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物件】蒲扇

宝玉

秋风乍起，天已微凉。

夜幕降临后，小区内的几个大妈，依然喜欢在大院空闲处，围坐在一起，家长里短，说说笑笑。仍然喜欢人手一把蒲扇，边摇边聊。其实，蒲扇在她们手里，此时已经不是为凉快或驱蚊虫，只是岀于种习惯罢了。

我已经多年没有使用过蒲扇了，一旦想起来，一种熟悉又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因为，在日常生活当中，蒲扇曾经陪伴了自己大半生。

遥想当年，我的童年是在偏僻贫穷的马牧池公社度过的。我们一家六口人，住在北村农户的三间小南屋里。每到夏天，室内便异常闷热。

这时，母亲就会找岀保存的那几把蒲扇，仔细地清洗干净，有些边缘破损的，她就裁剪布条裹住，用针线密密缝，反倒比原来还好看了。

蒲扇，质轻价廉便携，是当年最为普及的降温工具。我中午或晚上睡觉时，母亲没事就会坐在床边，不知疲倦地为年幼的我扇风和驱蚊蝇。那缕缕凉风，吹散了令人难耐的炎热，一会儿我就安然入睡了。

我们大院里的四户人家，空闲时便会聚集在大门的过道里纳凉，大家手摇着蒲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公社北门外的小广场，则是人们晚上乘凉的好去处。闷热的夜晚，许多人家在这里铺上席子，啦呱说话。大家几乎人手一把蒲扇，这是那个年代夏日的标配。我最喜欢躺在凉席上，看天上星星眨巴眼睛，看那柔柔的亮亮的月亮。母亲则坐在旁边，一面不停地给我扇着凉风，一边讲述那絮叨了无数遍的牛郎织女神话。

凉快透了，大人们才陆续地领着或背着孩子回家去睡觉。当年，这温馨又浪漫的乡村夏日夜晚，如童话一般的画面，至今仿佛还在我的眼前。

到了冬天，蒲扇成为父亲时常需要使用的工具。当年，没有先进的炉具。每天一大早，我们还没有起床，父亲就忙活着生烟囱炉子，待室温升上来以后，我们再起床。他点上柴禾，加上烟炭，便用蒲扇不停地催火。倒流的浓烟，往往呛得他不停地咳嗽。直到炉火旺了，才停止扇动。

可以说，这不起眼的蒲扇，与我家的生活，息息相关。这小小的蒲扇，也体现着父母亲对我们的呵护。

我长大成人后，蒲扇成为自己夏天的常用工具。白天淌汗，要不停地扇；晚上睡觉前，要先将蚊帐内角角落落扇一遍，躺下摇蒲扇累了才能睡着；有时半夜热醒或被蚊子咬醒了，都要靠蒲扇来解决问题。

后来无论上山下乡，还是参加工作到军工厂上班，几十年间，在蒲扇的不停摇摆间，有我童年的快乐，有青春的欢笑。烟火人生里，始终有蒲扇相伴。在岁月更迭中，蒲扇也与时俱进，不断变化，品种增多。记得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们在沂河岸畔开知青大会，有的女知青手拿蒲扇，风摆杨柳般走来。那唯美的画面，让我知道实用的蒲扇，原来还有着美化生活的另一面。

蒲扇是千百年间人们的夏日纳凉神器，也是许多人的回忆。一摇一晃之间，送来实实在在的清凉。但在现代社会，它被其他纳凉工具逐步取代。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神州大地，人们的日常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随着电力在城乡户户通，各种各样的电扇应运而生，壁挂扇、落地扇和吊扇、台扇很快普及。进入新世纪，空调开始走进我们的生活中。无论超市还是影院、书店都有中央空调，其它公共场所也有壁挂或立式空调。我们各家各户也大都配备了档次不一的空调机，可谓是冬暖夏凉。

陪伴了我大半生的蒲扇，那些凉爽的瞬间已随风而去，但关于手摇蒲扇的过往记忆，却永远珍藏在我们这代人脑海里。偶尔见到大妈们手摇芭蕉扇的场景，内心仍倍感亲切。也许我们难忘的不仅仅是蒲扇，更难忘的是那个为自己摇蒲扇的人。父母亲都已远行，再也找不到了。我们也在老去，只留下无尽的回忆，宛如沧桑岁月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