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热琐话—— 青春手记

海天一色

一直的41度，周围的植物，开花的只剩木槿。朝开暮落，前仆后继，迎着阳光和太阳比红。我把它伺候成了水生植物，水一直淹满沿口。

秋蝉不再知了知了的叫，躺在烈日下一动不动，它的身边还睡着蜻蜓和蜜蜂。想起那篇课文：一只乌鸦口渴了，到处找水喝。可怜它们没有找到水，公园的荷塘和小河都已干枯。

记不清热了好久，热出一些怀念。立秋20多日，反倒热过了夏天。

躺平空调下回忆从前。从前有过这么热么？没有，摇把蒲扇喝碗稀饭，光胴胴的前胸后背滴汗不粘。从前上街，有过这么多美女给你看不？没得，捂得严实走路匆匆。从前可有人打起雨伞吃火锅？没见过，毛肚夹起烫，酒要端起喝，腾不出多的手。从前有过全家旅游吗？少有，寻常人家，钱要留下来称盐打油......

后来一家人端着碗，看了《新闻联播》再听《渔舟唱晚》，全国的天气看一遍等于旅游。稀里哗啦的风扇在背后舒舒服服的扫过，翻来复去的广告终于熬到了尽头。《霍元甲》片头曲一响，大人娃儿都丢了魂，挤不拢去的抓根棒棒跟倒舞。

现在电视退居了好多年，各自捧起手机找个偏角不停的翻，翻了半天想看的啥都没有，啥子才叫好看，各人都不清楚。

短信已经收到安民告示：电力保供面临“烤”验，提倡市民峰值节电，助力度夏——其实是度秋了吧？感觉还生活在夏天，但愿莫要停电。

热天停电是最脑火的事情，特别是普及空调冰箱的那些年，突然停电，一片“哦嚄”，四面八方吼起来。三层楼的大人细娃踩着木屣劈劈啪啪的下到地坝，大人摇着篾扇蒲扇羽毛扇桃心扇议论；我们就知道巷头的变压器迟早要出问题，周围的平房都盖成了楼房。娃儿们耍疯了都停不下来，若有谁要借扇，扭头一甩：六月天气热，扇儿借不得，有钱买一把，无钱就该热。哈哈哈哈......

鸣着警报的工程车来了，师傅爬上去，不一会儿就下来，举起步话机喊合闸通电。群人呼天喊地的往各家院子跑，还在路上，又听“哦嚄”，熄了。车转身，又回变压器下守倒。师傅这回没上去，说负荷载不动了，拉个大的来。大的变压器换了几个钟头，扇子摇到手软，数星星看月亮，讲熊爸爸熊妈妈，感觉没有电的那晚长夜漫漫。

那天打了点阴，秋雨姗姗不来， 41度10多天了还在往42度窜。热就热，疲都疲了。空调日夜不停地转，未雨绸缪的早已逃往云贵川。不花钱的蹭商城地铁防空洞，虹灯璀璨的夜空，轻轨还一列列地开着，公交一趟趟的跑着，城市烟火给粉红留着，烧烤的辣烟吱吱的冒着，敞起肚皮举起啤酒九宫格翻江倒海的煮着，哥们儿一瓶一瓶海海的喝着，瞄准了街边的走过路过，冷不然吆喝一声：“妹儿坐拢来烫毛肚噻，加个微信、凉快了好联络”。美女戛然止步：“加你妈个球。”

“太热了，热疯了，有哪句说哪句，你当真长得漂亮。”

宝贝回眸一笑。

热极之中，更有让人看着心旷神怡的宝贝——那就是景泰蓝。

我们是奔第六届梦幻景泰蓝夜场文化体验去的北京珐琅厂。能够观摩国家级非物资文化遗产的生产制作技艺是难得的。作为全国景泰蓝行业唯的一家中华老字号，预感它的历史该是不“薄”，一看果不其然。

最原始的珐琅器出土在希腊。制作工艺成熟在东罗马帝国，后来传入西亚。13世纪末，成吉思汗的军队席卷欧亚大陆，战火中唯技艺工匠幸免于难，作为俘虏运回后方，专为蒙古贵族服务，至此珐琅制作技术和主要原料传入中国。

虽然这种以金属为胎，填敷珐琅釉料烧制而成的器物是舶来品，但是在春秋战国时期至元代后期的两千多年里，在中华民族博大精深的艺术土壤上，很快就形成了自己独特、鲜明的艺术风格，成为中国工艺美术史上耀眼的一颗明珠。我们现在看到的紫禁城金銮宝殿，国子监辟雍宫， 颐和园排云殿等帝王尊属的殿堂，无不闪耀着景泰蓝宝石般的光芒。

