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 ∧ ∧ ∧ ∧ ∧</p><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18px;">友谊关——1968年 我们从这里跨出国门</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b></p><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17•翻 译 哥 不 翻 译</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区队配有翻译,英俊年青的广西人,越语基础扎实。隨部队出国前,经过军校的严格培训和考核。</p><p class="ql-block"> 大约因为百姓上门看病的比较多,翻译的床铺就安排在区队包扎所,一座山包的底部。他是位挺有点个性的业务干部,外表看挺严肃的。相处久了,除了互相交流,他甚至会和我开开玩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分去包扎所不久,就听到一个传来的“段子”。说是有位军医给老乡看病,怀疑肠梗阻,便询问患者是否放屁。谁知此话经过翻译时,先梗阻了——越文中一时还没有“屁”这个词。</p><p class="ql-block"> 于是“屁都不会翻”成了一个逗乐的笑话。</p><p class="ql-block"> 这个故事慢慢传到了我们卫生人员的耳朵里。因为只是口口相传,不知是否准确。我就好奇地去问这位翻译哥。</p><p class="ql-block"> 他点头称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严肃地说,“一点也不好笑!”</p><p class="ql-block"> 学过外语都知道,任何两种语言转换时,不一定都有可供直译的单词 —— 这很自然。除了音译,总还是有其它替代的词语,用以毫无问题地表达原意。而这回却偏偏堵在节骨眼上,大家的外语知识有限,所以在一个很小范围内弄出点自找的乐呵,大伙也跟着活跃活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异国,翻译的沟通工作显得特别重要。有时翻译哥外出,对来治病的百姓,就有些难度。</p><p class="ql-block"> 实在难以对话又似乎有点紧急的时候,就利用电话在三者(军医——翻译——患者)之间传递,依靠电话诊疗 —— 当然电话常备用途是打仗时的通讯工具,用这个办法诊疗只是极个别。</p><p class="ql-block"> 由于来就诊者一般都属于常见病,互相之间通过反复的比比划划来勾通。患者用不太通顺的中文,我们则操起点点滴滴纯靠自学、同时还特别半生半熟的越语单词。你来我往,也能达到一定效果。</p><p class="ql-block"> 想来也有意思,我中学花老大功夫念了六年俄语,离开学校后到部队,一点也没有派上用途。而应对医疗工作的需要,临时抱佛脚般凑合来的越语,竟会在实践中十分管用。</p><p class="ql-block"> 军医把药物装进纸袋,还未及开口,我迫不及待地抢在军医和翻译前面,来了句“一天三次”、“每次一片” ——我当时是想把到手不久的越语“试用”一下,现在看起码是懵懵懂懂的太不自量。</p><p class="ql-block"> 我的“散装品”或者叫“残次品”越语,越南老乡是马上懂了,连连点头还竖起了大拇指。</p><p class="ql-block"> 但面对我的暗自得意,翻译哥很是理解,不仅没有责怪(换了个人的话,以他的作风,大约会发脾气的),还朝着我微笑了几秒钟。</p><p class="ql-block"> 甚至直到今天,我还能让毫无用处的“每次一片”之类的越南话脱口而出——当然,这会只能限定在自娱自乐的范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元旦后春节前,我隨区队领导去村里的“母亲会”(估计是有些权威的基层地方组织)拜访。一般的这种往来,内容都是互相讲些团结友好的话,强调强调中越人民之间的友谊。</p><p class="ql-block"> 我曾数次参加过类似的活动,熟门熟路了。这一次,对依然属于纯粹陪同的我,却无意中发现翻译有“小动作”,有点不大对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大概是我还显幼稚,言行稍有流露,被精灵的翻译哥看出点破绽。下午回来,正逢晚餐时间。他主动邀我结伴去炊事班吃饭。在绕着山头的小径上,我照例拿着木棍一边走一边打草。他在后面跟着,忽然用似乎不经意的口气问我:</p><p class="ql-block"> “你为什么不说话?”</p><p class="ql-block"> 我刚才还正想着,用什么办法趁机把疑问打探一下,这下正撞枪口,便直通通地反向:</p><p class="ql-block"> “你为什么不翻译?”</p><p class="ql-block"> 这下怎么感到,他好像在我身后站定,似乎还楞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部队要回国的消息,这时越南百姓都已经传开,我们干部战士却根本不知晓。