-block">梵高给世界留下了两把空椅子,一把是《椅子•烟斗•烟丝》(又称:梵高的椅子),一把是(椅子•蜡烛•书》(又称:高更的椅子)。两把空椅悬隔着多佛尔海峡,前者珍藏于英国的伦敦,后者珍藏于荷兰的阿姆斯特丹。</p><p class="ql-block">一百三十年以前,梵高在亚麻画布上留下了这两把椅子,层层堆积的油色中参杂了多少难言的隐私——有真挚,有炽烈,有悲情,有决绝。曾经的相见恨晚,曾经的惺惺相惜,却都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嫌隙中土崩瓦解,剩下的只有苍凉的死寂,偏执的嗔痴。</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梵高的椅子 ——《椅子 • 烟斗 • 烟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高更的椅子 ——《椅子 • 蜡烛 • 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p> <p class="ql-block">应该说,梵高对高更是赤胆忠心的,除了同胞兄弟提奥,高更是梵高唯一的挚友。在巴黎的艺术沙龙里,两位后印象画派的探索者从相识到相印,从相惜到相知。梵高尊高更为师长,高更视梵高为兄弟。梵高籍籍无名,无人会正眼看他,当高更给予《向日葵》第一声赞叹的时候,梵高自然是感激涕零。</p><p class="ql-block">巨匠的友谊就此开始了,但开始得并不平等。梵高有一点顶礼膜拜,高更有一点目中无人,这对于两位极具个性、极具潜质的艺术家来说,本身就包藏着祸根。</p><p class="ql-block">一八八八年二月,梵高游访阿尔勒,在拉马丁广场二号创建了“黄房子”,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高更。自闭的窗口留出了小缝,只允许高更一个人进入。他邀请着高更,邀请中包藏着难以招架的炽烈。高更应诺了,不知是真情所动,还是盛情难却。高更没有象梵高这样单纯,梵高将黄房子视作生命的终极理想,而高更的终极理想在南太平洋的大溪地——那一片被现代文明弃落得太久的“荒蛮幻境”。</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高更送给梵高的自画像,自负中带着藐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梵高送给高更的自画像,清寡中带着憨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p> <p class="ql-block">在以后的几个月里,梵高以狂魔般的激情等待着高更,这种激情已转化为不可自抑的煎熬。因为高更赞扬过向日葵,他便无休止地重复着这个命题,两朵的,五朵的,十二朵的,十五朵的,他将她们一一挂在墙上,殚精竭虑地挑选着其中的“最好”。他亢奋了,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面对镜子揣摩着自己——蓬乱的红胡子,掺血的绿眼睛,面容憔悴,形骸枯槁,这又掀起了内心深处的一阵阵狂潮。他觉得自己得了病,精神的,还是肉体的,找不出缘由。在那些难熬的长夜里,梵高绘制了无数幅光彩夺目的自画像——时而是西装革履的绅士,时而是百无聊赖的烟民,时而是头戴草帽的农夫,时而是神采飞扬的画家。有人将梵高的自画像排成一列,一幅接一幅地对比着画中人的眼睛——从呆滞到忧郁,从焦灼到躁烈,潜移默化地展示出一个狂躁症病人的精神裂变。那个时期的梵高是焦虑的梵高,燃烧的梵高,亢奋的梵高,但又是创造力最为旺盛的梵高。</p><p class="ql-block">一八八八年十月二十三日,高更如期而至。梵高丝毫没有掩饰对高更的敬仰与崇拜,高更也理所当然地教诲起这个憨拙的学生。“蜜月期”的疯狂很快就过去了,一切都进入了日常的平和。