看了博物馆的《遥闻蒙元—-探寻珐琅起源》，回头来又搜百度补充，在这炎热的秋天，心里有了一片清凉。

珐琅厂进大门的左边，是一条长巷，两面的玻璃门窗灯火通透明亮，艺术家在工作室专心制作，或与参观体验的游客交流比划。往一个花瓶上贴丝，上乘金丝，中乘银丝，下乘铜丝。几百成千上万需多久的时间。有的比人高的复杂大花瓶要弄好多年。我佩服这种铁棒磨成针的“坐功”，但凡进入了艺术领域，坐不下来哪来的“功”。

上了二楼博物馆更是眼花缭乱，女儿忙打招呼：隔远一点看，膀烂了赔不起。于是我先看标签，再欣赏金灿灿的宝贝，后面有好多个0的，我晓得离远一点。

下楼有一处大厅，在放映艺术家的创作生涯以及艺术品制作过程的宣传片。我看入了迷，感觉它触动了我的某根神经——

出门一个人径直往墙边的长棚走去。这是一排曾经制作珐琅的久远设备，有车床，摇臂钻床，居然还有一台铣床。

我在这些锈蚀斑斑的机床前徘徊，记忆的深处终于发出来一声呼唤......

90年代后期，我们厂正二八经也拍过一部宣传片。起因是销售科。那年的订货会惨遭滑铁卢，回来有点垂头丧气。缓过神来就极力鼓吹，人家有好多企业现在都不开年度订货会了，采取请到厂里来看一看，也只坐在会议室看个宣传片，吃点水果晚上吃个饭就把合同签了，省多少的事。经不住销售科的一而再再而三的磨蹭，厂领导终于同意了拍片，要拍就要拍一流的。

草台班班不要，请了电影厂的一拨人来拍。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就是不同，为了“完美的”凸显效果，人家用了很多道具营造氛围，甚至租用了酒店的高档场所。为了背景清爽，还停了几个工段。片子拍完了，不算道具费，租金费，沟通费和其它一些乱七八糟的费，财务付了不到十万 。

开演仪式在厂礼堂兼电影院隆重举行。片头是一架飞机从蓝天上徐徐降落我市，然后是销售经理（厂花扮演）身着短裙，怀抱鲜花，率领一行西装革履的青春小伙迎上去，和戴着墨镜的顾客，挥着手的跨国商家热烈握手（没有拥抱）。黑色的皇冠一辆接一辆的驶向厂会议室（租的车和酒店），先是在插了鲜花的长长的会议桌上会谈，（插白：会谈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签订了意向性合同）然后及其一行下车间参观（车间是自己的）。

我们的陪同人员随来宾一起跨进了最受看的金加工车间。行车吊着亮铮铮的主柱在半空中没有动弹（为了安全）。万能卧铣前站着王主任的老婆质检员小琴，提了一把大号的游标卡尺在等着检测。一群人在这台全自动同时加工三个工件的设备前看了很久，小琴今天的脸妆化得像仙女一样，（特写）一问一答不时还飙一句OK。

小琴平日里劳保服油迹迹的，头发和脸都不爱收拾，这次经专业化妆师的三抹两不抹，一阵打扮出来，王主任往银幕上一看就傻了眼，这是我老婆吗？使劲目不转睛的看，像新郎官揭开头帕的头一眼。

散了场不久的一个傍晚，好像有一场徒弟追师傅的爱情即将发生。七老八十三的，拉铃上班签字拿钱的日子突然浪漫起来。弄得王主任一下班就回家守倒小琴看，三缺一都约不出来。

不即不离，耳濡目染，爱情终于在某一天东山再起。四十多岁的计办主任那天在医务室牵起二十七八的小琴，像爱自家的闺女一样，左看右看，突然发现“仙女”已经偷偷怀了第二胎。这还了得，从个人到工厂都是一场灾难。孕妇不用上班了，不是保胎是准备堕胎。通过几次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不见效，小琴的肚皮倒是一天天有效在增长。计办主任车间堵，宿舍堵，堵得自己元气大伤，王主任躲躲闪闪，吱吱唔晤，弄不弄脱不正面回答。

那天王主任前脚进了厂长的门，计办主任嗖的溜进了旁边的厕所。眨眼功夫厂长的门被撞开，计办主任天崩地裂的嚎进来，二人不知所措，忙上前搀扶，只见来者已气息奄奄泪眼汪汪蓬头散发倒像要生了一样。厂长正在通知把王主任的工作停下来。计办主任听了破涕为笑，趁热打铁，提高嗓门对着焉了气的王主任宣布：你给我好生听倒，他（她）必须赶快的出来，他（她）好久出来，你就好久出来。

明天我们两个一起去结扎，噢！表述失误，是我带你去“结扎”。

后 话

那部片子可能没放几回就进了工厂的档案室。因为大家觉得它又不像电影也不像自己的厂，除了小琴好看其它那些点都不好看。

小小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这个世上，不化妆比她妈妈还漂亮，出生地深圳。

销售人员还是往外跑，订单没见增多少。

文：杜小华

图：杜小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