唯有翻译们是个例外。</p><p class="ql-block"> 当天,在拜访过程中,我在一旁无事,细听越方人员的滔滔不绝。什么“中国妈妈高兴”、“越南妈妈谢谢”,什么“美帝失败”、“中越友谊永远”、“和越南人民再见”、…… 之类的词语,蛮多,还不断地重复。把这些断语拼凑起来,结合她们的说话神态,连猜带蒙,好像说部队要离开,她们对即将的分别表达着不舍。</p><p class="ql-block"> 人家起伏的情感、悠长的表达,经过翻译哥却变得非常简约。在我看来,无疑是将滿桌佳肴变成油盐味全无的干饭,三停两顿就打发了——几乎可以肯定被删减了不少,而且砍在关键部位。</p><p class="ql-block"> 在一个新兵眼里,这么好的回国消息,他竟然企图“封锁“,那就真让人“是可忍,孰不可忍?”</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经我这么傻傻地一问,“不翻译”的翻译哥无语,一下子楞住了。</p><p class="ql-block"> 事过之后才知道,上级已经专门强调过的纪律,是要坚决执行的“命令”。严格规定与越方基层人员交流时,凡涉及“回国”的语句、信息,经过翻译时一律掐断。</p><p class="ql-block"> 经过我俩这么一“对挑”,翻译哥轻轻地张开口,先“嗨”了一下。 他慎重、小心又认真,并没有去确认我所提问题的真伪,但连连叮嘱:“你小心点,千万不能去乱说,知道吗 !”</p><p class="ql-block"> “我懂!”</p><p class="ql-block"> —— 他才放心地转着脑袋,稍有无辜,又似无奈地笑了。</p><p class="ql-block"> 我呢,因为瞎子摸象、连猜带悟,无意中“破译”了这么大的一个“秘密”,也笑了。</p><p class="ql-block"> 当年老师鼓励同学们学好外语,经常用马克思的话教育我们: “外语是人生斗争的一种武器”。</p><p class="ql-block"> 不想在越南战场上意外地管用了一把,尽管还有点牵强附会,尽管更不能称为“武器”。</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18·阵 地 生 活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b></p> <p class="ql-block"> 在越南,炮阵地和茅草屋瓜葛相连。鞍不离马背,甲不离将身 —— 我们在很是艰苦的条件下,认真地过好每一天。</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在无任何食物的阵地上,我见过蛇。那是结束了午休,大家顶着湿热、准备训练的时候。刚揭开罩着大炮的帆布,就见到超过2米的花蛇蜷伏在炮架下——那里阴凉。</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在动物园见过同类长虫,那只是圈在铁笼子里的活体。这样无防护的面对,一时有点畏惧。好在有诸位战友行家在场,长蛇很快就擒。</p><p class="ql-block"> 类似情况往往出现在天黑后准备休息,吹灭油灯有点动静的时候;或者双人行走在密林和山涧出现声响的时候。见多了不奇怪,也不会感到惧怕。但会自觉告诫自己随时小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初进分队,只要有点时间,我会自然而然地观察、扫视阵地。<span style="font-size:18px;">大炮安卧在伪装巧妙的山包,隨时准备开火歼敌。这时心中涌起的不是平静寂寞而是威武庄严。</span></p><p class="ql-block"> 战地的部队生活极为规矩和单一。听不见熟悉的声声喧哗,闻不到安详的袅袅炊烟。朝夕相处、形影不离的总是那几张固定又熟悉的面孔。</p><p class="ql-block"> 战士出个公差本很正常,但蹲守山包的时候,离开阵地外出的机会不大。如果是主要号手,去山下挑担水都是奢望,出公差则完全不要去想。</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生活太清淡。虽然一辈子很难遇到,但是它着实考验着人,也成就着人。</p><p class="ql-block"> 油毛毡铺底、茅草捆绑,搭成就寝的土屋。遮避火辣辣的阳光直射,顶住骤然降临的倾盆暴雨。这就是我们起居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font-size:18px;">茅草屋里雄厚的低吟,洋溢着战士的阳光、活跃,刚毅、顽强。点点滴滴都体现着普通和不凡。