从第一次共同作画的阿里斯康墓地开始,两位艺术家在理念和技法上的分歧便初见倪端。同为“后印象”的鼻祖,梵高主张源于生活,一切以自然镜像为创作的依据;高更主张高于生活,一切依托于主观想象的编织。高更不满于梵高的创作理念,更不满于梵高的“厚涂“技法,他习惯于颐指气使,口不择言地教训着梵高:“用你的脑子画画”、“绘画不是自然的模仿,而是智慧的创造”、“你这种无序的走笔真让我生厌”,等等等等。渐而渐之,高更的不敬不屑触破了梵高的最后一道底线——由脆弱的自尊支撑着的根深蒂固的自卑。两个月后,当郁积的梵高抄起酒杯向高更砸去的时候,两位大艺术家最终决裂。从缔结到破碎,梵高和高更的友谊充满了狂热到决绝的悲情。高更拂袖离去,赤子般诚挚的梵高终成疯魔,自残中割去了左耳,陷落于没有争执、没有欢乐、没有激情的死寂。</p><p class="ql-block">这是一部涵有巨大容量的小说,多少人望而却步,不敢问津。它为后世的艺术钦慕者出了道两难的囧题——同为艺术巨匠,孰正孰斜,孰是孰非?</p><p class="ql-block">眼下,似乎还没有人评判过两位大家之间的是非曲直,只有凝固在亚麻布上的那两把椅子——梵高的椅子和高更的椅子,黯然地辐射着凄清的幽辉。</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梵高的椅子,灯心草垫上堆放着烟斗和烟草,孤单而清寂。</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高更的椅子,绿椅垫上搁置着蜡烛和书,优雅而高贵。</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鳞茎粗大的圆葱冒芽了,窜出了两枚鲜嫩的葱叶,梵高还在等待着高更的回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p> <p class="ql-block">这是梵高绘制的两幅油画,地点:拉马丁广场黄房子二楼;时间:一八八八年圣诞节的前夜。一段令人窒息的时光,沉寂征兆着燃烧,燃烧征兆着毁灭。</p><p class="ql-block">平安夜的清晨,冬日的阳光射进了梵高的寝卧,但觉不着一丝暖意。高更彻夜未归,想必去意已决,梵高却依旧心存遐念。暖阳斜斜地舖在灯心草编织的座垫上,一侧堆放着梵高的烟斗和烟草,孤单而清寂。这就是梵高的椅子,用顽劣的原木架成,没有一丝装饰的攀附,没有一丝温情的浸浴。梵高作画是从不画影子的,但在今天的镜像中,看不到影对椅的陪伴,更觉得落寞和清凄。</p><p class="ql-block">在冬日的阳光下,梵高画下了这一把椅子,这是实物的临摹,这是心灵的写照。椅子右侧青灰色的木门紧闭着,椅子左侧的木箱里置放着鳞茎粗大的圆葱,圆葱冒芽了,窜出了两枚鲜嫩的葱叶。友谊破碎了,但希望犹存,梵高还在等待着高更的回归。</p><p class="ql-block">几乎是在梵高出生的同期,美国作家亨利•戴维•梭罗的著名散文集《瓦尔登湖》问世了。它以充满哲思的语言描绘了隐居瓦尔登湖畔的所感、所思、所见、所闻。百般寂寥的梭罗写下了这样的一段话:“我屋里有三把椅子,第一把为独处,第二把为友情,第三把为交往”。千里云水之外,梵高欣然接受了这杳渺无踪的感应。不同的是,自闭的梵高早就摒弃了交往,他只为阿尔勒的黄房子安置了两把椅子,一把为挚友,一把为自己。而今,唯一的挚友就要离去,孤独中的梵高心如死灰。</p><p class="ql-block">天色渐渐暗了,高更还没有回来。为了给画布上的椅子找一个伴,梵高画下了《高更的椅子》。椅子静静地斜在高更的寝卧里,灰噩得没有一丝光泽。梵高点上了煤气灯,仍不能将它照亮,便在绿椅垫上搁置了一支蜡烛。烛光照亮了椅子的周身,也点出了椅子的气质——一把带有扶手的核桃木座椅,攀附着考究的弧弯,雅致的花纹。相对于梵高木椅的粗陋,高更的木椅是何等的显贵。梵高曾用一百五十法郎购置了一张核桃木大床,这对于清寒的梵高,无疑是一个天价,但梵高却怙终不悔。浑噩无为的日子里,高更不吝赐教,为梵高指点迷津。