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风——我与猫

秋树

作者/秋树/图/网络

秋夜，云淡气爽，星亮月明。我在河边散步。许是人逢佳节，念想自来。不经意间念到儿时一只猫。那只猫，瞬间像从童年的银幕上走了过来。
依稀记得五岁那年，全家住在低矮的平房里。一到半夜，房棚屋角，橱后床下，时有猖狂的老鼠，悉悉嗦嗦，吱喱吱喱的奔来跳去。放粮食的坛子边，总有老鼠痕迹。
一天早上，天刚亮，我躺在床上，听见灶间煮早饭的母亲对父亲说，“我要到南宅上捉只猫回来”。南宅，指我外公外婆家，在同村三排，我家在四排，相距五六百米远。
当时农村，家家是低矮平房，老鼠很多，许多家庭要养猫提防老鼠。外婆家养的一只金黄带白条花纹，叫欢欢的猫。听外婆说，这只欢欢正值青年，很会捉老鼠。 母亲常带我去外婆家，每到外婆家屋前横路上，欢欢早已似老熟人，热情兴奋地从屋里跑过来迎接，围着母亲和我的脚步转前转后。
此时，我最喜欢挑逗戏惹它，在路边找来一根干芦黍头伸到它眼前晃动，欢欢会迅急举起双爪舞挡。当我用芦黍头在地上画大圈，一松一放，它灵活的前爪会追抓芦黍，跟着转圈。
转眼长了一岁，我又跟母亲去外婆家，那次欢欢没出来。原来欢欢前两天产下了四只小猫。母亲知道后就和外婆说，“准备养一只”。过了个把月，外婆亲自将毛发色泽和欢欢完全一样的一只小猫送了过来。看到外婆来，我特别高兴。因为外婆除了送小猫来，竹篮里总有好吃的东西。果真外婆掀开竹篮，有柿子、桂花芝麻大汤圆。 小猫刚来时，我发现它胆小，总爱眯卧在灶炉边的一处柴禾上。母亲在一旁烧灶火，它喵喵声也很轻微。母亲当时给它取的名今天我已想不起来，这里就叫它“乐乐”。过了几天，乐乐开始出来黏人，时不时围着家人脚边转悠。
渐渐，它从胆小乖巧可爱，变得胆大贪玩。你走几步，它也走几步，你一坐下，它会跳到你大腿上。每看到谁嘴里吃东西，一双明亮眼睛立马盯着你。喵，喵叫的同时，用身体磨蹭你。原来“馋猫”两字，大概说的就是它的这一特性。
每见门前菜地间有蝴蝶飞舞，它常常三跑两跳蹿到菜地，缩起身子，双眼凝息静盯，等蝴蝶飞近，突然出奇不意追扑上去，时常蝴蝶没扑到，几朵菜花或瓜花给折落了。
见我坐在门口，常将身子靠过来，一条尾巴晃来晃去。我时会摸摸它圆圆的小脑袋，拎拎它一对小尖塔似的耳朵。小手指点拔它三角形的小鼻子，戏惹一下可爱有趣的人字形嘴巴。只见那双炯炯有神的宝石眼，灵动深邃又明亮。给人好有亲切之感。 有时轻拉它嘴两旁几根米白色的硬胡须时，它的前爪会像拳手一样快速将我手挡开。每到夜里，它常会从菜地里悄悄走出来，一双发绿光的眼睛，有点吓人。
它不像狗喜欢跟人出门溜逛。爱孤自享受追咬小动物的乐趣，它是鱼儿、虫蝶、麻雀、蝎子、小蛇等小动物的天敌。
天性它是挑食的动物，它爱吃鱼，有俗语：“猫咪不吃蟹，放在那里看”。生或熟的螃蟹，它都不会吃。活的大螃蟹放地上，爱用前爪一伸一缩戏弹螃蟹，但也怕螃蟹的那对大螯。若碗橱里有煮好的鱼，或木盆里有活鱼时，得小心它偷吃。
有一次，我在河边钓鱼，见我盯着河面浮标，它目光如炬，静静地盯着水面。突然，它听到身后木桶中有声，在我不注意的时候，趴在桶边，一只前爪一伸一缩快乐地抓鱼。我发现时，一条鱼已给它抓咬在嘴里，我呸的一声！它咬着鱼一溜烟地逃到棉花地里了。 它喜欢吃小鱼汤泡饭。我学会下河摸鱼捞虾和钓鱼后。每弄到点鱼，少不了它一口。我咪咪，咪咪呼叫，它就会兴奋的小跑过来，喵喵的叫几下，不一会儿将碗中的小鱼汤泡饭吃完，然后孤自去玩了。
一年后，它成了一只勇敢的猫。围着我脚边的时光大大变少，有时整夜跑得无影无踪，而且也变得不守规矩。动不动蹿上桌子，弄得处处是梅花爪印。也常受母亲大声训斥，“去！”此时，它会急蹿门外，回头警觉地看看母亲，生怕母亲举帚打它。
