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告别》

马俊

人生旅途，无奈的告别总是不期而至。 2024年5月6日晚，优悠谷空气清新，安然宁静，偶有夜鸟鸣啼，未见任何征兆。时至21时许，原本还算灵便的右臂忽然无法动弹，手指也随即失灵。困惑无措中期待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能够恢复如常。谁知仅过了不久，舌头变得僵硬，呼吸显得急促。我预感情况不妙，需即刻赶往医院。于是，紧急呼叫妻儿和朋友，于凌晨三点过进入广汉市人民医院急诊科，经查系颅内出血…… 那一刻，神志依然清醒的我清楚的意识到：病魔再袭，无从逃避，我必须与悠居、与正常的生活无奈的告别了。 2024年5月7日至6月12日，36个日夜，得益于广汉人民医院神外、心内、检验、康复等科室医护人员的精心救治、悉心指导，经历了恐慌、焦躁、疼痛、失眠、失调等诸多折磨，终于稳定了病情，缓解了疼痛，转入了康复。6月12日，我满怀感恩之情，告别了人民医院，告别了那里的新老朋友，开启了另一段康复之旅。 在广汉人民医院住院期间，受环境和情绪影响，每晚实难入眠，即便服用安眠药也仅能入睡3个多小时。辗转反侧中，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武隆山村马庙水的山峦、禾田、木楼、乡亲，是连山滴水村优悠谷的青山、绿水、果林、鸟语。尤其悠居的景物氛围令我实在欲罢不能，于是，5月19日下午，在妻儿的陪伴下，我偷偷回到了悠居，在木屋里小坐，在庭院、菜园里驻足流连……万般无奈之下，医生建议我回悠居休息两晚试试。谁知回到悠居，不必服药竟可自然入睡达6小时以上……那个晴朗的早晨，我清晰的知道，我的身心早已告别繁华喧嚣的城池，归属于绿色生态的山野…… 回望自2015年3月被癌症拥吻后的九年时光，我的身后已然留下了太多无奈告别的苦涩与惆怅：告别了曾经强健的体魄，步入日渐衰老的行列；告别了热爱的职场，开始了与病魔搏弈的征程；告别了判定我最多只能存活一年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回归三星堆的故乡寻求适合自己的保守治疗；告别了住院整整100天的四川省肿瘤医院，承受过靶向、化疗、放疗三管齐下的治疗，开始进入休养康复的漫长隧道；告别了霓虹闪烁的城市、五彩缤纷的舞台、传声达情的话筒、灯红酒绿的聚会，情趣相近的友人，入住了位处丘陵山谷的”悠居”…… 在这一次次无奈的告别中，我惊讶的发现，其实人生正是由无数次告别组成的——告别十月怀胎的母体，来到这个并不美好的人世；告别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步入竞争惨烈、险象环生的现实社会；告别充满梦想与浪漫的青春时光，走进负重前行的壮年；告别相继逝去的亲友，体味生离死别的悲伤；告别身心俱疲的中年，踏入病魔缠身的晚年；告别万般不舍的世间，带着满腹的遗恨走向另一个世界…… 在这一次次无奈的告别中，我清楚的看到，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有的人，志存高远，追逐梦想，奋力拼搏，实现了人生价值；有的人，生不逢时，怀才不遇，身心疲惫，伤痕累累，壮志难酬，抱恨终生；而更多的人，则只为求得基本温饱，平安稳定，便不畏艰辛，奔波劳累，苦苦挣扎在社会的最底层……由此，我想起2016年那个星光灿烂的夏夜，栖居武隆山村马庙水的我，与远在厦门的青年作家罗盟交流时写下的一段文字——其实，绝大多数中国人的命运是极其悲哀的，为生存、地位、名利、富足、荣耀、幸福，一路苦读、奔波、劳累、拼搏、征战……到头来，暮然回首时却发现，青春、韶华、本真、健康早已尽失，余下的仅只是残垣断壁、追悔莫及、苟延残喘。