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远行记：奇袭计划

大海

又磨蹭了好多天，可恶的本能总是让我一次次拿起手机，沉浸于“奶头乐”的虚幻中。眼看又快到交房的日子了，从2月开始，我已经在这个云南的小县城待了半年了。我很想知道体内住着什么怪兽，每当稍一放松，它就出来啃咬我的精神。虽然写作计划一再搁浅，但我还是一再鼓起勇气重新开始。我不想放弃，这次我不想再放弃，我要将即将松散的精神重新组合。 有时候，我感到写作是一件人生使命，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有时候，我又感觉写作是一次放飞自我的精神旅行，是一个使人脱离原始本能和社会控制的神奇世界。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我将隐藏于现实的精神火花燃烧，驱散麻木、堕落与一切阴暗的心理，这使我感到自由和解脱。但很多时候，当我因耗费大量精神而瘫软时，原始本能就会报复性地大举进攻，收回失地，重新占据我的内心。 有时我也感到无奈，一个多月的旅行经历，我写了半年都没写完，想想也确实挺打击人的。但又转念一想，至少我已开始着手去做我想做的事了，这未尝不是一种进步，总比一直嚷嚷要实现理想到最后什么也没做强吧！而且让我骄傲的是，我问心无愧地认真对待每一篇游记，没有敷衍，没有为了尽快完成而草草了事，也没有功利之心。我并不怕我做不好，我怕的是因担心失败而从未尝试。人生没有十全十美，其实十件事能有三四件满意就已是超常发挥了。 我也十分庆幸自己有个宽松的“大后方”，能够宽容我去过这么“不靠谱”的生活。当年徐霞客如果没有一个胸怀天下的母亲，也不会心无旁骛地周游世界。从这点来看，我是很幸福的。但每每想到此处，我反而想快些完成旅程，尽快回到家里，好让家人安心。其实，我在旅途中有一个比较大的心结，就是怕家人因担心我而影响了健康。于是，很多时候我不想去冒险，并不是因为觉得这个险有多可怕不敢去冒，而是怕家人因此过度担心。他们不像常年在外的我，对旅途中的事很熟悉、很有把握，而是会对一切陌生的事都添加上自己莫须有的想象，或被网上一些夸张的视频吓到。所以，我在规划旅途时，不但要评估它是否超出自己的能力，还要顾及到家人的感受。好了，本来不想把以上的话掺杂在游记中，但一想到它们也是我在写游记时的真实心情，索性也就一并记录了。---------------回忆分割线--------------- 1月3日黄昏 我到现在还记得，去板房子镇的最后10公里路，愣是让我走出了50公里的感觉。人就是这样，在得知脱离险境后，身体的各项机能就会一并垮下来。这就是人的神奇之处，大脑可以运用精神提前透支身体的活力，而身体在得知问题解决时又会自动“罢工”。可悲的是，我身体“罢工”的时间过早，以至于最后10公里的累，简直比前面55公里都刻骨铭心。 开始，我还使出吃奶的劲往前骑，到后来，我发现无论如何鼓劲都提不起精神，就干脆摆烂地滚下车来。我瘫软的身体缓缓向前蠕动着，听着音乐，欣赏着小河流水，望着霞光在峡谷缝隙画出斜线。这是我难得的惬意时刻，完全没必要太辛苦，虽然，一想到旅店的床我就口水直流。 天黑前一小时左右，我顺利到达板房子镇。虽然叫镇，其实就是个村庄，它坐落于一片平缓的山谷中，几乎所有的房屋都排列在国道两侧，形成了一片长约一公里多的狭长建筑群。 刚进小镇，我就如释重负地看到了住宿二字，那是一个拥有一个超大院子的旅店。院子里空无一人，我喊了半天，才有个干瘦大爷慢悠悠走出来。大爷不太爱说话，属于问一句才答半句的类型。我问他住一晚多少钱，本打算等他说完稍微讲讲价，谁想他闷闷地说了声“20”，直接让我不好意思开口了。 旅馆的楼房很大，分为上下两层，有点像民工宿舍，大概有二十个房间。大爷把我安排在一个三人间里，并说道，前两天新年期间还有几个过路的，今天就只有你一个客人了。我问大爷，可以做饭吗？大爷说，这破地方哪有饭啊，泡面倒是有。