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外出公休的第二天晚上，儿子终于发来消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知道自己一直在等。公休放假，我请他一起出去，结果他斩钉切铁地说“不能请假”，只好悻悻然作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一天飞机落地，迫切希望收到儿子消息，以此证明他已经长大，有着牵挂父母的孝心。直到在酒店昏昏欲睡，期盼的消息也没平安着陆。妻在一旁悠闲地玩着手机，我对她说：“坚决不要联系他，利用这次公休，好好锻炼他的独立能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没想到儿子还是“按捺不住”，发来消息两条。一条是一张图片，一条是一问句：老爸，这是什么？</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图片是家里的栀子花。很普通，我却很喜欢。在我眼里，这是一种知道自身平凡却从不会自我放弃的花，以独树一帜的白和香，在纷繁复杂的世间占得一席之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放大图片看，栀子花盆里居然长出不明的生物，再细看，是一窝叫不出名字的“野生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约是儿子在浇水时，不经意发现了它，这让他十分意外。我可以揣摩他的心思，栀子花盆里按常规应该长出栀子花，再不济也是其他花草，怎会长出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野生菌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难道说那盆花的泥土里，有着我们看不见的秘密？或者说无数“因”的种子早已悄无声息地埋下，只待一个契机，便会长出意料不到的“果子”？</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打下三个字：野生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估计儿子机不离手，马上问：有毒无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说：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儿子问：怎么办？</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放下手机，我半天没有回复。慢慢地，欣喜开始消退，一种叫愤怒的东西居然从心间悄然升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怎么办？要么放任不管，要么连根拔起，已经工作了咋还不懂得自我做主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实在不喜欢“妈宝男”的孩子。在儿子身上，我似乎没有强加自己不能实现的梦想，但特别渴望他阳光开朗，独立坚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对妻说：“儿子发来消息，说家里的栀子花盆里长出了野生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话一出口，我觉得妻应该十分诧异，但想不到她的语气极为平静：“有这么回事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问我怎么办？要不我们这个时候回去帮他拔起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完我其实就后悔了，这句拉满愤怒的话，对妻子而言，绝对是一种赤裸裸地挑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很奇怪，妻却没有反击。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家庭教育问题，我和她闹得很僵。我坚定认为教育是一个系统的事，父母亲必须遵循同一种理念，不能“各吹各的号各唱各的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妻常劝我，说人是多样性的，成长也不是直线前进，而是阶梯跳跃，到了某个阶段时间就会给出答案，说不定还有惊喜。我不敢与之辩论，毕竟妻是学习心理学的高手，但关于“静待花开”，我实在有些茫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古城的灯光依旧无比绚丽，虽然清风扑面，但我有一种莫名的烦躁。静下心来觉得自己也不可理喻，一开始盼望儿子发来信息，盼来了心情却变得糟糕，问题到底出在哪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妻放下手机，看着一脸郁闷的我居然笑了，说：“你忘了儿子学的专业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专业？对啊，儿子大学学的不是植物专业吗？如今工作又与食品有关，他怎么不识盆里的菌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妻的眼神有抹狡黠。我恍然大悟，这个已经长大的孩子，在用一种打破常规的方式，传递对父亲的问候。而且极有可能是和母亲一起，把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狠狠地洗刷了一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只是，不知道我和他，谁真正懂得花盆里的秘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此文2024.8.14刊发《德州晚报》；8.19《中国应急管理报》；8.22《京九晚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