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甘行之湟鱼洄游

谢玉盛

湟鱼是青海湖特有的鱼种，每年的五到八月，这些鱼们都要游出青海湖，沿入湖的河流逆流而上，到淡水里产卵，产完卵再游回青海湖。注入青海湖的河流有好几条，湟鱼洄游最有名的是泉吉乡的泉吉河。在茶卡客栈，店老板建议我们去看看湟鱼洄游。高德地图输入泉吉乡，居然有“泉吉乡观鱼台”。看样子这真是一个知名景点。

说实话，鱼类洄游笔者从来没有见过，想不到如今会在青海湖遇到。它们是怎么个游法？悠闲度步？争先恐后？漫不经心？其神秘、神奇和不可思议，全在想像中。相距一百多公里，第二天一早，就朝泉吉乡开去。

在到达观鱼台之前，俺把刚学到的知识先卖弄一下哈。不仅是青海湖的湟鱼，相当多的鱼都有洄游的习惯，我们所知道的鲤鱼、青魚、草鱼、鲢鱼、黄鱼、大马哈鱼等，都要洄游；洄游的原因有几种：主要是生殖产卵，其他还有觅饵和越冬等；洄游的里程从几十公里到几千公里不等。就说青海湖的湟鱼，它们的洄游属第一种，生殖产卵。顺便说一句，每年的4月21号，是世界鱼类洄游日，此事隆重吧？

湟鱼的老祖宗是黄河鲤鱼。二十万年前，黄河和青海湖是相通的，后来的地壳运动阻断了两地的联系。随着青海湖水变咸，留在湖里的鲤鱼逐步退化了鱼鳞，所以湟鱼的学名也叫裸鲤。鳞虽退去，但遗传基因没变，它们每年要到淡水中产卵。

好，泉吉河到了。站在大桥上俯身一望，两百米开外的河流上怎么有一排排微型瀑布？走近一看，这河有百多米宽，河床上横着二十多级水泥台阶，从此岸延伸到彼岸，每级台阶足有三十厘米高，水从上游流下，从一个个台阶漫过，就像一道道瀑布，这些鱼就顶着水流逆瀑布而上，或跃过瀑布，进入上一级台阶。非常吃力，成功者少。

看到这里，俺就很生气了，是谁把台阶设计成这样，这不是成心和鱼们过不去吗？设计者上辈子一定是鱼的冤家，报仇来了。后来遇到旁边一个开店的网名叫“平安福”的老板，他告诉我，湟鱼在青海湖的咸水中是无法产卵的，因为它们的性腺不能发肓。只有在激流中全身发力，不断逆流而上，性腺才会发育成熟。这二十多级台阶就是促进它们的性腺发育的。台阶太矮不行，太矮不能用尽全力，太高也不行，太高跃不过去。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鱼们还是太辛苦了。青海湖的湟鱼大概倾巢而出好几个月了吧，看，成千上万条湟鱼挤在一起，等待跃过台阶，接受瀑布的洗礼。在每一个平静的水域，都有鱼们的聚集，它们在积蓄力量，之后分散开来，在各自认可的地方游动，等待机会。

每一条湟鱼都要游上去，雄的雌的都要游，没有例外。它们奋力冲上或跃上台阶的场面是激动人心的。潜水的要看准水流的间隙，瞬间发力，有的过去了，有的游到半道又被冲了下来；而那些跃出水面的湟鱼——估计雄性居多——同样如此，有的跃过去了，有的落在半道，又被激流冲下。

“平安福”老板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他见我如此投入地拍片，担心我掉到河里，就发一段视频给我，是一个月前拍的，那时的湟鱼比现在活跃得多。我转录于后，同时再谢“平安福”（之后我们成了朋友）。

湟鱼就这样一次次地“跳龙门”，别以为它们这样跳起来或冲上去就成功了，万事大吉了，厄运也许就在头顶——那些湖鸥和鸬鹚正在上面虎视眈眈地等着它们。这个季节是这些水鸟的肥美节日，就像再笨的黑熊也能在大马哈鱼洄游跃起时抓到猎物。据说，这些湟鱼集群洄游时，雄性总是冲在最前面，游在最上面，它们用自己的身体阻挡“子弹”。也许正是这样的英雄壮举护卫了这个族群的延续。

一条鱼游完这么多台阶大约需要七到十天时间，然后再继续溯流而上。这期间，还得看老天爷的心情，如果遇到一场暴雨，游上来的鱼们会很快被冲回原点。它们不会气馁，重头再来。这期间，有很多鱼体力耗尽，亡在洄游途中，这是生命延续的代价。

在湖鸥和鸬鹚面前，湟鱼是弱者，在湍急的流水面前，湟鱼还是弱者。它们似乎从来没有强大过。但它们是了不起的鱼种。网上有多篇文章提到，上个世纪的三年大几荒中，青海湖的湟鱼救过青海人的命，老一辈的人还念念不忘，感恩它们以自己的身体救苍生。然而，后来在一切向钱看的运动中，湟鱼却遭到了灭顶之灾——滥捕滥杀，鱼群数量急剧下降，以至成为濒危物种。从2001年青海全面封湖零捕捞至今，已经有二十三年，青海湖湟鱼的数量才有缓慢提升。

青海湖湟鱼的生存环境并不优裕，甚至可称为恶劣：高寒、缺氧、湖水中营养稀疏。有资料说，一条湟鱼每年只能长一两左右，要长一斤，需要十来年的时间。这样一算，这个世界真是亏待了湟鱼。今天人们在湟鱼洄游处看它们奋力一跳，真有一种说不出感动。这个高度，恐怕是人类无法企及的。湟鱼是青海湖生态系统中的关键物种，处于草—河—湖—鱼—鸟共生生态系统的核心位置。可以说，保护湟鱼就是保护青海湖，也是保护我们自己。

谢谢亲们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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