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虫山记

陈世朔

壮哉！居一城而众山环。予纵横经纬，跋涉西东。登梁王，上棋盘，川泽殊异，芳物各一。凡所经者，亦有可观者矣。然予最钟意者乃与大城襄壤。间南北，接微茫，入藏、蜀，向广、黔，延绵不绝，乃长虫之山也。

山上奇石林立，松木森然，芳卉扑鼻。四时多云雨，此天地浩然之气，造物之母也。

朝登临，掬清风入手，拂白云以襟。听怪禽啼野，乱蝉鸣秋。观滇池，瞻龙门，伺桃园。神驰大野，意极八荒，郁郁苍苍，不知自然于我，或是我于自然者也。

暮登临，看红日垂沉，山月出岫。一室初明，满城灯火；群星罗列，万面廖廓。然鸮栖于穴，蛩伏于茅，人蚤于石，竞山阿之穷响，发清秋之柔情。

取酒横卧，醉中今古。满城迷妩，藏古滇之底色；千里祥宁，携南诏之遗风；大观夜色，尽染孙家文墨，鸣凤之上，岂是吴氏王宫；徐霞客远游，几曾回首；杨状元客旅，三月忘归。

昔夫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此圣人之胸怀，几近于天也。然予每登一山，跋一岭，愈觉自身之渺小。目之所睹，耳之所闻，心之所得，亦微之微也。乃黯然自叹，弗敢自我相高矣。

嗟哉！思造物之玄妙，生灵之衍绎。人生百年，岂不若春花秋露者乎？笑古今骚人，亦如虱，如蚁，如尘埃；然寸心未尝不如江，如海，如宇宙欤。忽回首，远方诸山，巍巍然，穆穆然。以宏观观之，亦不过如鹅卵数枚而已矣，而况人者乎？

甲辰年七月二十六日，陈世朔于长虫山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