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师庆荣</p><p class="ql-block">摄影:师庆荣</p> <p class="ql-block"> 从阳光和云朵可以判断,今天的晚霞很美,我想出去走走,看看家乡的夕阳,找找童年的足迹。于是我一个人顺着秀延河散散步,路过笔架山,北关的老街,还有水门洞。夕阳很美,但已经没有了我的童年……</p> <p class="ql-block"> “华顿铂宫”的广场里非常热闹,可我无心参与,我似乎只想在现代化的建筑里找到些许童年的影子,但是什么也没有了。那片桑树林,我们曾经拿着塑料袋呼朋引伴去摘桑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也采过桑叶,用来扎指甲。那个铺满黑色煤渣的停车场,我们打过羽毛球,也和妹妹在那里练过自行车,妹妹学得快,我总是摔跤,好几次都把膝盖给划破了,腿上满是煤渣。那条绕过桑树林的小河我们称它为清水河,清水河与秀延河在桑树林的最南端汇聚后,缓缓地经过我们的村庄,流向清涧县城的方向。</p> <p class="ql-block"> 秀延河道早已改变了原来的模样,没有了那个沙钵,(注:水长期冲刷出来的聚水的深槽,槽底下是蓝蓝的岩石,很光滑的。我们当地称这样的水槽为沙钵),也没有了那座离沙钵很近的由大大小小的石块自然形成的小桥,更没有了那一片绿油油的菜园子。那时的河滩多么热闹呀!跟小伙伴们一起打澡水,踩糕糕,顺着青色的石崖从水的上边滑到沙钵,既有滑梯的速度,又有冲浪的激情,那时的河水清澈而温润,凉鞋鲜艳而透亮。当我们在嬉戏玩水时,妈妈们就洗了一筐又一筐的衣服,用棒槌打过的被子里总能闻到一缕又一缕肥皂的清香。</p> <p class="ql-block"> 隔河望去,旧地方的老院子已经被一座座高楼堵得严严实实,我只能在犄角旮旯里找寻记忆的碎片,但我依然什么也没有看到。农机厂那一大片已经被盖成了高楼,好几家的院子已经被盖楼征用。上院兰兰家也会被征用,据说白求恩大夫曾经在院里的小窑洞住过,他们家可能是一处历史遗迹。只有我们那个老院子还在,四妈家依然住在那里。今年槐花飘香的时候,妈妈说院里那棵老槐树被打掉了,妈妈给我看了当时的视频,老槐树的枝干躺了一地,一大群不认识的邻居在捋槐花。那个场面,比我们小时候要更壮观,也更热闹。不知为什么,我却是莫名的伤感,仿佛被打掉的不是老槐树,而是把我记忆中最粗壮的根须给连根拔掉了。那棵老槐树对我来说就是老院子的一个象征,有多少童年的记忆跟它有关啊!奶奶坐在碾子上吃一碗软软糯糯的荞面搅团,槐树的影子斑斑驳驳;姊妹几个在石床上打乒乓球,槐花散发着一缕一缕的清香;跟小伙伴们一起玩,老槐树就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给我们叉皮筋;当我们在跳方格,翻线绳、丢沙包或滚铁环的时候,老槐树就似一位慈祥的老人在看着我们,满眼的爱意与欢喜……</p> <p class="ql-block"> 夕阳在落山前熊熊燃烧,我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欣赏这铺满天空的晚霞,就像我一边走着新路,一边回忆着童年一样。我一个人走走停停,已经走过了这段,但突然想起了某个地方,某个事情,我就回过头来,再倒退几步。恍惚间,我似乎穿越在了四五十年前的小城里。还好,只有我一个人,要不然一定会有人觉得我有些神情呆滞吧?一组组电线在晚霞中似五线谱一般,有燕子在空中掠过或落在电线上,它们是夕阳中最灵动的音符。或许,眼前的风景,现在的建筑,就如这晚霞一般绚烂吧?不知道这些燕子还是不是小时候我曾见过的燕子?</p> <p class="ql-block"> 看到“全秦要户”的石碑时,我已经来到了笔架山下,来这里乘凉的老乡真多呀,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打牌,有的在唱道情,有的在扭秧歌 ,但热闹是他们的,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每年的清明节,学校都要组织我们去笔架山扫墓,每次回来,我们总要写一篇关于纪念革命烈士的作文,那时的文字很贫乏,仿佛每年都要用上“浴血奋战”或“踏着烈士的鲜血”“红领巾是红旗的一角,是用烈士的鲜血染成的”之类。大家除过在一起玩之外,就是在笔架山最高处的那棵老柏树下拍个合影,留住最美的童年,至于更多的革命情怀的熏陶,就没有任何的印象了。每个同学去笔架山时,父母都要给上几个钢镚或皱皱巴巴的小钱,为的是口渴时可以买一根凉甜冰棍解解渴。那时的冰棍只要5分钱,那时的纸币也有一分的,二分的,还有五分的。而我,即使把那个五分的纸币捏得出了汗,也舍不得去买一根冰棍吃。那时的春天来得很迟,每年我们在过了清明节后才开始换掉厚厚的棉衣。</p> <p class="ql-block"> 站在南坪的天桥上向北张望,整个夜色都倒映在秀延河中,远处的笔架山,近处的楼房,还有晚霞和路灯的光晕,黄昏时分的苍穹,让人觉得柔美而亲切。通往西沟砭的这一片河滩,最美也最壮观的是夏天的傍晚,曾经有那么多学生都拿着书在河滩学习,有的喜欢一边走一边背,时间久了,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小路;有的喜欢坐在石头上看书,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就再也看不到学生来来回回背诵的身影了。