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走了

安然

母亲走了，因为生了没有办法医治的病，在经历了一年零二个月的煎熬后安详的走了。在知道病情后怕她老人家心里承受不了，所以大姐让我们谁也不要说，母亲也一度不知情的很乐观的生活着，其实如果不是生了这病，当时八十九岁高龄的母亲视力非常好、听觉正常、思维也和年青人一样敏锐。母亲经常跟我唠叨，八字先生说她能活到九十二岁的十月份，我搂着她老人家笑着应着说:“妈，您能活到一百岁”可是我的心却在偷偷滴血，那种无助像漆黑的大海里飘摇着的一艘小船失去了船桨。 起初，做为家里唯一懂点医护知识的我问了很多医生，也去了省城的大医院，也问过其他病人家属，得到的回答都不乐观，母亲患病的位置做不了手术，年岁大、体质弱也做不了化疗、放疗，射波刀治疗也存在挺大风险。这一路走得精疲力尽，因为抉择太难，我无法面对任由母亲病情发展下去，也惧怕因为做错了决定害母亲提前离开，姐姐们也都不懂，她们寄希望于我，而这份希望却是真得压得我喘不气来。因为我也爱母亲胜过爱自己，而现实又是那样残酷。 期间，我的一位挚友跟我说:“姐，别折腾老妈了，就让她安安静静的享受一段时光吧。”因为她的父亲走前也患了同样的病，口服一次化疗治疗后差点直接走了。其实早先也有好几个医生说出了相同的建议，好吧，我无奈的跟姐姐说出了我得到的结果，姐姐们沉默着落下了泪。那一刻，我几天没去母亲那儿，我不敢去面对母亲，就感觉是自己放弃了她老人家，我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狂哭…… 一切终究还是要面对的，我又怎么能放得下那生了我又养我长大的母亲，我又开始了四处问药，我买了抗肿瘤的中药以及提高抗癌力的针剂，应该说母亲对用药是排斥的，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她年纪大了，对用药的副作用也会大些，大家都在竭尽全力的瞞着她老人家，也在尽着最大努力劝她配合吃药。 药其实还是有效的，从头年二月发现到次年八月，我和姐姐、外娚带母亲去了医院复查，医生说病灶没什么变化，但当时疏忽了脑检查，因为母亲说头晕，至今我也不确定当时她老人家颅内有没有病变。回家路上感觉天都是格外的蓝，因为母亲的病情挺乐观，那一刻多希望病灶就永远那样。 八月中的一天，姐姐打来电话，说母亲哭诉着不想再用药了，让她吃药扎针她难受的受不了。那一刻，我沉默了，我深深的知道药如果停了，就真的没希望了。再后来母亲就坚决不用药了，其实我也能理解母亲的苦楚，她的病痛是我们感受不到的。十二月末，母亲病重，一侧肢体活动受限，我们带她老人家住院检查，检查的结果是全身多脏噐扩散，脑内三个灶已经压迫了支配肢体运动的神经。母亲是个独立坚强的人，她用无助又夹杂着渴望的目光，吃力的抬着无法自如活动的手，望着我，她问我:“老姑娘，妈能好吗？”她老人家要强了一辈子，我能深深感受到她的那种复杂心理。“慢慢来，医生说您的脑内有一块出血灶。”我好难过，我不忍让她老人家失望，只能那样骗她。母亲似乎是信了的，我看到她眼中又有了希望的光，我恨，为什么这病要患在母亲的身上——为什么要折磨一个年近九十岁的老人？ 以前生病时，都是母亲吵着出院回家，这一次却是我们沟通母亲要不要回家？一路上心情沉重的大家谁也没说话。母亲依旧很乐观，配合着用药、吃饭，其实有时我能感觉得到，食物都是被她强行咽下的，无论多么虚弱，在她心里只有将食物吃下去才有希望，她时常会崇景好了后的种种。我们都强颜欢笑鼓励着她，可是却在她背后泪水狂流。就觉得老天不公，母亲善良了一辈子，这魔鬼般的疾病为什么要折磨她老人家…… 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她老人家甚至说不出话，只能用握手眨眼表达，我惧怕的情况还是来了，好在我备足了各种止痛药，真的好难过，我征求姐姐的意见，用不用跟母亲说出实情？姐姐哭着说，母亲曾经有一次说她其实没啥病，是用药用多了，她怕母亲知道真像心里受打击，也没敢说。那一刻我的心抽动了一下，不知母亲是不是会怨我，可是，我们真得都想让母亲多些时间活着，想她不要经历伤心绝望的心理过程。我喃喃的在她老人家的耳边说出了实情，我不知道母亲是否接受到了我的信息，但我还是想说声对不起。对不起妈妈，女儿没能保护好您！女儿就像一个暃人般的每天都在自责，为啥不能救您？…… 母亲走了，她没有盼来她的痊愈，在并发消化道出血后，在所有亲人的送行中安详的走了。那一刻，我的躯体是空洞的，我的天空失去了颜色。母亲走前，每天为她老人家输液时，我都在自问，这样做是对的吗？做为女儿，看着母亲在眼前离开如果不用药支持她的生命是错的；做为女儿，看着母亲在眼前遭受折磨，度日如年我感觉用药维系她的生命自己仍然是错的。我分不清母亲是在为自己活，还是在为我们活？那些天，我很痛苦，就觉得母亲太痛苦了，而做为女儿的我却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母亲走了，生前她常常念叨我们，尤其放心不下身体不好的爱人和我。我以为我已经努力的活成了让她老人家放心的样子，没想到她老人家心里最放不下的还是我。我茫然失措、我痛哭难过、我被彻骨的思念折磨着。每晚我在记忆中抚摸母亲的容颜，我怕母亲走远，怕岁月模糊了母亲的样子。母亲——女儿好想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