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5 <p class="ql-block"> 吴老头一听此话触及到自己的核心利益，心里顿时一惊地也急了，他不服气地说：“家里的电视长期被你把持着，你爱看的那些内容尽是些以女人为主导的叽叽喳喳、争论不休、无事生非、而且又是毫无意义的家庭战争，我想看的内容又看不到，我不看书看啥？”</p><p class="ql-block"> 王老太一听也火了，她心里想，这老东西自从医院出回来后就变了样，医院里医生究竟给他吃了些什么含兴奋剂的药，难道是给他吃了豹子胆，使他回到家后也变得大胆狂妄了起来，好像也患上了“好动症”，把家里平时都隐藏的东西也乱七八糟地翻弄出来现丑，连说话都是不知天高地厚地含有棍棒子打人的意思，便反唇相讥地说：“我一个女人家不看女人的节目看啥？你爱看的那些打打杀杀的内容就竟有啥意思？那里面不是残酷无情的拼杀就是惨不忍睹的横尸，每一场下来不知死了多少人。你是将军？是总统？你啥都不是，你只是那战火纷飞、硝烟弥漫中的炮灰！炮灰是鼻子眼睛啥都没有，你还看什么？再说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嫁与你几十年又得了你什么？如今倒要我来养活你。你看看你以前的那几个经常在一起鬼混的狐朋狗友：平时就不务正业，又好吃懒做、大话连篇的张潲桶，如今已是出门带着仆人登机门，出了机门就进卫兵把守的门；那个平时就滥酒如泥，又游手好闲、整天就知道吃了东家想西家的李酒罐，如今已是出了家门踩油门，进了家门就慰劳兄弟们。他们的老婆也哪个不是穿金戴银、整天打扮得妖五妖六的，拥有的住房也是换了一套又一套；就连你最看不上眼的、说起话来是颠三倒四、大字识不了几个的王二麻子，如今也……他们哪里像现在的你，整天就知道出了家门抠脑门，进了家门摸房门，一辈子只知道大眼对小眼地穷作乐、糊里糊涂地过日子。”</p><p class="ql-block"> 吴老头一听老伴说话的攻势凌厉、火气冲天，其神态也是横眉怒目、口鼻操动，大有一发就不可收的阵势，便赶紧将话题转为守势：“看电视我就不与你争了，这些书也是我平时用节约下来的钱一本一本地买来的，若不要了也甚是可惜，就留作我有时用来打发时光，也就当你看电视一样过过瘾该行了吧。”</p><p class="ql-block"> 王老太却是牢记毛主席“宜将乘勇追穷寇”的教导而不买他的帐，她继续地板着那具有威慑力的面容，死缠烂打地对近在眼前的吴老头凶狠地说：“你几十年来整天就知道看你那些‘狗皮膏药’的书，那里面的‘金山银山’还低不上你的一顿早餐地，尽是些天花乱坠的谎言，不切实际的狗皮膏药，害得你是越看越穷，越看越傻，最后单位一脚将你踢开了，你竟还执迷不悟、枉费心机的去追求。你看看市面上那些不爱看书的人，他们个个都比你聪明、比你有出息，即便是那些背背篓、捡破烂的、手里拿着棒棒整天东游西逛揽生意的乡下人，他们说起话来是钱途无量，办起事来是生意兴隆，只消几年功夫，全家人就由偏僻的农村搬进了繁华都市里的大房子里。”</p><p class="ql-block"> 王老太那唇枪舌剑的口腔里发出的一串串川流不息的喧嚷，其威力，早已盖过了她那熟练的刀枪棍棒：字字如神枪手扣动扳机所发出的一粒粒子弹，正中了吴老头内心深处那最不愿暴露的敏感神经的靶心；句句如威力强大的导弹，击中了他头脑里思维的要害，心里的防线顷刻间土崩瓦解、溃不成军。他先前那张绷得紧紧的、并且是严阵以待的面部表情，此时也像是被抽了筋一般，一下子松软得像一盘散沙。</p><p class="ql-block"> 为了防止其说话的舌头似长樱利剑、语言的声势如炮火连天的她怒气狂奔，以至于怒发冲冠、擦枪走火、最终是控制不住地又动起武来的情况发生；更为了使自己已招架不住的阵势尽快地体面收场，吴老头又改变了策略，本着“三十六计走为上”，他挂着那一盘散沙的面容，用温和的轻声细语平息了她那个喋喋不休、滔滔不竭的攻势：“算了、算了，不与你争这些了，我处理一些书就是了。”事情就这样本着化干戈为玉帛、变腐朽为神奇、好说好散、息事宁人的心态，终于是以虎头蛇尾、退避三舍的姿态潦草地收场了。