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气温极速下降，房间温度也只有三度。我买了泡面，又买了2个鸡蛋，用电水壶煮熟，一顿美味的晚餐就这样做好了。我狼吞虎咽着简单的食物，心中充满了幸福和满足。我感谢老天赐予我这个安身之所，若没有它，我现在还身处阴森的大山之中。那个干瘦大爷，恐怕无法与我感同身受，他不会多想这个收了20块钱的小房间对我意味着什么，在他眼中，我只是千万过路客中的一个。 夜里，窗外不时响起奇怪的动物叫声。室内的气温也变得更加冰凉，每次呼吸都会吐出白雾。我烧了两壶开水，倒入盆中，放在床边，又把三床的大棉被都盖在身上，然后用便携暖风机将被窝里的寒气吹散。一切工作完成以后，我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这小小的房间，突然感觉它很神奇，竟可以将危机四伏的外界隔绝。不知为何，我有些莫名感动，第一次切身体会到房子对于一个人的重要，它是什么时候被创造的呢？真是一件伟大的发明。由于它的存在，人类便可以排除自然环境的干扰，远离生存的威胁，专心去想理想、想爱情、想一切心怡的事情。我不禁感到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这温暖，是来自于人类对于窝的天然亲切，是在危险中被拯救的感恩。此刻，我真切地感受到了这小屋传递给我的简单温情，它虽无声无息，却那般慈祥美妙。在这小小空间，我感到少有的踏实，世界也变得简单起来，不知不觉，疲惫的身体各部分仿佛开始一起向下生长，似乎要和床长到了一起，最后它们真的融作一体了，然后我就在昏昏沉沉中失去了知觉…… 1月4日 一夜无梦，当我神清气爽地醒来时，天仍然黑着。昨天的前半段骑行中，在还不知道中途有旅店的时候，我曾一度怀着悲壮的决心做好夜骑到佛坪的准备。我曾在路上反复计算，至少要骑4小时的夜路才能到佛坪。我不断给自己鼓劲、做心理建设，当我士气如虹，毅然决然地准备和即将到来的黑暗秦岭决一死战时，却意外得知板房子镇有旅店的消息。说来奇怪，当时本应松口气的我，却下意识地感到非常失望、空虚。就好像战争时本应有一次建立功勋的机会，却突然取消了作战行动。这种感觉实在令人火大，它带来的后遗症直到今天睡醒还未缓解。看来，这无法熄灭的斗志只能在今天的旅程中宣泄出来了。从板房子镇到秦岭南麓的金水镇，总共约110公里，在这之间只有55公里处的佛坪可以住宿。如果我不能在一天时间内到达金水，就只能先在佛坪住下，第二天再骑到金水。如此，便凭空浪费了一天时间。我并不想这样，我在骨子里是个不甘平庸的人，我想让我的秦岭之旅在荣耀中结束，我想在若干年后回忆起这段骑行时依旧热血沸腾。挑战自我，正是骑行的一大乐趣所在。这种旅行方式并非只有在美景中游览的浪漫，更有着在大自然中驰骋、挥洒体力与汗水的酣畅淋漓。征服困难、战胜心魔也是骑行生活的永恒主题。若只想在轻松中享受愉悦，而不去感悟自我突破的激情，那就无法体会骑行的深层次快乐。—————————— 当我研究地图时，目光在无意间瞄到了一个更远的地方——成都。突然，一个宏大的想法在头脑中闪过，它立即就让我为之一振。要不要在远征三个月纪念日那天“攻克”成都呢？如果可以做到，这无疑可以使我的远征增加新的传奇色彩，并为这一阶段的骑行画上一个完美的逗号。来吧，不妨计划一下，看看到底有几分可能性。于是，我马上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在地图上比划起来。 1月11日就是我的远征三个月纪念日，现在距这一天还有8天，总路程大概700多公里。也就是说，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至少骑行90公里才能达成目标。嗯，虽然很难，但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可完成吧，我心说。