梵高自然是感恩戴德的,他以最独特的方式打开了一扇关闭得太久的窗口。可惜的是,曾在证券交易所滚打多年的高更,无法领受梵高的那一片近乎痴迷的憨直。</p><p class="ql-block">梵高端详着绿椅垫上的蜡烛,一竖闪烁着智慧的光柱,在他眼里,这便是高更的化身。梵高看了半天,觉得还不够,高更最喜欢坐在这把椅子上秉烛夜读。于是,他找来了两本书,谦恭地伴在蜡烛一侧,这才是高更完整的形象——蜡烛照亮了书本上的文字,文字照亮了人类的智慧。</p><p class="ql-block">直到这个时候,梵高依然对高更充满了崇拜,崇拜中交织着怨恨和嗔痴。梵高远不具常人的理智,却拥有常人远不具的感知。他以尘世过客无以企及的触觉,分分寸寸地勘探着周边的那一个麻木的世界。在观摩《高更的椅子》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梵高的色彩是何等的敏锐,梵高的笔触是何等的凌厉,曾在《夜间咖啡馆》中营造过对峙的红色和绿色,再一次渲染了惶恐和不安,渲染了隐忍诱导的最后的惨剧。</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梵高的耳朵</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梵高自残后的自画像</span></p> <p class="ql-block">一八八八年的圣诞夜,西方人平安顺遂的一夜,喜乐无忧的一夜。对于梵高,却是狂躁成魔的一夜,疯癫至绝的一夜。那一夜,梵高割耳自残;那一夜,高更彻夜未归。</p><p class="ql-block">高更是“割耳事件”的唯一见证人。事发后,他陈述了梵高“割耳”的前后境况——</p><p class="ql-block">深夜,高更依旧在阿尔勒的小巷里踽踽独行。黄房子是回不去了,那里,除了怒火,就是死灰。他觉得一个幽灵在身后游荡,他走的快,幽灵游得快;他走得慢,幽灵游得慢。高更一声吆喝,幽灵也随即停下了脚步。</p><p class="ql-block">“谁?”</p><p class="ql-block">幽灵没有说话。</p><p class="ql-block">高更继续前行,幽灵继续尾随。</p><p class="ql-block">“你干吗老跟着我?”</p><p class="ql-block"> 幽灵还是没有说话。</p><p class="ql-block">“你干嘛不说话?”</p><p class="ql-block">“你说话,我也说话;你沉默,我也沉默。”幽灵终于开口了,那是绝望中的梵高。</p><p class="ql-block">高更回过头去,一个严严实实包裹着的影子,手掌处闪过了一道寒光。高更害怕了,加快了脚步,窜进了拐角处的一家旅店。</p><p class="ql-block">那一夜,高更没法入睡,是耽心梵高,还是耽心自己,实在说不清楚。凌晨,警官敲开了房门,阴冷地说:</p><p class="ql-block">“你的朋友自残了,割掉了左耳,麻烦你跟我们到警局作一个说明。”</p><p class="ql-block">高更似乎并没有吃惊,想起了昨夜瞥见的那一道寒光,谨慎地问了一句:</p><p class="ql-block">“他是用什么工具割耳的?是刀?”</p><p class="ql-block">“算是吧,但只是一把刮胡子的剃刀。”</p><p class="ql-block">高更履行完手续之后,给提奥发了一份电报,提奥赶至阿尔勒的时候,高更已经回到了巴黎。一八九零年,梵高去世于巴黎西北侧的奥维尔;一九零三年,高更去世于南太平洋的大溪地。两位巨星天各一方,再也没有相见,在生命陨落的那一刻,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祭奠彼此。</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我崇敬高更,在他生命的最后十年,毕竟开启了破天荒的大溪地之旅。