</p><p class="ql-block"> 说来话长，吴老头天生就是个书呆子料。记得在他上小学的时候，就爱听邻居的张伯伯讲故事，吹龙门阵。那原本就丰富多彩的内容和复杂多变的故事情节，再通过张伯伯流利口才的融合与渲染，变得更加精彩有趣，时刻深深地打动和吸引着他那初发学识萌芽的心灵；成年以后，他又学到了一定的文化知识，增强了对知识的求知欲，逐渐就养成了爱看书报的习惯；参加工作以后的休闲日，他每次进书店，总要带回一本两本的；下岗后虽然资金链断裂，他买书的举措便成为空中阁楼，但有时也忍不住在路边的旧书摊上去寻找自己所喜爱的物美价廉的书籍翻看或购买。几十年下来确实也积累了一些书。</p><p class="ql-block"> 如今，吴老头在生活和精神方面虽然有些不如意，但只要有一些密密麻麻、又像是“人人马马”的文字在他带有圈圈的眼镜面前一晃，就会使他忘乎所以地兴奋不已、入痴入迷，宛如进入了另一个美妙的时空。一味的陶醉使得他心里的感受就像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一样感到快乐和满足，就像是吸食了鸦片之后那种不可言喻的神妙，就像是一个进入了新天地的活神仙一样心里充满着悠哉游哉、畅游仙境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自从家里养了狗，宠物就成为了最珍贵的宝贝，粮仓也成为了出类拔萃的重地，与这些毫不相关、却又显得是多余的书籍，便一次又一次地向着最不容易勾着的地方退守。为了减轻粮仓里不堪拥挤的包袱，为了使众多的书籍免受焚烧之灾，更为了天下太平、生活安定，吴老头怀着沉痛的心情采取舍兵保马、丢车保帅的措施，翻来覆去地挑选出一二十来本书充着替罪羊，将它们以“废纸烂书”的罪名，当着现代“焚书坑儒”大王的面贱卖给了回收废旧的窜窜商贩，它们从此也成为了一群在社会上随波逐流、命运是凶多吉少的流浪群体，自己的内心也随之如刀割一般的难受。</p><p class="ql-block"> 当天晚上，吴老头的心情是哀叹惨然、闷闷不乐，他感觉全身困顿、头目不清，便较以往提前上了床，却翻来覆去地始终睡不着——他陷入了一生以来少有的痛苦、困惑和矛盾之中。</p><p class="ql-block"> 一方面，白天发生的事依旧在他的心里惦记着，像荡漾不停的秋千一样循环往复地回荡在他那郁闷的脑海里，不知那些被流放的书会遭遇到怎样的命运。他幻想着那些书会像一些流浪猫狗被一些好心的人收养一样，也会被一些有识之士、有见识的伯乐发现和收买。另一方面，他想利用这绝佳的睡眠时机来抹去心里的沉闷与纠结，用黑夜的宁静来清扫白日里的不安与烦恼，用闭合的眼帘来遮挡骇人的景观——他力图以自己的休息、安静、忘我、无我来掩埋心灵中的一切痛楚和不安，清扫困绕着思想里全部的繁杂和混沌。然而，他越是这样的去努力争取，就越是激发和增强了对方的力量来围攻和消灭自己原本的意图。可悲的是，他对这事与愿违的结果却浑然不觉、迷惘不知，自己的心思、意识，已套上了悖论的箍环，鬼使神牵地被引入到了不该向往的歧途。</p><p class="ql-block"> 吴老头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床上，他想使自己的心绪像风平浪静的湖面一样静谧无波，却好像又是思绪千万、神迷纷飞，搅拌得这湖水荡漾、银光闪闪。他轻轻地闭合了双眼，就等于是在黑夜之中又关上了一道隔绝余光的砸门，试图将自己忘我无我的安眠放在被紧锁的冥冥幽暗的世界中，眼堂里却挤满了好多好多的书：上上下下、层层叠叠，塞满了每个角落，挤得他的眼球频频发胀、头脑发热，快要爆炸一般。他紧锁不住紧闭的眼帘又睁开了双眼：满屋子里都充斥着数不清的书，还有那一串串延绵不断的、一些熟悉的文字，它们像一连连悠闲漫步的云丝一样在巡回、在周游，像轻歌漫舞的雪花一样在飞舞、在飘扬，在视觉的舞台上袅袅多姿、翩翩妖娆。</p> <p class="ql-block"> 2024年8月29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