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黄钺书画作品选（二十）黄钺绘《四春图》册

黄家大院

黄钺（1750—1841）的《四春图》，是以春为主题的山水画四开册页，描绘了“春帆雨细”、“春寺花浓”、“春雪占丰”、“春风布暖”四景下的春天。“春帆雨细”黄钺使用“米氏云山”画法表现出烟雨蒙蒙的江南乡间景色；“春寺花浓”描绘的则是积翠的山谷中，山寺桃花盛开，“几树繁花绿荫齐”的场景；“春雪占丰”背景是沿河的村落，为了昭示丰年，画作特别描绘了山脚下皑皑白雪覆盖的农田；“春风布暖”与“山寺花浓”一样，前景的小桥上有一位拄杖而立的士人，士人身后的茅庐和远处的高山，点明了图中所绘的同样是士人理想的世界。黄钺春景册页上有嘉庆帝“乙亥新正御题”，创作时间大约是在嘉庆十九年（1814）岁末，应是黄钺向嘉庆帝进献的新春贺礼。黄钺时年六十五岁，时任山东学政、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嘉庆帝比较喜爱黄钺之作，于是在乙亥年（嘉庆二十年，1815）正月亲率二皇子题诗于画册。当时的皇子绵宁即是后来的道光皇帝，他的诗文书法、艺术涵养皆不能与祖辈相比，对书画的兴趣不浓，所鉴赏、题跋的作品很少，《四春图》上的题诗算是难得的雅兴之作。黄钺的两件春景册页后收藏于圆明园的九洲清宴殿（清帝在圆明园居住的正寝），1860年八国联军劫烧圆明园，大量文物毁于这次劫难，而黄钺的《四春图》册却劫后余生，幸运地被保存下来，实为珍贵。 一、春帆雨細 题跋：皇次子绵宁（即后来的道光皇帝）远岫冥蒙细雨飘。烟波恰好泛轻桡。绿杨阴里黄鹂啭。隔岸钟声一水迢。【印记】嘉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宝笈三编 二、春寺花濃 题跋：皇次子绵宁白云青嶂隐招提。几树繁花绿荫齐。杖策幽人探雅与。峰腰绀宇望中迷。 三、春雪占豐 题跋：皇次子绵宁新韶密雪喜纷敷。南陌东阡粉本图。预卜麦苗多秀色。山林溪壑徧沾濡。 四、春風布暖 题跋：皇次子绵宁淡荡微风下远天。阳和布暖正春研。游人过访舟维岸。摇曳清帘绿柳边。子臣绵宁奉勑敬题。钤印：子臣、绵宁题识：臣黄钺恭绘。钤印：臣、戊【印记】嘉庆鉴赏，三希堂精鉴玺，宜子孙 附文：雨雪风花总是春——《黄钺四春图册》赏鉴作者：北京故宫博物院古书画部金运昌 春天是一元复始、万物昭苏的季节。图绘阳春丽景，赞美春雨春风，可以表达人们对上苍的感恩和对生活的希望，也是旧时文人墨客颂扬圣明之君的传统题材之一。查《石渠宝笈三编》，黄钺曾经画过两套设色春景册页。第一套尺寸略大，“纵四寸六分，横一尺一寸四分”，全套四册，每册四幅，每幅各有嘉庆帝御题七绝一首。第二套尺寸稍小，“纵四寸二分，横七寸四分”，也是全套四册，每册四幅。第一、三册每幅各有皇次子绵宁奉敕题七绝一首；第二、四册每幅各有皇三子绵恺奉敕题七绝一首。这两套册页上唯一标注日期的地方，是嘉庆帝末首题诗之后，曰：“乙亥新正御题”。由此推断，它们应是农历甲戌年(嘉庆十九年)岁末，黄钺为了恭贺新禧画成进献给皇帝的。乙亥年(嘉庆二十年，1815)正月，嘉庆帝率二皇子题诗于画册。这既是宫中欢度春节的一种高雅娱乐，也反映出他们对黄钺作品的重视与喜爱。《石渠宝笈三编》载，在题诗之后，嘉庆帝将这两套册页郑重收贮于九洲清宴殿。按“九洲清宴”是京西圆明园的核心景区，四面环水，风景如画。内有“圆明园”、“奉三无私”和“九洲清宴”三重殿堂，而九洲清宴殿向为清帝在园中居住的正寝，雍正、道光二帝皆崩逝于此殿，可见地位尊崇。惜经1860年英法联军之劫，此殿被焚毁无余，更毋论其中无数奇珍矣！