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在十一楼的牵牛花

長風吹夢

　　在我这平庸的半辈子里，最大的爱好莫过于养花养草。几十年间买回家的花草不可谓不多，像五颜六色的茶花，色泽艳丽的杜鹃，香气清婉的茉莉，清纯高贵的栀子花，还有诸如鸿运当头、一帆风顺一类的，而实际上我养过的花草，基本上都是死伤无数，折了钱财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伤了爱养花的那颗心，淡了文人雅士拈花的那种情怀。

因此，由养花转为养草，养一些好活的植物，比如绿萝、吊兰一类的，当然也养文竹、榕树、橡皮树、小叶榆、小椰子树一类的，养的最久的莫过于一盆富贵竹。那是搭档乔迁新居的时候，去买花树送给他时老板顺便送了一把十块钱的竹子，算算也有十多年了，虽然最后也从十几根变成了两根，但依然活得很顽强也很旺盛，依然维系着我脆弱的养花草的情结。本来也是可以活得更久的，可惜在屋漏偏逢连夜雨的当口，被我硬生生地扔在了政法巷那待了有十多年的办公室里，一同扔掉的还有那口敞口的玻璃缸。

我们应当接受我们的平凡以及平庸，生活本来就具有某种程度的平衡性，在失去和得到之间。在你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或许在其它地方老天会补偿你，让你有所收获，包括发自心底出自肺腑的欢喜。

尽管我是一个不折不扣养花养草的失败者，但上天偶尔也会眷顾我，给我伸出幸运的手来。几年前在我死去了花的花盆里，有一天竟生出了一棵野生的牵牛花来，那时候尚分不清辨不来那是一棵什么花草，对于一个喜欢花草的人来说，只管养着便是了。

那细小纤弱的幼苗，在我天天精心的浇灌之下，最后越长越长越长越高，攀援着盘旋着爬上了落地窗的围栏，一夜之间一蔓上开出了许多蓝白相间梦幻一样的花朵。这是我喜欢的颜色，干净、澄澈，像是从湛蓝的天空里裁取下来的一样，天然去雕饰，给人一种清新脱俗凌波起舞之美。

每年花落之际，我就摘取一些种子，等待着在来年合适的时候种下希望，一连好几年，年年都有牵牛花开，使得我年年都收获了不少惊喜和愉悦。自父母下世以后，我有时就忘记了采摘和收集这些种子，忘性似乎要比记性长得快一些，以至于两三年内再没有看到这花了。不曾想今年却莫名地生出了芽并结出了久违的蓝色的花朵，激动的心情自是难以言表。

花开得其实并不太多，只一两朵而已，但这一两朵却开放得恰到好处，足以惊艳初秋这简陋的阳台。当清晨的曦光洒进阳台的时候，牵牛花便愈发亮丽起来，小椰子树和盆栽的女贞则更为青翠一些。这开在十一楼的牵牛花，就像是一个孤独的灵魂舞者，自由而舒畅，在空中尽情表达着自己最优雅也最唯美的舞姿。

在青翠的世界里，这一抹淡蓝，泛着神秘的气息，像是清寒世界里翩跹的仙子，散发出独特的魅力。花底是白色的，花端边沿是淡蓝色的，结在叶子边的细茎之上，在喧嚣的尘世间展示出努力向上的坚毅和不屈，以及凌空盛放的高傲、清冷、空灵和飘逸。

错落有致，疏密有度，轻盈妙曼，纤细修长的喇叭形花朵，无形之中就生出一种雍荣华贵而又迷人的气质来。一骑绝尘似乎还有些天生的孤傲，就如同那些不合群的终南山里的隐者，终日里行走在大山深处，默默地舒展着无拘无束的高士情怀，热烈而奔放。

一花一世界，一人一境界。有道是：眼界高时无物碍，心源开处有清波。忘掉过往，放眼当下，人生的每个阶段各有不同，或平淡、或简单、或卓越、或精彩，拟或是失意、是痛苦，也是我们最为真实的经历，是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正如这牵牛花一般即使在落幕的那一刻，也透露出一种与众不同野趣丛生的意象来。说来也怪，这野生的牵牛最多时只开两朵，悄然绽放之后一日之内必败，再次开放一定是几日之后了。既让人兴奋让人满怀期待，又让人有些许的落寞和伤神。

所以说，养花养得是一种情趣，养花养得是一种心境，养花养得是一种修为。养花种草顺其自然，自始自终保持一颗平常心，不必苛求于满眼的花叶婆娑，有时候单调简约也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美。

婉约，疏狂，在风中凌空绽放，妙趣横生，风华绝代，把最美的容颜留给这纷繁喧嚣的尘世，把清香挥洒在十一楼的高处，这就是让我感慨万千的长在我家花盆里开在我家阳台围栏之上的牵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