就是在这段秀延河,当我们骑自行车从城外路过时,总会遇见一帮子的男生在那里耍水,每次路过,都会让人不好意思,而他们,却陶醉在一片溅起的水花里。</p> <p class="ql-block"> 从南门上去已经找不到原来的那排窑洞了,也看不到南关中学的全貌。想起小时候经常去南门的同学家里玩,每孔窑洞里住些谁家都清清楚楚 。能住在这个院里的同学都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家庭条件特别好。中秋时节,苹果,月饼都是一盆一盆的放着吃,不像我们任何东西都要分着吃。每年正月,他们都会穿一整套的或蓝或红的新衣服来报名,当时挺让人羡慕的。</p> <p class="ql-block"> 往北走的所有单位与建筑都发生了变化,我甚至找不到了以前的新华书店。药材公司也没有了原来的痕迹,全部被新楼房所代替,那个巷口,那个院子,那个二层的博克在时间的流逝中消逝的无影无踪。只是对面还有一个挂有“清涧药材公司第一门市部”的牌子的药店,让我觉得这个位置就应该是曾经的药材公司。地方还是那个地方,但什么都变了,唯有小时候住在这里的点点滴滴,一事一物,似电影镜头,一幕幕出现在我的眼前,黄灿灿的饭盒,红彤彤的火炉子,热乎乎的油茶,浓浓的中药味,风风火火的我们四个……</p><p class="ql-block"> 城关小学的巷子也已经不是原来的巷子,我没敢进去,因为所有的建筑对我来说简直是太陌生了。石板巷,府厅巷,马家巷也只留巷口的那几个熟悉的字眼了。中医院门口的那个经常挑水的地方也一片安静,中医院也不是原来的中医院了。想想上大学那几年,爸爸去农村送对联,太忙时,我还替爸爸在中医院上过一段时间的班呢。而现在,中医院成了其他的单位,一切已经是物是人非了。</p> <p class="ql-block"> “水门洞”进行了翻修,跟前的那个公厕还在,小学班主任韩老师家的大院还都在,只是已经分不清楚曾经的王家大院,惠家大院了。也许,曾经放学时经常能遇见的妈妈追着孩子喂饭的那个孩子现在也过而立之年了吧?黄昏的灯光中,北关的大街是如此的狭窄,偶尔有摩托车从身边滑过,不敢想象曾经年少的我们是如何骑着自行车,带着外甥,在堆满积雪的北关穿过?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极具穿透力也极具时代特点的广播的声音“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十九点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间……”</p> <p class="ql-block"> 稍门坡下是另一个广场,除了道情表演和广场舞,还有电影公演,不知道荧幕下看电影的孩子在四十多年以后会不会想起现在的场景,不知道打打闹闹的画面会不会成为他们心中永恒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越是走进老地方,心中越是怅然若失!林业站,畜牧站和农机厂曾是我们玩耍或娱乐的重要场所,这些地方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过我们的童年!去草丛里抓蝴蝶 ,一抓就是一下午;去单位的会议室看电视,一看就是一晚上。站在硷畔上看农机厂打水枪,去小商店买水果糖,相跟一群人去路边捡兰炭。学校的那条要穿过好多院子的小路,用蜡笔染上颜色、散发着浓浓的书香味的新书,用石猴叮叮当当练习生字的小石板, 捉过迷藏打过滚的那个大场里的麦垛,还有去乡政府找姐夫来我家吃饭,而被他的同事所开玩笑时我的尴尬 ……</p> <p class="ql-block"> 路过老地方的巷口时,我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进去。时间已经晚了,我没有去院子,只是绕着坡下的小路转了一圈。水井还在,水管变成了水龙头,再不用玉米芯或是木棒子当塞子了。我们家的老院子被四周的楼房包围住了,那道坡,那堵用石头砌成的墙,依稀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有农机厂侧门的那棵老槐树还在,槐树下的那盘碾子还在。夜色中,石碾与石墙在老槐树的斑驳中是那样的古朴而怀旧,又勾起了我的一缕乡愁。</p> <p class="ql-block"> 想起了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出去的时间久了,总想回到老家,顺着记忆的足迹走一走,看一看家乡的石板路,摸一摸家乡的石碾子。可一切都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建筑高了,也新了,老乡和亲人在时间的流逝中跟我一样,发生着很大的变化。我就在故乡,可我已经成了故乡的客人。原来,我的乡愁不是回到老家,而是人就在老家,却依然思念着那个回不去的童年:清澈的秀延河,绿色的桑树林,淳朴的小村庄,和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