……重归故里的《黄钺四春图》，它外装填金隶字紫檀封面，依然雍容富贵；内钤嘉庆帝八方鉴藏玺印，依然鲜红欲滴；四幅小画，笔墨雅洁，阅二百寒暑，依然精整如新。而尘世之间，则早已几经沧桑巨变！根据《石渠宝笈三编》著录，我们可以认定，此册就是上述两套春景册页中第二套的第一本。其四幅设色山水的标题“春帆雨细”、“春寺花浓”、“春雪占丰”、“春风布暖”，作者款印及皇次子题诗均无误。作品的艺术风格与技法水平也极为“开门”。黄钺当年创作这套册页的立意，是从不同角度描写春天。各册、各图题材不重复，皆可单独观赏，没有必然的关联。因此这本小册虽已“失群”，让人十分遗憾，但其艺术品质并未受到损失。从另一个角度说，它独特的身世，可为近代中国的历史，特别是圆明园的兴衰史和皇家书画的聚散史作一铁证，故在艺术之外，又附加了重要的史料价值。这本册子的作者黄钺，并非一般的宫廷画师。他是清代嘉、道年间最显赫的政治家与文化名人。黄钺(1750—1841)，字左田，安徽当涂人。青年时受知于著名学者朱筠，被提携入都为《四库全书》馆誊录，学识因之大进。乾隆五十三年(1790)中进士，授户部主事，因不愿与和珅合污，告假返乡，帮助地方创建“中江书院”，为家乡培养人才做出过很大贡献。嘉庆四年(1799)仁宗亲政，黄钺奉诏进京为懋勤殿行走，五年后入直南书房，晋身为皇帝近臣。其后，又外放山西、山东学政、主考，予密折奏事之权。嘉庆十五年回京，历任侍讲学士、体仁阁大学士、户部侍郎、礼部尚书等职，加太子少保衔。道光元年(1821)任军机大臣，成为宣宗朝官阶、资历最高的元老重臣之一。道光六年乞老致仕，二十一年卒，享年九十二，赐谥“勤敏”，可谓福寿全归。黄钺为人博学多才，他工诗文、善书法、精鉴赏，尤以擅长绘画著称。他的山水画，早年师法乡人萧云从，得茂密深远之致。后学习王石谷、恽寿平，风格清后逸宕。晚年则专仿王原祁，笔意苍朴浑厚，气韵老健萧疏，造诣极高。同时的画家秦祖永在所著《桐阴画论》中评之为“邱壑松秀，树木潇洒，有文秀之致。设色亦淡雅清洁，不染尘氛。”他的书画作品，大量被皇家收藏，有二十八件著录于《石渠宝笈三编》。黄钺创作这本册子时，年约六十五岁，正是仿学麓台，炉火纯青之际。加之为进御染翰，殚精竭虑，与一般应酬之作大不相同。可以说是幅幅精彩，笔笔用心，推为生平杰作，应不过分。雪景一幅，更属稀见之品。对“四王”一派正统山水，我们主要应从深湛的笔墨功力和淳厚的书卷气息两方面去欣赏把握；而宫廷绘画艺术的特点，则是格调富丽，寓意吉祥，色彩明艳，装潢考究。此册集文人画与宫廷画的优点于一身，玲珑小巧，喜庆祥和，“真精新稀”四美兼备，是一件极有品位的古代书画艺术品。最后特别值得指出的是，为此册题诗四首的皇次子绵宁，就是嘉庆后接续大宝的清宣宗道光皇帝。嘉庆帝的嫡长子襁褓夭折，绵宁作为嫡次子，很早就被“内定”为储君培养。他的诗文书法，功力才情虽远不及祖辈，但在晚清诸帝中还是首屈一指的。我在故宫见其御笔甚多，此册题诗，乃亲笔无疑。《石渠宝笈》正式收录御笔，至嘉庆帝止。《石渠》藏品而带有道光帝御题(当然，是以皇子身份)的，为数很少。流入市面者，此册似属仅见。这是《黄钺四春图》的又一个亮点。【注】金运昌，男，1957年生。北京故宫博物院古书画部副主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第七届理事，中国收藏家协会咨询鉴定专家委员会委员，文化部文化市场发展中心艺术品评估委员会委员、中国文化艺术发展促进会理事，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国书法研究院”副院长，故宫博物院古代书法部研究员等。书画鉴定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