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马俊

文字：马俊美篇号：481485630图片：大庆天然气分公司 1999年，是“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关键之年，我们公司一下子从单一的生产型企业，转变为产供销一条龙的综合企业。 油田下放了销售权，公司要组建销售中心，负责全公司22亿立方米天然气和100万吨轻烃的储运销售工作。 当时，普遍认为销售中心主任是一个“肥缺”，竞争的人选趋之若鹜。总经理还有一年退休，恰好我已经给他当了五年经理办主任，按常理也到了换工作岗位的时候。 于是，总经理安排我去组建销售中心。他找我谈话的时候，我确实惊讶到了。我感激涕零，表示竭尽所能，不辜负领导期望。 那年，我35岁，已有五年正科级岗位的工作经历，自以为完全能够胜任这项工作。 其实，我还是太年轻了，在经理办工作了十多年，毫无带队伍和协调各方的经验。我严重地高估了自己，低估销售工作的复杂性。 我犯的第一个错误是，同意我们经理办的一个副主任，四个秘书，四个打字员，还有我原来的司机调到销售中心工作。这个后来成为我“任人唯亲”的一个铁证。 其实我一直知道经理办的几个主要秘书跟我去销售是不妥的，而真实情况是我只带了一个，其他都是自己找关系来的。 因为销售中心太热门了，公司机关很多人想来。而经理办的副主任和秘书可以说是总经理比较信任的一群人。 他们都是自己去找总经理要求到销售中心来，而总经理在退休前的这一年，也变得更加通情达理，体桖下属。于是，最先找他要求来的几个人，他都同意了。 总经理都批准了，我作为他们原来的领导，也没有拒绝的道理，毕竟曾经共事的时候，合作还是很愉快的，能力也认可，基本都是我从基层单位精挑细选来的。 我的司机要来，我一直是反对的，但是他老丈人和总经理共过事，他老丈人一出马，总经理也批准了。 为此，我还跟总经理坦诚，怕影响不好。总经理说：“这都是小事，你能不能打开销售局面才是重点”。 于是，我只好接受现实。销售中心的工作千头万绪，招兵买马，整章建制，协调各方…… 我最头疼的就是与政府部门打交道。工商、税务、建委、物价、安监、交通、人大政协、公安消防、公共事业…… 那时候，几乎天天开会、汇报、调研、应酬，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 虽然是新班子、新队伍，但来的都是想干事的人，大家都能勇挑重担，相互配合也默契，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转眼一年过去了，老领导光荣退休，新领导空降。我感觉得出来，新领导上任后对销售工作格外重视。 老领导原来对于销售系统的改革，采取的是“稳步推进”的策略。新领导年富力强，思维活跃，听了我几次汇报后，觉得我们“步子太小，进展太慢”，要求我必须加大力度，加快步伐。 其实，我们进展不快，求稳怕乱、思维保守是一部分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征地、开工、破路、建设等等工作，都需要政府多个部门审批，各种请示文件都还在走流程。 天然气定价还要召开听证会。涉及到人大政协等部门，要一步一步地走。 由于我不断地向领导提出困难和问题，被认为是强调客观原因。新领导上任半年后，在中层干部调整时，把我调换到销售中心书记工作岗位。 常规的干部调整，党政是分开的，我属于行政干部，在没有犯错误的情况下，应该还在行政系统内部平级调整。 可是，总经理却把我从行政调整党群工作岗位，这个属于非常规跨系统调整。对此，我也是一肚子委屈。 领导找我谈话时，我以没有党群系统工作经验为由，要求继续从事行政工作。 总经理倒也实在，直接向我说明了他如此调整的目的。因为接任我的领导不熟悉情况，让我当书记就是协助他平稳过渡，避免正在运行的工作断档。 他承诺说，等新主任熟悉了情况，他会把我重新安排到行政岗位上去。 不管是真是假，总经理的态度足够坦诚，我也只能欣然“服从组织安排”。 公司的正科级行政岗位满打满算就50几个。不久，就一个萝卜一个坑安排满了。 如果没有退休的或者犯错误的，我就没有了回到行政岗位的机会。看明白了这个态势，我非常沮丧。 总经理原来的打算，是想利用我前期工作积攒的人脉，因为很多的“门路”，我都是通过个人关系打通的。 还有一个就是利用我写材料的特长，因为我有个“大笔杆子”的虚名，我们的销售改革方案，要向油田总经理办公会汇报，总经理希望，我能把这些汇报的材料写好。 我犯的第二个错误就是，不愿意好好写这些材料。一方面我觉得这应该由总经理办、企管科这些部门来写，另一方面我心里有情绪。 写这些材料不是文笔的问题，而是思路的问题，其实，我最熟悉销售的情况，心里有思路也有想法，但我不想说出来。 因此，我写的材料只是照本宣科，没有发挥参谋助手作用。 在几次向油田汇报不顺利，被批评后，领导也看出来我是出工不出力，所以，也就更没有了兑现当初承诺的打算。 接着，新上任的销售中心主任要调整原来从经理办来的几个人的工作岗位。 我作为书记，虽然不参与日常经营管理，但是，干部调整我有发言权和决定权。 因为我与主任意见相左，争论得面红耳赤，销售中心党政不和的小道消息不胫而走。 