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巴尔干之 那盏欧洲的社会主义明灯

魚和虾

巴尔干半岛

　　我确实在阿尔巴尼亚游走了一趟，可满打满算，也就一整天的时间。这次巴尔干之游，阿尔巴尼亚就是顺带的，旅行社压根儿没把这山鹰之国太当回事，行程安排得如此这般地简单粗暴。

于我，短短的一天，给了我不寻常的体验，是一次值得回味的走马观花。

黑山境内的斯库台湖。我再往前看，大山挡住了我的双眼。但我知道，那边也有水，也有山，却已经是阿国的地盘

这位船老大带我们在黑山和阿国共有的湖里划了一个圈

　　团书中安排了在塞尔维亚滑雪胜地兹拉蒂博尔空中缆车的项目。我们有些点儿背，赶上风大，缆车停运，没能坐上这个号称世界最长的九公里索道缆车。对我们众多驴友来说，这将是一个终身遗憾呢！作为弥补，旅游公司安排了一个游斯库台湖的项目。

于是，还没进阿国，我们就淌了一趟这个国家的水，是清的，不浑。

图中蓝色的圆点就是我们在湖中游览的区域

　　斯库台湖是黑山和阿国之间的界湖。Google地图显示，这个湖被一分为二，看着挺公平的，多的没太多，少的也没太少。想想也是，要是线划得太偏，这湖里就可能乌云压顶、惊涛骇浪了。

游船只在属于黑山的湖汊里转了个来回，压根儿没往边境线那边走，本想看看水中界碑是啥模样，这个愿望落了空，再留下一个遗憾。

从罗扎法城堡顶上，即阿国一侧，远眺天尽头蓝灰色的斯库台湖

　　从黑山境内开始，导游就一路给我们打预防针：不要对阿国想太多，这是欧洲倒数第二穷的国家（我查了一下，各种排序，大同小异，阿国都在最穷10国之列）。瞧这话说的，很让人不爽嘛。

我从小就知道，生活在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民是最最幸福的。他们重要的历史使命之一，就是要解放全人类，解放世界上三分之二受苦受难的人民。苏联及其小兄弟，还有南斯拉夫都已经变修，在欧洲，就只剩下阿国这一盏社会主义的明灯了。

　　进入阿国，车窗外的景色变了，已不再是塞尔维亚和黑山那样郁郁葱葱的茂密森林。山峦依旧蜿蜒，却怪石嶙峋，树木稀疏，让人自然而然地想到“穷山恶水”。路边开垦的农田里石砾遍地，肯定是捡不完、清不尽的。真不知道得用什么农具来耕地，这样地里又能种什么庄稼。

载着我们浪四国的塞国司机兼外事主管。虽是免签，但过境手续还是要办的，这些接洽和通关工作大都由他负责。司机有塞族人的脾气，很倔，但也能哄好

　　入境时，我们没下车，甚至没出示护照，一切全由塞国司机出面办妥。导游说，是要花钱的。至少，司机给了边检人员好几瓶可乐。官员用几瓶可乐就摆平了？怎么说呢，他们到底是比较廉洁，只要有点小意思就行，还是太穷，胃口还没被喂大？此时我想起了在某非洲文明古国，找游客索要清凉油、风油精的旅游警察（那个国家特有的警种，还配了枪）。

　　离地拉那越近，眼前飘过的小镇、住家就越密集。虽然看着不如黑山和塞尔维亚富足，但也难以让人产生这是一个穷国的联想。

　　地拉那城边上的街景是这个样子的，一块篷布对应的是一家店铺的门脸儿。是不是很熟悉的感觉，像到了一个国内的四五线小城？

　　这些住宅楼看着也挺亲切，在帝都这样的大都市里比比皆是。马路上跑的小轿车差不多都是欧洲牌子，奔驰、宝马和奥迪，牛！有冇搞错，导游会说，不是阿国人有钱，只因为这儿是欧洲最大的二手车市场。看来，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及其盟国的汽车来路相同，都是富二手呢。