不过，这对于我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在几年前，我曾有过类似的战绩，但那时毕竟比现在岁数小一些，身体状态也好很多。而且那时是在夏季，气候比现在舒适得多，白天时间也长得多。更何况入蜀之路有重重高山阻隔，我这十天没有休息的身体，能否支撑住如此长途奔波还是个未知数。种种困难一一摆在面前，我却没有半点想放弃的意思，依旧信心百倍。不知从何时起，我隐约发现自己的胆子开始变大了，从刚开始出发时每天只敢谨慎地骑50公里，到现在跃跃欲试地不断挑战100公里以上的山路，这种变化好像就是最近几天才发生的。不但如此，我还发现已经连续作战了十天的我，似乎并没有应有的疲惫，反而越战越勇。有时候，一个人的心气儿和胆量也可以从侧面反映出他的身体状态，我当时的感受就像突然回到了十年前那般活力四射，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想尝试，仿佛无所不能，持续了半个多月的咳嗽也彻底好了，顽固的失眠也消失了。后来，当我和我爸提起这件事时，他笑谈，一定是在过秦岭时，沾到山神的仙气儿。其实，这话虽是打趣，但还真有点类似的感觉。我给出的解释是：秦岭的孤独骑行令我的精神在短时间内达到很高的境界，精神的升华加上高强度运动，由此可能触发了身体某些神秘结构的质变。在健身行业叫“突破瓶颈”，在武术行业类似于“打通任督二脉”。没有了“瓶颈”的阻碍，身体就开始了大踏步地提升，在极短时间达到了新的状态。精神对人的身体影响是极大的，那么特殊的精神状态也是有可能让身体瞬间“觉醒”的。这个解释虽有些玄学，但我当时的身体状态在几天内显著提升也是事实。另外，我的性格中也隐藏着桀骜不驯的成分，往往越是不可能完成的事，就越能激发斗志，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反倒是让我去做一件普通或简单的事时，容易提不起精神，常常以失败告终。于是，在这秦岭深山的凌晨，我满怀热忱地确立了“奇袭成都”的作战目标。一想到即将要去展开这“伟大的战役”，我就心花怒放，满心的豪情壮志，在我的大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一人一车，走过一片片崇山峻岭，跨过河流和平原，日夜兼程，策马奔腾……八天时间，我将自傥骆古道出发，翻越秦岭，走过汉中平原，翻越大巴山、剑门山、攻克阳平关、葭萌关、梓潼、绵竹，直至成都城下……天啊，我这是在做梦吗？这只有在电影中才可能有的情景，就要发生在我身上了吗？这些在古代战争史上大名鼎鼎的地方，即将活生生地展现在我面前了吗？来吧，创造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神话吧！当年晋国灭蜀用了三个多月，而你，只需八天！今天，就是“八日奇袭”作战行动的第一战，这样看来，一天骑110公里到金水镇已经是一件势在必行的事了，只有如此，才能使接下来的作战进程不陷入被动。就这样定了吧！今天就全军出击，攻克金水镇！为整个战役赢得开门红！———————— 我虽然醒的很早，但做计划却用了两个小时，出发时天已大亮。小镇的街道依旧鸦雀无声，人们还依旧沉浸于梦乡。 走出安静的小镇时，我望向这通往远山的路，在制定了“伟大计划”之后，它好像被赋予了更丰富的意义，披上了奇幻的色彩，在它通往的天边，我仿佛看到了繁荣的成都城。还有700多公里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从现在开始，每走一公里都相当于离目标近了一点，每一公里都可看作是一个小小的成就，加油吧！ 刚一上路就开始了艰苦的爬坡，此处距离秦岭隧道还有最后13公里，这一段也是坡度最陡的路。村落渐渐升起了炊烟，世界又开始复活了。 前面是大熊猫国家森林公园，难道可以偶遇熊猫吗🐼 远离人烟，再次进入荒山野岭。 山岭巨人们再次横于眼前，我小心翼翼地在它们身旁走过。 