我漫游过大溪地,在那个集野蛮、原始、真挚和纯朴于一身的荒蛮幻境,高更终于找到了被现代文明抛弃得太久了的“视觉盛宴”,找到了“充溢着动物体香”的“伊甸园女神”。二十世纪初,英国小说家毛姆的划时代巨著《月亮与六便士》问世,高更便是那一位在月亮和六便士的选择中孤标傲世的勇士。勇士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他创造了并肩于梵高、塞尚的辉煌,却冲破了传统道德观的底线。为了认定的理想,高更可以抛妻弃子;为了认定的理想,高更更可以在梵高最需要拯救的时刻割断了友谊。</p><p class="ql-block">我无意将梵高“割耳”的责任归咎于高更,一百三十年前的阿尔勒,这绝对是人人躲闪不及的痼疾。梵高成名后,现代人不仅推崇他的画作,也辨析起他自残的起因。在与高更六十二天的相处中,梵高的“狂躁”无可遏制地加剧,没有高更的加入,梵高不至于狂躁至癫。据现代精神病学家分析,“狂躁症”发病期间,病人的耳畔总有一种缭绕不绝的幻听——或是至亲的谩骂,或是挚友的训斥,或是自身的咆哮,人生中最忌讳的种种杂音圈成了一堵无以突破的高墙,将梵高一步步地逼入绝境。与其说是自残,不如说是解脱,梵高终于割下了左耳,以肉体的剧痛平息了耳畔翻江倒海般的轰鸣。</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梵高自残后叼烟斗的自画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半个月之后,梵高出院了。无人关注过他的情状,只有提奥,那位不离不弃的并蒂血亲。镜子里出现了梵高的形貌——缠着绷带,叼着烟斗,悠闲而淡定。一切都落在他的画里,依旧枯槁,依旧落魄,双颊却敷上了红润。割耳后的梵高进入了他的平静期,他画了一幅最年轻、最精神的自画像,以此告慰七十高龄的母亲。</p><p class="ql-block">也许是母亲的严苛,也许是儿子的顽劣,母亲和儿子总是那样的若即若离。他无法满足母亲的要求——身份的要求,职业的要求,品格的要求,形象的要求,他只能以伪装过的表象来满足母亲对儿子世俗的期许。他选择了侧面,一个最完美的侧面——掩盖了左耳,刮尽了胡须,抹上了腮红,他要为母亲留下个最有信念感、最有成就感的儿子。然而,真实是藏不住的,尤其是对无遮无掩的梵高。凝视着自画像中的眼睛,我看到了忧虑,看到了怀疑,看到了前途未卜者的种种恐惧。当然,在那一双暗绿色眼瞳的高光点上,我还看到了一丁点闪烁其间的生命的快乐。</p><p class="ql-block">这是儿子同母亲最后的对话,不是用文字,而是用画笔调和着色彩的一层层堆砌。形象出来了,不再执拗、颓唐,也不再焦灼、狂躁,自画像孕育着的灵魂正蓄势待发,朝着生命中的最后一个高潮奔去。</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梵高最后的自画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华谊的王中军不吝3.77亿人民币的天价拍下了梵高的《雏菊和罂粟花》。</span></p> <p class="ql-block">补充一个信息:一百一十年之后的一九九八年,梵高最后的自画像——《刮掉胡子的梵高》,以七千一百五十万美元问鼎于艺术品拍卖的天价。曾几何时,梵高就象个孩子,满怀天真地拥抱着世界,但这个世界却冷冷地推开了他。而今,梵高的画作被全世界疯抢,就连华谊的王中军也不吝3.77亿人民币的天价拍下了他的《雏菊和罂粟花》。若梵高天上有知,不知会如何感念?也许,梵高会喜极而泣,不为金钱——金钱已与他无关,只为他永不崩塌的理想,只为他愚钝痴迷的执念,只为他孜孜以求的荣誉。</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走近梵高(梵高系列之二)</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