　　首都地拉那到了！这是刻在我儿时记忆中的地名，还有如雷贯耳的霍查、谢胡等劳动党领袖的名字。所以，我来阿国是情怀之旅，怀旧之旅。

不过，革命没能熬过时间，从1990年代初开始在这里淡淡隐去。我走的地方有限，极少看到过去的印记。

但是，我无数次听到了斯堪德培这个名字，一位抗击奥斯曼帝国的阿国民族英雄。我还去了他的老家克鲁亚，参观为他而建的博物馆。地拉那市中心广场也以他的名字命名，他的巨大塑像从1960年代起就一直安然无恙地矗立在广场上。阿国人不再反帝反资反修，正在精神上与那个年代切割，转而从历史中寻回民族的自信。

克鲁亚的国家历史博物馆，俗称斯堪德培博物馆，建于1982年，克鲁亚古城堡的遗址上

　　不过，地拉那还是保留了些许过去的痕迹。同样位于斯堪德培广场的国家博物馆上方，立着一幅大型壁画。画中手持各种武器的工农兵人物，迎风招展的红旗，提醒着人们这里曾经有过社会主义、所谓劳动人民当家作主的经历。

市中心的地堡博物馆Bunkart 2（感谢老同学JSH的照片），另一个Bunkart 1地堡更大、为防核打击而建，在地拉那郊区

事实上，阿国人没有失忆，他们用另外一种方式，铭记那个年代的人和事，施害和被害，迫害者和受害者。

据说，当年为了防范敌人的进犯，阿国挖建了几十万个地堡，这中间没少消耗来自中国人民勒紧裤腰带省出来的巨量援助。（当年响应“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的号召，举国上下挖防空洞，估计也是海量数字。）

斯堪德培广场附近就有一个这样的地堡，专为在周边国家首脑机关办公的领导人而建。现在这个地堡已经开辟成博物馆Bunkart 2，向阿国人和海外游客展示1946-1992年间的阿国。

　　地堡博物馆入口有一个360度的穹顶，上面全是当年受害者的肖像照片，顿时给人一种不祥和压迫感。

进入地堡后的售票口墙上，展示着奥斯维辛幸存者、意大利化学家Primo Levi的一句话：All those who forget their past are condemned to relive it. （所有忘记过去的人，注定要重蹈覆辙。）

博物馆采用现代科技，将虚拟和实物展示相结合，让参观者获得一种身临其境、时空交错的感受，也许这就是博物馆名字中有art（艺术）这个词的原因吧。不过，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使用这些功能和手段。

地堡主通道 （网图，谢谢原作者）

我和同伴在几条通道里的参观人流中快速穿行，偶尔进到不同展室停留片刻。但在7号通道，我们放慢了脚步，逐字逐句读完了挂在墙上的每一条语录（阿英双语对照）。这些语录与地堡无关，但都在阐述人的记忆的重要性，体现了博物馆创建者的初衷。语录作者中有哲学家、文学家、宗教人士、二战大屠杀幸存者等。

（分享其中的几条语录，文字内容使用了AI辅助翻译）

　　“记忆是万物的宝库和守护者。”-- Cicerone

　　"记忆并非我们所记，而是对我们的提醒。记忆是永不消失的现实。"——奥克塔维奥·帕斯

　　"我们是我们记忆的载体，也是我们所承担责任的体现。没有记忆，我们就不存在；没有责任，或许我们不配存在。"——若泽·萨拉马戈

　　“进步取决于拥有记忆的能力……那些无法记住过去的人，注定要走老路。”——乔治·桑塔亚纳

　　"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需要年轻人了解和理解：这是不让无以言表的恐怖死灰复燃的唯一途径，也是让我们走出黑暗的唯一方式。"——Elisa Springer