暗红的晨光睡眼朦胧地浮于山顶，小溪伸个懒腰后慢慢流下。 远处的山脚下，颇具有年代沧桑的小庙，让我想起了“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一处精心修缮布置的楼院引起我的注意，这在荒山中很是少见，便驻足稍作观赏。怎料一体型巨大的疯狗狂吠而至，我不愿与之纠缠，于是狂骑数百米，欲甩掉它了事。谁知我的快速远离似乎被它视作胆小逃跑，竟愈发疯狂地追赶而来。我心想真的好麻烦，便一个急刹车，调转车头向它发起了反冲锋。那狗愣了一下，见势不好，调头便跑，我也就收住脚步继续骑行，心中满是对那狗的不屑。没想到我没走几步，后面又传来它的叫声，而且越来越凶，越来越近。哎妈呀，这深山老林中的狗还懂游击战吗？跟我玩上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了……本以为这种看家狗顶多跟个几百米就回去了，没想到它足足跟了我两公里。当我和它反复互追了几个来回也没甩掉它时，终于有点揣测出了它的心思。就像某些恶人一样，当它最开始认定你是个好欺负的人时，即使你后面有所反抗，它也不愿轻易放弃那种欺负人的快感，甚至会因为你的反抗行为伤及了它的威严而变得更加变本加厉。于是，我终于忍无可忍，在路上拾起一块砖头，狂吼着向它猛冲过去，那气势就像要杀了它一样。因为往回走是下坡，我追得很快，并在马上就追到时，狠狠地投掷出了带着我真气的“手榴弹”。这回那狗吓懵了，哀嚎着拼命逃窜，一会就跑没影了……世界终于安静了，奶奶的，非逼我变得如此残暴才罢休吗😂。因为这只狗，我至少多爬了两公里上坡。———————— 一个半小时后，我终于看到了秦岭的最高峰。之前所有的道路，正前方永远是一片山谷。而现在，看来已经到了山谷的尽头，翻过前方那几座“高墙”，就到秦岭的南麓了。而最后一段路也往往是最陡的。 很快，道路就变得曲折起来，由于坡度太陡我实在骑不动也只好下车推行。已经近两小时没过一辆车，也没见一个人影了。我独自一人，喘着粗气，一点一点向前走着。此时此刻，在这秦岭最深的腹地，只有我一人和大自然独处，在这方圆几公里的地域，有大量的鸟兽和树木，还有连绵高耸的群山，但却只有一个人类，那就是我。想到这里，我一阵自豪，不禁对着群山大吼起来，一阵阵回音在山谷中游荡着，久久地，直至消散于天边。 精致如大号盆景的巨石坐落于路旁，仿佛在向我这个外来者展示着大自然原始的美。 暖阳升起，将秦岭北麓最后一段路的寒气驱散。 每当重回阴影，便会明显感到气温骤降。 一个人的秦岭，一草一木都饱含着惬意，大自然仿佛回到了百万年以前没有人类的世界。这样的时光，应该算是人生中少有的灿烂日子了吧。唉，每逢这样的美好时光，我都会憧憬能有一位神仙眷侣伴于身旁，和我一起见证，一起感悟。可是当今社会，又有几个女人喜欢这样漂泊的生活呢？如果有，我又当真会喜欢和我一起长久漂泊的女人吗？男人的天性就是探索和打拼，女人的天性就是守家和养育，这是千百年来写进基因的本能。如果女人也去探索、也去流浪了，男人还会长久地喜欢她吗？ 真的难以置信，我此时就像来到了宫崎骏动画片里的世界，那山川、小路、树木、阳光，都好像油画般绚丽，洋溢着自由与生机，如春风拂面。 世界仿佛奏起了优美的圆舞曲，而我就在这曲中飞翔。 随着海拔升高，路面上出现了积雪，道路变得光滑难行起来。 即将到达山顶了，加油啦，可是我对这寂静的山林小路是多么不舍啊。人生有时候就是矛盾，明明很热爱，却要急着离开，因为留下的代价是无法承受的。 终于到达山顶！从板房子镇到这里，我足足用了3个小时。我突然一阵后怕，如果昨晚没有在中途住下，将会是怎样的后果呢？首先，在太阳落山后我依然会在距离山顶很远的地方，最后一段最陡的上坡路，我将完全在黑暗中走过。这一路，连白天都没有车和人，可想晚上会是什么情景？人迹罕至的地方大概率会有一些不知名的野兽出现，它们白天会躲起来，晚上就是它们的天堂了。另外，夜晚山里的气温也会直线下降，到时不知我有限的衣服是否能抵抗寒冷。无法想象，在这阴森加寒冷黑暗世界，我该是多么无助。