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愁西行记喀什

太歌

去年的八月，也是酷热难耐。从广元的青川出省，一路西行甘肃青海环线，重点是最孤独的城市茫崖。行程结束后曾想做点记录，当时已写下了标题：朝着茫崖去。可不知何故，感觉无从下笔，慢慢也就搁下了。

今年，又一个八月天，据说是蜀地有记录以来的第二热。从成都出发，经过近五个小时的劳顿，落地喀什立马凉爽了许多。

黄河长江流域的农耕王朝，千百年来与北方草原难舍难分，不多的几位雄主，虽几经征伐，却大多时候梦魔不断。史书记载西汉时期的西域三十六国，多为今天的新疆区域，喀什便是其中之一，当时称疏勒国。早前读李白诗时，知道诗人出生在新疆碎叶城，现在属于吉尔吉斯斯坦。

天山山脉将新疆分为南疆北疆。位于南疆的喀什有16.2万平方公里，约占新疆的十分之一。辖1 2个县、市（其中一个自治县，一个县级市）的喀什，地理位置极其重要，与巴基斯坦、哈萨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和阿富汗接壤。是南疆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2023年，喀什GDP过1500亿，与成都的龙泉驿相当。其中喀什市GD P过300亿，介于成都的大邑县与蒲江县之间。这在西域边地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绩了。

在过去的岁月里，喀什对于大多数人是梦一般的存在，交通不便且太过遥远。喀什距乌鲁木齐1500公里，距成都3500公里，距北京4000公里，距广州则超过了5000公里。当年林则徐充军伊犁，紧赶慢赶都走了半年多，若到喀什，那不知还得再耗多少时日。当然，那个时候没有充军南疆的。

在咯什，随处可见一幅标语：不到喀什，不算到新疆！这让到了喀什的人可能有些窃喜、欣慰，又让到了新疆，而没到过喀什的人有点不以为然。世界那么大，能够去到的地方，总是太少太少。

喀什古城无疑是行程的重中之重。3.6平方公里的古城有2000多年历史，具体有些什么记载，可能是不太清楚的。当然，这块土地数千年前有人聚集生活，那可以肯定。

因为住的酒店就在古城东门口，与市政府和人民公园隔路相望，因此几天来多次进去游逛。古城的每道门都有人守卫，有安检设备，但不收门票。古城内道路纵横，多数路面宽阔，商铺林立，还有学校和仍在办公的单位，民宿酒店不少。显然，这里就是改革开放前的喀什。

古城里，民族特色单一，商家出售的物品和餐馆里的食物都是民族的。在北疆的石河子、阿尔泰、克拉玛依等地，川湘菜随处可见，鲁菜粤菜也能吃到，而古城里绝不存在。感觉这里的整个空气里只弥漫着一种味道，让人有点窒息。从早到晚，古城里都是人潮涌动，东门外的上午和下午，各有一场民族舞蹈表演，时间20分钟左右，更是挤得水泄不通。据说在八月上、中旬最旺时间段，古城里每天游人以十万计。跻身于这些或兴奋、或木然的人群中，不由的让人有点神情恍惚了，这是在哪里呢？

喀什古城里这类表演不少，室外的多是在饭店或民宿门口，招揽生意。室内的表演供消费者观赏，进去喝点什么或买个小物件，心安理得地坐下歇一会儿，也颇惬意。当然，不消费也没啥，只要自己不尴尬就可以了。

喀什的高台民居与古城中间隔着一条马路，历史上这片高崖是连在一起的。公元九世纪时，是中原唐朝的中晚期了，喀什拉汗王朝开始在高崖的北面建筑王宫，不知何年何月，帕米尔高原的一场大洪水将高崖冲开一条口子，北面的城池便成了今天的古城，南面的叫高台民居。



高台民居的居民在2009年那场事情后，大部分被迁走了。现在还能看到的房子和居民，才是这个民族的原貌。房屋层层叠叠，高低错落无序，祖祖辈辈，每当有人口增加，便加盖房子，道路弯弯曲曲，宽窄不一，如迷宫一般。