</span></p><p class="ql-block"> 星光下,或者全班严肃地围成一圈,班长逐一讲评当天的工作;有的时候或者扭开统一配发的熊猫收音机,全连相对集中起来,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重要新闻节目(有的时候音质较差);再或者油灯下阅读《解放军报》、《空军报》、《战士报》,虽然都是迟来好多天的媒体报道,但来自祖国的消息总能让人亲切;……</p><p class="ql-block"> 晚饭后夜幕降临,是一天中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短暂的时间里,给养员(上士)会将香烟、肥皂、信纸等代购的用品扛上山来,还可以预约部分的小件商品;有战友凑近油灯,简单写封家信,谈谈学习,报个平安、嘘寒问暖之类;也有的就着月光拉拉家常,称为谈心活动;偶尔会在静态里来个出其不意的原地起跳,做个勾手投篮动作;有时或者也会低吟浅唱几句小曲,南腔北调的家乡味十足;甚至还来上点相互之间的争执、辩论 —— 其实也是一种思维和表达互相联系的混合开心。</p><p class="ql-block"> 日复一日的生活就是这么简单。晨起集合,向毛主席“早请示”;就餐前,齐读毛主席语录;然后是就寝前的“晚汇报”。“忠于毛主席”的好战士们,每天都是这样的程序,从不断档。好在那时候大家都这样,已经习惯了。除去警报铃响、操炮训练、擦拭武器外,剩下的一切就是政治学习和思想教育,虽然清静、坦然,但好像并没有那种日子难熬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再说伙食,粮食定量每人45斤/月(据说越南士兵的定量很低,但由中国给补足到我们的同等水平),伙食标准为每人0.80元/日,大高于国内部队。除了绿叶蔬菜外,食材全都是营养丰富,数量充裕。并由大队统一安排,并从国内直接运送到各分队。</p><p class="ql-block"> 对于我,什么都新鲜。印象最深的是装在麻袋里每包20斤的花生米。粉红色的颗粒,颗颗饱滿,塞满了后勤送货的卡车车厢。那时是太希罕;现在却太平淡(当兵前,蜗居家里经历物资匮乏,纵使过年,每人定量购买二两花生,还是带壳的。从未见过又多又香的如此包装。)</p><p class="ql-block"> 还有精美包装的小磨香油,大约每瓶二、三两,打开盖子就闻到油香。在家里的时候,去粮油食品站购买定量食油,都是用量勺从大油桶里一瓢瓢往外舀。从未闻到这么清新的芬香。</p><p class="ql-block"> 见过粗粗的冬瓜、胖胖的南瓜。瓜外皮上还刻有“向最可爱的人致敬”等字样。还有大量的易存菜蔬,如土豆、大葱、洋葱、……。这些,我都饶有兴趣地参与过搬运。</p><p class="ql-block"> 一听听肉类罐头、一盒盒压缩饼干、一袋袋涪陵榨菜、一筐筐的咸鱼、腊肉、皮蛋、…。(对于压缩饼干只听说过,没有尝试过。,我特地前往值夜班的电话员那里去“试吃”。说实在话,味道很一般。肚子饱的时候根本吞不进去。但是附在其间的糖豆还是挺有“可吃性”。)</p><p class="ql-block"> ——在计划供应的日子里,有这么多丰盛的食品,简直能让人在梦中笑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誓死为国争光的年轻人,有一个议论的话题是“埋怨”:</p><p class="ql-block"> 入越打下过不下蛋(弹)的公鸡(侦察机);而母鸡(轰炸机)不来,自是见不到蛋(弹)。英雄主义激荡在胸,却有劲没使上,似乎欠缺点什么。</p><p class="ql-block"> 实际情况在不断变化。随着形势发展,按照两国协议,我们要回国的可能,从自我推测到私下分析,消息越来越明朗。</p><p class="ql-block"> 当地老乡们知道得早。又恰逢新春佳节,他们有组织地前来营地。并且送来慰问的粽子、香蕉,还有点酒。同时表达深厚情谊,越南人民与中国人民的友谊是任何人都破坏不了的。</p><p class="ql-block"> 越南政府给每位指战员颁发《八五纪念章》、《团结战胜美帝勋章》。另外,给大家送上了几颗水果糖,有的还吸上了越南的卷烟。</p><p class="ql-block"> (越南一位领导人专程前往我们大队的一个分队进行慰问。在代表越南人民发表的热情讲话中,有这样的一段:……越南人民目前还比较困难,这次我们带了一点香烟,如果夠的话,就一个人抽几支;如果不夠,就一个人抽上几口。谁料越方翻译出误,把“几支”和“几口”弄反了。反应极迅速、中文极熟悉的该领导立即指出并亲自给予了纠正。引来了大家的一阵欢笑。—— 这是一段颇有智商的传说,不少人听说过。)</p><p class="ql-block"> —— 战争打了多年,这样的条件下,越南老乡能送上这么些东西,大家都深深地理解到:这确实非常的不容易 !</p><p class="ql-block"> 而我们也开始了一系列的谢幕安排。最重要的是向烈士、向阵地、向越南人民的“三告别”活动。</p><p class="ql-block"> 其它的清理扫尾工作同样十分详尽。在阵地山头,从低矮小屋到杂木小径旁的防空洞,凡是部队涉及到的地方,都必须填平补齐,扫净浇水,一尘不染。后期部队开出过不多的菜地,一小片一小片,都要求地面保证是绿色的,否则都必须撒上菜种。</p><p class="ql-block"> 大伙干活劲头特别足,忙碌中还有人哼着小曲。虽然冬季的夜间,气温有些低,但是情绪却是“逐浪高“,会叫人难以入眠梦。而一旦入睡,就有人在梦里倾吐着土得掉渣的家乡话——种种迹象表明,要回国了!</p> <p class="ql-block">(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