当依依不舍告别人世时，无不满怀遗恨。尽管如此，人们却依然重蹈覆辙、前仆后继，悲剧依旧轮回上演、渐次谢幕。 在这一次次无奈的告别中，我清醒的认识到，一个人，当他青春已逝、颜值尽失、光环不在的时候，当他不再拥有职位、人脉、财富、健康的时候，当他没有了可供摄取的资源，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那些曾经因他的相助而改变命运，或飞黄腾达，或荣华富贵的人；那些曾经萦绕于身旁、尾随于身后、表白于唇齿、相悦于场面的人，定会或潜水、或疏远、或消失，逐渐离他远去，对他如今面临的困境、苦痛、悲怆视而不见，用极其自然而决然的方式，将“血浓于水”、“情同手足”、“肝胆相照”、“风雨同舟”、“世态炎凉”、“人情冷暖”的本来面目演绎得淋漓尽致。 当我回味这一次次无奈的告别时，我由衷的感到，我竟是这般的不幸，又是如此的幸运。虽然我早已永别了我的父亲母亲、岳父岳母，告别了众多爱我的长辈和好友，在我长期生存的地方，除了妻儿没有一位直系亲属，但却有那么多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领导、朋友，给予我持续的关爱与温暖，为我的心田投入缕缕暖晖。尽管如此，与病痛抗争的近十年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真理：亲人的陪伴和照顾，好友的关心和疼爱，仅只是精神的支撑、情感的慰籍，所有的恐惧、焦虑、担忧、疼痛、难受，只能由你自己承受，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 当我回首这一次次无奈的告别时，我忽然理解了复旦大学钱文忠教授的观点：在现代社会的喧嚣中，诚实、守信、忠厚、老实、一诺千金这些品质已经变得愈发稀缺。而清华大学彭林教授的结论则更加契合我的认知：当今社会，人们过度追求物质享受和个人利益，金钱成为衡量一切的标准，人们的精神世界却日渐贫乏，高尚的情操、崇高的理想、深刻的思考越来越少见，人们似乎忘记了生命更高层次的意义和价值所在。一个没有信仰、没有理想、没有道德的人，即使拥有再多的物质财富，也不会感到真正的幸福。一个缺乏共同价值追求的社会，也难以实现长治久安…… 当我审视这一次次无奈的告别时，我不由得更加坚定了这样的信念：生活必有甜酸苦辣，人生必经悲欢离合，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就应以积极乐观的态度面对所有的一切。无论遭遇何种病痛、挫折、困难，只要拥有坚定的信念、乐观的心态、顽强的意志、冷静的头脑、清晰的思维、周密的计划、持续的坚持，定能化险为夷，战胜疾苦，趟过险滩，迎来新生！无论身处何种困境、沼泽、险境，只要心怀梦想、初心不改，坚强勇毅、矢志不渝，定会拂去阴霾，再见虹霓！ 2024年8月26日清晨，在妻子的陪伴下，我再次告别了悠居，告别了广汉，奔赴伟人毛泽东的故乡湖南湘潭，求诊一家特色中医院。这是一次充满希望的尝试，一次不言放弃的寻觅，一次五味杂陈的体验。无论治疗结果如何，我都将坦然接受，如期回归。 我深知，甘苦、悲欢、相聚、离别、生长、衰亡，也许正是生活的本色，人生的轨迹。 写于2024年春夏病中 　　2023年9月入住四川华西医院…… 　　2024年5月入住广汉人民医院…… 曾经入住的广汉连山卫生院…… 悠居寂静的夜晚…… 　　2024年5月6日夜突发脑溢血…… 　　在广汉人民医院住院治疗时…… 　　每一朵鲜花都散发着爱的芬芳…… 　　2024年8月26日踏上奔赴湘潭的动车…… 人文彪炳的湖南湘潭…… 湘潭建春医院…… 悠居如画的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