现存房子大多被用于手工制作和出售民族产品了。

高台民居里这类网红打卡点不少，颇受游人青睐。一般情况下，花10元钱买杯水，便可坐下歇息、照相、现场直播……

从喀什往西南约300公里到塔县，没有高速公路，中途有路段海拔超过4000米。可驻足的白沙湖，号称帕米尔高原上的明珠，但在新疆众多湖泊景点中算很一般了。



中国三大石头城，当然南京居首，第二就是新疆塔县，第三在辽阳。

塔县应该是外地人的称呼。全称叫塔什库尔干塔吉克治自县，当地人和路牌上都是叫塔什库尔干，就是维吾尔语石头城的意思。塔吉克是一个民族，被认为是最纯的白种人，可能是帕米尔高原日照太强，这里的塔古克人一点也不白。

塔什库尔干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接点，分别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和巴基斯坦接壤。县城海拔3100米，地势平坦，吃住尚可。参观石头城需要买门票，还要坐观光车，那真的是一片废墟，没兴趣的就不必了。

到了塔什库尔干，有三个地方可以去看看：瓦罕走廊，红其拉甫国门和盘龙古道。这一圈有260多公里，路还不算难走。

瓦罕走廓近些年成了旅游打卡景点。这里海拔超过4000米，过去除了边防军人和少数牧民外，很少有人涉足。

瓦罕走廊历史上曾经属于中国管辖。1895年时，现在的走廊北边塔吉克斯坦属沙俄势力，南边的巴基斯坦还与印度一体，系大英帝国势力范围。为了两大势力之间有一个缓冲带，英俄商定将瓦罕走廊划给阿富汗，当时的大清朝庭，虽然坚决反对，强烈抗议，却也无可奈何。



从瓦罕走廊到红其拉甫60公里，海拔升至4700多米，哨所的海拔高达5100米。准备了氧气瓶，但没有用上，还有点小欣慰，只是感觉脚下有点飘。到国门处，需要坐3公里的景观车。听小贩说，随时都可能飘雪下冰雹。

红其拉甫很有知名度，过去春晚主持人念电报时，都有来自世界上最高国门，新疆红其拉甫哨所官兵对祖国人民的祝福。

盘龙古道的油砂路面工程历时5年，今年3月份才完工通车，短短几个月就迅速爆红。当初修这条路，是为了连通塔县县城和瓦恰乡及沿途村落，工程难度颇大，长度36公里，但落差达1200米，最高处海拔4200米，有600多个S弯和U型弯。

如此复杂的道路，只能单行，一路行来颇能显示驾车手艺。在这里，那些所谓三弯九倒拐，几十几道弯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了。正是：今日走过了所有的弯路，从此人生尽是坦途！

道路不仅修建成本高，维护难度，维护费用也是很大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可能采取限时、限行、收费通行。

莎车也是古西域三十六国之一。出喀什往东南约200公里，一马平川，一路高速。现在的莎车，在明代叫叶尔羌汗国，系成吉思汗后裔建立，汗国存在了160多年。去沙车就是为了看这个汗国的王陵。



王陵规模不小，占地16000多平方米，里面葬着叶尔羌汗国的12位国王和部分王妃、权贵。这对研究古西域与中原王朝的历史文化很有价值。

王陵中的阿曼尼莎罕纪念陵与清真寺相连。阿曼尼莎罕是叶尔羌汗国第二代国王的王妃，出生于艺人之家，从小就极有天赋，14岁便能作诗写歌，她搜集、整理的维吾尔古典音乐巨著《十二木卡姆》，是维吾尔民族的艺术瑰宝。

阿曼尼莎罕王妃的诗细腻浪漫，很具感染力。颇为遗憾的是，王妃34岁死于难产，对于当时的叶尔羌汗国和维吾尔民族的文化艺术都是很大的损失。

在叶尔羌汗王宫原址上建成的非遗博览园，据介绍内容很丰富，不仅展示古莎车文明，同时集新疆民族和中亚文化之精华于一体，每天两场非遗十二木卡姆表演，令人赏心悦目。遗憾的是博览园最近维护闭园，何时迎客也未见告知。

在多个边疆区域中，新疆是与中原最紧密、人们最为熟知的民族地区，这与其民族特性有关，也与几千年来不断的文化和经济交流有关，更是大量的历史文献记载和文学艺术作品传播之功，比如张骞出使西域，比如吴承恩的《西游记》，家喻户晓。

现代化的交通，现代化的传媒，已经将地区之间、民族之间，以及人与人之间，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密的联系起来了。封闭、阻隔，不是正确的选项。不同的族群，不同的文化信仰，追求文明，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景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