　　"回顾过去有点像调整正常的眼睛，使其更适合其主要的功能——向前看。”——Margaret Fairless Barber

　　“战争会剥夺记忆，遏制对其根源的探究，直到那些知情者的声音消失。然后，战争会以另一个名义和另一张面孔卷土重来，摧毁他们保存的、那些聊胜于无的记忆。”——卡洛斯·鲁依斯·萨丰

　　“当一个人开始认为自己比其他人都优秀时，邪恶就扎下了根。”——特蕾莎修女

有兴趣者，可以细看这张图片

地堡里人多，空气不好，所见所闻让我胸闷气短，开始出现密闭恐惧的症状。我和同伴匆匆离开了这个值得花更多时间和拍摄更多照片的地堡。

　　从地堡出来，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沐浴在清澈的阳光里，之前出现的心痛、恐惧和焦虑感顿时烟消云散。

在地堡里，我一直在默默地点赞阿国人的反思，佩服他们的勇气，羡慕他们的觉悟。

记住，是摆脱黑暗的唯一途径；记住，是为了减少邪恶，避免悲剧重演；记住，是为了一个好的未来。

酒吧里聚满了阿国国足队的球迷，身着国足队的球衣



斯坦德培广场周边的CityWalk让我看到了地拉那人的生活，虽肤浅却真实。街边所见与地堡陈列，完全是两个世界。

如火如荼的欧洲杯给酒吧带来好生意，即使是路边小店，都挂着电视投影幕布，一小瓶啤酒可以让球迷坐完一整场比赛。大的店子更是球迷满座，热闹非常。

古老的的埃特海姆·别伊清真寺，土耳其与阿国政府合作，2021年重建恢复，斯堪德培广场

阿国是一个伊斯兰国家，人口以穆斯林为主。在这里，宣礼塔诵经声会按时响起，基督徒大街上遇到神圣标识也会虔诚地划十字。但除了正式的宗教场合，从人们的日常服饰已分辨不出他们的宗教信仰。

边境城市斯库台街景



在斯库台市去往餐馆途中，路过这座清真寺，毗邻的是一座基督教教堂。两大宗教场所相安无事，信徒们各信其主，远比那个硝烟滚滚的宗教原生地和谐宁静。

地拉那市中心步行街的艺人



这几个乐手看上去都有一把年纪了，但一点都不影响他们的热情，他们的投入，他们的快乐，他们的无拘无束。连摆在纸盒子上收赏钱的小筐，都显得那样地理直气壮，大大方方。

他们如果演奏这首歌，我一定会跟着唱起来：

“赶快上山吧，勇士们，

我们在春天加入游击队。

敌人的末日即将来临，

我们祖国要获得自由解放。”

（阿国电影《宁死不屈》插曲）

站那儿欣赏了好几分钟，一直没等到。

　　放松感最强、最打动我的是斯库台一位拾荒老汉。看见几米开外的我用手机对着他，他很是兴奋，停下翻垃圾，举起双手跟我打招呼，笑容满面。也许他认出了我们一行人来自“天涯若比邻”的中国？也许他还记得“同志加兄弟”的深厚友谊？看他打出的V手势，还有他的笑颜，不禁感叹：这便是阳光下的灿烂！

　　斯库台、地拉那、克鲁亚，构成了我对阿国的全部印象，已经与来时的想像和听说有所不同。

也许欧洲的穷老二是大户人家的娃儿，穷也是财主家的穷，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这个穷娃儿正向亚德里亚海对面的邻居意大利看齐，还经过一番努力，被列入了大富豪欧盟成员国的候选名单，成为一家人应该不是梦。

从罗扎法古城堡观斯库台市容

　　阿国一天，离开时有些没看够的感觉，又留下一个遗憾。再来，似乎不太可能；有可能的话，也许就没了免签的福利，得先申请一个申根签证了。

愿阿尔巴尼亚有朝一日土鸡变凤凰，穷国变富国，再次成为一盏明灯。

浮光掠影巴尔干之塞尔维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