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730—20240807：湘黔赶集路书（三）

生若夏花

2024年8月1日：第三天

怀化—铜仁：

我本可以直接去本次行程的目的地凯里，但来了怀化怎能不坐一次传说中的7272次列车呢？

于是，行程变成怀化→铜仁→凯里。

　　7272是怎样一个存在呢？

它前面没有任何字母，如G、Z、K等。

在12306上，我们无法查到它所有的停靠站，也就是说有些站点的票是无法在网上买的，需要直接在站上买。但它实际是站站都停，就像我们儿时，每个乡镇那种一个小房子+站牌都是一个停靠站。慢得能回到从前。

它只卖无座票，因为就像公交车一样，座位是先到先得。

票价极其便宜，怀化到铜仁11.5元，锦和到铜仁仅3元。

7272是我国几十列公益慢火车之一，它的目的是帮助湖南省怀化市麻阳苗族自治县的农民跨省去贵州省铜仁市卖菜。

　　行至锦和站，窗外的景象令我激动。我一直在等待的扁担大军上车了。

　　此前发现的车厢两头特意空出来的“大件行李存放处”就是放这些扁担箩筐的。

　　我们脚下也有一些箩筐。

　　很快机灵人就开张了。端着新鲜的黄桃在车厢里叫卖，放在小桌上让人试吃。于是一买一卖中，彼此不再是陌客，大家热热闹闹地聊着各种生计。

　　一时间，窗外世外云烟，车里人间烟火。

　　这桃摆在我的小桌上，切一块给我吃。

我说不能买，因为出来玩不方便拿。

她说那也尝尝。

我问全是黄桃吗？

她说家里有什么卖什么，一百多斤黄桃，今天14：00前要卖完，要赶下午的火车回家。

我问在哪里卖？

她说铜仁火车站附近有个市场给麻阳人留了一条路，每天3元管理费，3元卫生费。

　　7272到达铜仁，扁担大军提前都做好了下车准备，因为他们要一路跑到市场，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我计划是跟着他们一起去市场，但实际是当我出站时，眼前一根扁担也没有了。我以为我总能跟上哪个老太太，结果是她们肩扛百斤也比我利索。

　　出站，存上背包，问清方向，我开始去探秘菜市场。

　　菜市场可以说是每个地方最本色的生活。我喜欢看看大家都吃什么，也喜欢问问怎么做。我喜欢看看卖菜的人，用什么方式卖，也喜欢看买菜的人怎么挑菜。

　　同车来的扁担大军，早已都占好了摊位，热热闹闹的做着生意。

　　我听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暂时理解成“野葡萄”。尝了，酸溜溜的。

　　问了，依然听不懂是什么。看着新奇，拍了。

　　不认识，但心中蹦出来“木姜子”三个字。百度了，很像。

　　对于北方人这就是滴水观音的茎，于是查查芋头杆怎么做。看起来不难，但总觉有毒。

　　不知道、没吃过，就是最有意思。世界这么大，正是到处不一样，才要去看看。

　　有意思的，还有这菜的小。小小的，像是过家家的道具。那我们吃的大大的菜又是怎么催出来的呢？

　　当然鸡蛋都住在草窝里，也有意思。

　　还有她们。她们习以为常的服饰，却是令我激动不已的有意思。

似乎这里的苗族缠长头帕的比较多，几米长的黑白相间的棉布，紧紧裹成一个圆筒。见得了大众，走得过荆棘，护得住自己，绞杀得死敌。

是的，在曾经的曾经，苗族生活颠沛流离，布匹裹在头上，银钱挂在身上，随时走到哪里都有钱花有衣穿，遇到敌人长布、银簪都是利器。

即使那银铃饰品，也不是因舞蹈时悦耳，而是迁徙路上防止走丢的通讯工具。

所以当我们看的是她们热不热、沉不沉，她们却一代代传承着祖先的教诲，居安思危。

　　有意思的，还有背篓。就像我们背双肩包一样，这边很多人都背着背篓。有粗糙的，也有非常小巧精致的。背起来利索方便。买了东西，随手就放后面了。

也许是同理，双肩包在北方是学生书包，而在这里则是很多老人都在背。

　　不知道在这个市场里，隐藏着多少有意思的店、有意思的人。

　　而我最喜欢的还是手艺人。

安安静静地做鞋，和外界的嘈杂隔绝。

　　认认真真地串一串茉莉，释放一片馨香。

　　买一盒社饭3元，有青蒿、折耳根、酸萝卜、腊肉，没吃过，很好吃。

我坐在楼上，慢慢地吃。

　　看这儿人来人往，满满的烟火气。

　　下一站去哪里？

铜仁最著名的景点是梵净山，火车站就有直达车。但暑假高峰期不是去著名景点的好时机，与其心中生怨，不如干脆回避。

　　在市区找一个视角，看看铜仁的模样。

　　我走入身处闹市区的铜仁古城。

　　这里是铜仁的老城区，建于明代，一面为山，三面临水。虽有老街、老房，但已没有古旧的气质。

　　像很多古城老街一样，成为一片商业步行街。开着全国统一的店铺，卖着大同小异的商品。

　　若说特色，那就是卖朱砂的店铺很多。毕竟铜仁与怀化都是我国主要的朱砂产地。

朱砂除了药用功能，还在傩文化中应用广泛。湘黔地区也正是我国主要的巫傩文化圈。

　　在铜仁的历史上，永恒的主题就是民族团结。

在混乱的五代，以杨再思为主的飞山蛮，统领湘西南、黔东南、桂东北的苗族侗族瑶族，形成一个民族集团，抱团发展。各地建飞山宫以纪念先人。

铜仁古城中的飞山宫展示了一些铜仁的傩文化。

　　现在的苗族是怎样的状态，我不了解，但松桃苗绣馆却着实吸引人。满室绣品，逐一细看，琢磨一下刺绣的方法，暗记一些成品的设计。

　　古城最高处是一座小山：东山，山上有座寺庙：东山庙。沿阶而上，绿绿葱葱，温度也随之骤降。

　　东山不大，但立于闹市，山下熙熙攘攘，山上清清静静。虫鸣鸟啼中，思绪走远，远到那个山中林木密猛兽多伤人的时代。

　　锦江、小江、谢桥河，这三江夹一城，东南西临水，北面靠山，半岛建州府，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渐渐地往来商船，带给这片半岛满目繁华。各种险峻危岭上已是高楼林立。处处烟火气，拂去化外之荒蛮。

铜仁—凯里：

18：00登上去凯里的高铁。

检票的那个瞬间，看到候车厅的一块空地写着：慢火车箩筐摆放区。原来在温暖的烟火气背后，有人如此用心的工作，真是细节见人心。

　　凯里是个什么样？说实话没有做攻略。

想去哪里？不知道，印象中除了景点，就是一堆记不清的陌生地名。

这里有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作为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首府，凯里应该是有一些少数民族的特色。

不做攻略的旅程就像慢慢掀起神秘的盖头，也许是惊喜，也许是惊吓。凯里的样子等我慢慢走细细看。

　　怀揣期待，行李扔到客栈，就开始了逛吃。

不远的路口，长长的夜市，即使蒙蒙细雨，依然充满烟火气。

谁人在此停留？那个用刺绣背带背着婴孩的母亲，那些头戴花帽或头帕的老太，还有眼前一亮又一亮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