即使我在黑暗中坚持爬了2小时到达山顶，等着我的也将是更可怕的40公里的黑暗下坡路。到时已是深夜，气温下降定会导致水汽结冰，道路很多路段都会变得很滑，在这种情况下，我可能仍旧无法骑行，更别说快速滑行而下了。若如此，白天两小时内就可走完的路程，夜里恐怕要花几倍的时间，实在不敢想下去了……所以，是板房子镇的20元小旅店救了我，若没有它，我可能会在冰冷、漆黑与野兽的威胁中走8小时的时间！ 上午十一点，我到达秦岭隧道，这是我所能到达的秦岭最高点，也是傥骆道最重要的里程碑。隧道的那一头，就是秦岭的南麓，也是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南方。这里也是著名的分水岭，从此处流下的水，向北的水流最终将汇入黄河，向南流下的水将汇入长江。好了，拍个照留念下吧！把这一年所有嘚瑟的罪证都留下，以备多年后细细回味😂😉 一个人的隧道也真的是爽啊，好像进入了时光机。 哇哦～在隧道里傻傻地尖叫也是一件极其解压的事，人猿泰山来了，哈哈。 即将穿越成功，出隧道后会不会进入古代呢？ 没有到古代，却从冬季穿越到了春季，感觉气温提升了十几度，真暖和啊！我最后一次回头望了望隧道口，这条通道的另一端，曾留下我短暂的灿烂时光，再见了，我一个人的桃花源。—————— 接下来就是骑行时最治愈的灵魂时间——连续下坡！前面80公里上坡的艰苦蓄势，就等这一刻的“尽情报复”了。山川、道路、一切景物都如电影的快镜头般一闪而过，上坡时走几小时的距离，下坡只需要几十分钟，简直像飞起来一般爽。一路上，碰上了几个玩摩旅的，我们互相热情地打着手势，其中一个好像还准备停下来，应该是见到我感到稀奇，想和我交流一下。但我车速太快，反应过来时已经骑了很远，再想回来就又要爬半天上坡，所以也就算了。 距佛坪还有二十多公里时，终于遇到了修路地段，因为一路上到处都有修路警示牌，我也就早有心理准备了。 可以看出，这段修路工程已接近尾声，除了稍微颠簸一些外，并无大碍，但这些施工路段却大大减缓了我的速度。在我的计划中，有一个最晚到达佛坪的警戒时间，即如果在下午两点还未到达，今天就只能止步佛坪了。因为佛坪到金水这50多公里的路段，沿途都没有住宿，而且还要翻一座海拔提升600米的大山，必须留有充足时间才能走。 施工路段虽然很难走，但路旁也渐渐开始有了人家，不时可以看到一些上了岁数的当地人。他们在看到我时，都像看到了稀有物种般瞪着眼睛不住地打量，大抵是惊叹我能骑个自行车翻山越岭而来的壮举吧！不过，我也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一路上，几乎所有看到我的人都是这样。 到达佛坪时已经下午1点半，并不算太早。 我来到一家快餐店，点了一份十几块钱的肉汤。从昨天早上到现在，我已经有一天半没有正经吃饭了，不是泡面就是饼干。当香喷喷的肉汤端上来时，我的眼睛都绿了！我实在无法隐藏这对食物渴望的窘态，美女老板娘见状忍不住地捂嘴笑，然后又给我加了两块肉。不知是不是天意，这不知名的小吃格外符合我的口味，它很像我在东北老家常吃的“苏伯汤”，里面分别放了排骨、西红柿、卷心菜和芋头，调料基本只放了盐，汤却格外地鲜美可口。饥寒交迫的我，简直快幸福地哭了。一大碗美味几乎在顷刻间就进入肚中，然后快速地渗透入疲惫的身体各处，就好像水进入了久旱的大地，一瞬间就消失了。我还意犹未尽，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又要了一大碗。这时，我才发现，邻座的两个小姑娘正在两个人守着一碗汤吃着，当她们看到我一个人吃两大碗时，便不断用怯生生的余光打量起我来，好像在看一个动物园的牲口😂 我走出饭店时正好下午两点，刚好处于时间警戒线。于是我决定继续出发，向金水镇挺进。 下午的旅程没有太多好说的。主要有以下几点：第一，佛坪之后，山势不再像北麓那样杀气腾腾，明显缓和了许多，很多地方也开始有了零散人家。第二，温度至少提升了十几度，于是我最后脱的只剩一件单层外套了。