领导为了平息这场纷争，就拿我“任人唯亲”说事。这事我没解释，也解释不清，只能认。一时工作压力山大。 某天到公司开会，和我关系比较好的主抓生产的副总经理把我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开导我：“胳膊拗不过大腿，该忍的忍，该让的让。” 我说：“干的没劲，想出去散散心。” 他说：“正好油田在我这一块搞‘扁平化’管理改革试点，我打算派人去海南福田油田、四川威远气田，天津大港油田，陕西长庆油田考察，不如你带队去，回来帮我写个调研报告。” 我说：“好呀。” 他说：“我跟总经理和书记打个招呼，不过，你得去跟书记请个假。毕竟我无权安排你工作。” 我说：“没问题。” 在出发前一天我去公司向书记请假，书记不在。 党办主任原来在经理办工作过，她说书记下基层调研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让我回头给书记办公室打电话请假。 第二天下大雪，我在去飞机场的路上，给书记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秘书接的。 我想让秘书代为转告，他委婉地告诉我：“请假，还是你亲自和书记说比较好”。 我本打算到了海南再给书记打电话请假，而下了飞机，福田油田的同学热情接待，一场大酒喝完，我就把请假的事情给忘脑后了。 接下来一路上都有同学接待，调研进展非常顺利，该取的经都取了，还复印了不少内部资料回来。 当到达最后一站西安时，副总经理来电话，问我有没有跟书记请假。 我这才恍然，回说没请。 “我不是特意告诉你，要跟书记请假的吗？” 我把请假的情况如实告诉了他。 他说：“今天公司开书记例会，你没来，书记才知道你出差了，把我没皮带脸地骂了一通。” “这事怪我，连累你了。” “其实，借你帮忙的事，我跟他说过，他也同意了。但你出差没请假，显然是对他不尊重。这事可大可小，你要有思想准备，书记很恼火。” 撩下副总经理电话，党办主任的电话就来了，告诉我：“书记很生气，让你立即回来。” 我不敢耽搁，简单跟调研组成员交代了一下，立即乘当天的飞机回来了。 我写了一份检讨，去找书记承认错误。来到书记办公室，他没等我开口，就告诉我先去找纪委书记。 我和纪委书记有几分交情，我到他办公室说明情况，他很意外，让我在他办公室等着，他拿着我的检讨书去请示书记。 半个小时后，他回来跟我说：“书记说你的检讨写得还算深刻，打算让你在全公司科以上干部大会上念一下。” 我觉得这个处理有点重了，我解释了一下，不是我不想请假，是去请假书记不在，请假电话也打了秘书接的。 “不管如何，结果都是你没向书记当面请假。” “我是没请假，但我也没旷工，我出差也是在为公司工作，能不能酌情考虑一下。” “大会检讨是组织决定，你是党员，就得服从。” “我参加工作十多年来，公司科级干部有把人打伤的，有开私车交通肇事的，还有参与赌博被公安局罚款的，甚至还有嫖娼在公安局有案底的，但是，从来没有一个在全公司干部大会上做检讨。头一个就拿我开刀，有点太狠了吧？” “你说的这些，有证据吗？再说，过去没处理，不等于永远不处理，总要从一个人开始。” 我有些激动地说道：“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说说前一段时间，书记有病到上海住院，书记在干部大会上明确说，不许任何人去上海看他。可是，还是有不少人去了。他们跟谁请的假？书记在大会上特意强调的纪律都不遵守，比我严重多了吧？” 我把纪委书记说愣了，他沉思片刻说：“这都是一些扑风捉影的传言，纪检工作首重证据。” “领导，乘飞机去上海都是有记录的，这个很好查。” 纪委书记沉默了。 我继续说到：“检讨可以，大会检讨我不敢去，那么多人在台下我紧张，我怕管不住嘴……” 于是，纪委书记说：“你的想法我们知道了，这事我还要和书记商量一下，你回单位等消息吧。” 我这一等就是几个月没消息，有一天开会碰到纪委书记，我悄悄问他：“我没请假那件事，书记到底打算如何处理？” 纪委书记说：“不是处理完了吗？” 我惊愕道：“如何处理的？” “不是让你写检查了吗？” “这就完了？” “完了，咋的，你不满意？” “满意，非常非常满意！”…… 我以为，这件事就结束了。而几个月后，海拉尔油田投产，所有的天然气集输、储运、加工、销售仍由我们公司负责。 公司决定成立海拉尔项目部，却没有人愿意去当这个项目经理，因为工作环境恶劣、条件艰苦不说，还一去好几个月回不来。 有哥们向我透漏，领导已经在考虑让我去，如果没有其他人跳出来勇挑重担，这个任务大概率会落到我头上。 我知道这一次我没有不去的理由，与其被动地去，还不如主动请缨。我向领导提交了去海拉尔前线的申请报告。 领导没想到，却很高兴，给予我精神和物质双重鼓励，还允许我提条件。 我啥条件都没提，只说请领导看我的实际行动。 去了海拉尔之后，苦是真苦，累是真累，我不再计较过往的得失，一门心思放在工作上，用了三年的时间，把海拉尔项目做得风生水起。 我的付出终于得到领导的认可，因此，个人成长也有了新的转机。 我在海拉尔的工作业绩和经历，为下一步调到上海工作，埋下了最关键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