它确实是天生猎手，好奇心特强，耳朵也非常灵敏。尖锐如锥的猫齿长全，身体具备捕咬老鼠的能力和本事后，身体变得特别的灵活敏捷，步履攀爬也相当轻盈，走起路来没有一点声响，优雅的猫步舞大概由此而来。翻看它爪趾底，肉垫厚实，前脚是五爪指，后脚是四爪指，趾爪甲特别锐利。只见它平时休息或行走，爪子是缩的，在捕捉动物时爪子便伸出来了。 记得许多次，在家人皆没有感知任何声音的情况下，它早已听到篱巴墙间，橱柜背后，或房梁上有细微的声响。它一双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一对尖耳朵也竖了起来，缩身抬头，闭息凝神，然后，快速跳跃，几上几下，蹿上房梁捕捉老鼠去了，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它也会失脚，一次追逐老鼠中，用力过猛，房梁很滑，轰的一声摔下来，若是人，肯定会受伤。猫似乎真有九条命，从五六米高摔下，头撞在地上，也不受伤，且刚一落地，瞬间腾空跃起。有一次，邻居孩子们戏追它，它蹿到一棵高树上，孩子们用竹杆捅它，它不小心，从高树上朝天摔到硬砖上，孩子们还没反应，它早已腾跃起身快速地逃走了。
它几次为了显显本领，将捕捉的肥硕老鼠咬住，跑到了母亲的面前，似乎在向母亲表功交差。看，你没有白养我吧，我很能捉老鼠的！有它在家中，老鼠的活动痕迹几乎不见了。 有一次清晨，母亲准备出门下地，见它从屋西河阶边上来，嘴里呜呜呜呷着一条七八两的大活鲫鱼，来到母亲面前，母亲很惊讶，这猫好有本事哈。后来母亲将这条鲫鱼放在木桶里养了一天，当天晚上将鱼宰洗干净，红烧了。母亲将鱼头鱼尾和着麦饭给它吃，我也快乐地享受到它捕的一顿鱼鲜。
我有一次看见它咬着一只小麻雀，嘴里哇呜，哇呜的从后门进来，我跺脚唬吼它，它便飞快地蹿到一片茄子地里，躲了起来。
冬天来了，它最爱卧睡在屋檐下的砖地上晒太阳。那种无忧无虑，什么事不问，舌头舔舔自己毛发，爪子捋捋自己胡子，悠然安逸的神态，让人真有点艳羡。我有时拿个小方凳，坐在它边上，摸摸它头，撸撸它毛，它会四脚仰躺，很享受地眯起眼睛。
乐乐是一只母猫，发情时，便有几只猫在屋前菜地里聚在一起，似在惨烈打架，发出呜哇——哇呜——哭声特别尖锐刺耳令人恐怖…… 转眼一晃，它来家十年有余，我已上高中。它叫起来的声音，有些冗长，喵——唔！走路的形态和姿势变慢了，有时尾巴舒卷显得那么无力。
母亲看见乐乐这种状况成，一脸无奈。母亲几次对父亲轻声轻语说，“用布袋把这乐乐悄悄地送走吧〞。
几天后，父亲骑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将之送到十里开外的新建街。可过了一天，乐乐回到了家里。母亲似乎有些心疼，盛了一点麦饭，又煮点鱼汤，端到碗厨边一角。它的叫声，喵——唔！不轻不重，变得低软。本来明亮的眼睛，似有泪滴一般。那是它在我记忆里最后一个画面。
它很有灵性，在天色阴沉灰暗的一雨天，出去后再也没回来，也不知它去了哪？从此，杳无音讯！

母亲不得不将猫碗洗净。母亲让父亲送它走，让它四处游荡，自生自灭，是不是残忍了点？当时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这样做？后来听到这样说法，猫老态聋钟后，必须把它送走，它才会找到魂归之路。乐乐走了，家里房屋重修，母亲不再养猫。生命的无奈，即便是动物，也易让人感伤！
不过，现在遇上那些养在楼房里，丧失捕鱼捉鼠野性，贪玩懒睡的宠物猫，我已毫无兴趣。
至于我与这只叫乐乐的猫之间，十多年伴随，尽管我无法清晰确切形容。只是过往的事，无疑在我童年时光中是有深刻记忆的。
所以，今秋感思，望向明月，似看见母亲煮好小鱼汤，咪咪、咪咪呼着，那一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