第三，路旁的车和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在北麓那边，一两小时都不见一辆车，而在这边，几分钟就有一辆车通过。 南方最典型的植被——竹子，开始随处可见。 其实，这边的景色也非常不错，但可能由于我身体疲惫，无心欣赏美景，只是一直数着公里数，想着快点到达金水镇，然后大睡一觉。 据传，直到民国时期，这里一直都是匪患猖獗的地区。著名电影《让子弹飞》和《佛坪》讲的就是在战乱年代，好人生存不下去，被迫变成坏人的故事。如今，中国基本进入了一个“天下无匪”的社会，这个成就在依旧危机四伏的世界上来看都是少见的，作为普通老百姓来说，能在这种安全的环境下生活，还是很幸福的，尤其我这种独自在外的骑行者，对安全的体会尤其明显。 在下午的骑行中，我明显感觉倦怠，精神也不再像早上出发时那样亢奋。此时的我，就像常年守在阵地的士兵，斗志早已被消磨得差不多了，只是惯性地坚持。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眼看太阳即将没入西边的大山之中，我心中又开始有些焦急起来。 幸运的是，本以为还要爬300米的海拔高度才能到山顶，却意外遇到穿山隧道，这条捷径简直就是我的救星。给百度地图一个差评，由于工作人员没有标注隧道，害的我虚惊一场。 很多人都说我是一员福将，每次遇到危机，必能逢凶化吉，这次也是一样。当我从隧道另一头出来时，刚刚已被高山挡住的太阳就再次微笑地迎接我了。 我很欣慰，借着夕阳的余晖，我终于赶在天黑前滑行了十几公里下坡，如果没有那段隧道，我就会在黑暗中走这段下坡，而那是非常难受的。 太阳落山的时候，我距金水镇还有最后十几公里。可以说，我已经没有任何担忧了，因为此时，我已相当于翻越了秦岭，沿着河道骑行，每隔一小段就会有几处人家，天气也不再寒冷。在这样的情况下夜骑，不会有任何危险，到金水镇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望着国道远方的一处处村落，我的心逐渐变得坦然，回忆起我的秦岭之旅，好像已过了好多天，但一细想，我可是昨天清晨才出发的啊。而如今，这个曾在地图上演练了无数次的大山，终于被我翻过来了，虽然不像计划里那般顺利，但也总算是有惊无险。很快，手机也有信号了，我拨通了家人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了关切的声音：“咋样啊，到哪了？”我说，已经快到了，放心吧！ 当夜幕降临时，我还有最后几公里，此时，我的精神和身体都已非常疲惫，只剩下信念在支撑。恰巧此时，又遇到了大片修路地段，路上的车辆也多了起来。它们在土路上掀起大量浓密灰尘，令我不敢呼吸。 大片碎石路不断地考验着我的承受力。本来最后一段路可以在二十分钟走完，由于这些碎石的存在，又凭空增加了几倍难度。于是，我只能下车，在有限的光亮中，在一阵阵尘土的洗礼下，缓缓推行。 在这期间，有个送快递的卡车，可能看我太过艰难，便主动想把我送到金水镇，我婉言谢绝了。很多人可能觉得没必要拒绝，但我觉得这是原则问题，一个真正的骑行者，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搭车的。 路旁就是一条小河，对岸的灯光星星点点，伴我走完这漫漫秦岭路的最后一段。 路况再烂也要加油，胜利就在前方。 七公里的烂路，我走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当我看到金水镇远远的灯火时，强行绷紧的身体再次瘫软。心中不断地说：终于到了。 南方第一镇——金水，到了。汉中平原，到了。在星光下的我，却早已没了高兴的力气，只想快些找个地方休息。 我骄傲地截了一张带有定位的地图，发给我爸，并告诉他：我已成功翻越秦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