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妻子的话

九九重阳

亚谷，无论你看得到看不到，我都要给你写下这些话；无论你听得到听不到，我都要念给你听！ 近段时间以来，我的心虽然时时担忧着你，可我始终认为，你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断不会决然地走到这一步。然而，我还是低估了抑郁症给你带来的重创！2024 年 8 月 27 日，你以决绝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你深爱的世界！ 当我发现你离去的那一刻，我的世界瞬间崩塌，恐惧、震惊、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以至于我浑身颤栗，难以自持！ 你是在 2011 年2、3月份不幸罹患抑郁症的。当年年初，你在单位竞争上岗中当上了省委省直机关工委的处长，新到处长岗位，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不久严重的抑郁如恶魔般降临，以至于那一年的3月你出现了严重的意外！ 医生把你从死神那里拉回后，你积极配合治疗，坚持服药，不久就痊愈了。又还原成为积极向上、乐观善良的人。回到工作岗位后，你努力工作，与领导和同事相处融洽，年年被评为先进。我敢断言，任何一个与你接触过的人，若说你半个不字，那都是对你美好品行的亵渎！ 在家里，你勤俭持家，善待每一位家人，忙里忙外，不停地为这个家庭付出，付出，再付出。 可惜好景不长，痊愈后仅两年多时间，2013 年7月你的旧病复发。之前为你看病的医生曾说，你的病必须严控复发，一旦反复，将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严重。好在你听从医生指导，坚持服药，很快便再次将这凶恶的病魔击退。自那以后，你就再没敢停过药，只是在病情稳定后药量有所减少。 你总是把自己最美好、最阳光的一面展示给别人，与你相处的朋友几乎没有人知道你是抑郁症患者！在染病后的十多年里，你的病情时好时坏，反复发作，不过总体还算平稳。稍有复发的迹象，你就加大药量，通常在半个月或者一两个月便会出现转机。 然而，今年的这次复发，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险。5 月初，你便感觉有抑郁的倾向，赶紧加大药量，可病情不但未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7 月 8 日，我带你到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陈静医生为你调整了药物，嘱咐半个月后复诊。半个月过去了，毫无效果。当医生让你再去复诊时，你时常表露这回病是好不了了，悲观绝望之情让人心痛。后来又去看了一次，再次调药，依旧没有起色。 于是，我们又到省人民医院精神卫生中心，医生根据你的病情加了两种药，可此时的你，似乎已不再对药物的疗效抱有希望，没有严格按照医生的嘱咐服药，以至于病情失控，一发而不可收拾。 医生建议你入院治疗，或者进行脑部电击治疗，你都坚决不同意。8月20日，我跟省人民医院联系好了你住院的事宜，你仍然坚持不去住院，我和家人们都对你的这个态度感觉束手无策。 8 月 25 日晚，我说奥氮平还剩四分之一颗，要到医院再去开一点，你同意了。我要帮你去开药，你说这些药需要本人签字才行。就这样，26 日上午，你坚持不要我陪伴，独自一人去了省人民医院，中午还补吃了一片过去漏服的奥沙西泮。当天下午，我们都感觉你是这段时间以来状态最好的，不再像过去那样一到下午就坐卧不宁。 晚上，你和专门从东莞过来照顾你的小妹妹到中百超市买了三支牙刷、超大容量的洗发水和牙膏，你还对小妹说大哥是油性的发质，要买能去油的洗发水。后来，我说家里洗衣液也没有了，我们又一起到超市买了洗衣液，这次你选的还是超大容量的——你走后我才知道，这些都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你是否在想你走后，再也不能给我买这些东西了，要一次性买够、买足，让我能够更长久地感受到你对我的贴心关爱？ 我俩从外面回家，刚走进电梯间的时候，我走在前面，你走在后面，我仿佛听到你在唱歌（似有还无，没有听真切），那一刻，我真的高兴坏了。 可我高兴得太早了。第二天一大早，悲剧还是发生了。我怎么也没想到，26 号的那点微弱的希望如流星般转瞬即逝，你就这样决绝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我和亲朋们面对无尽的哀伤！ …… 我和你相识于小学阶段。那时，我在小学四五年级，我们同校，经常一块开展文艺活动，我就这样认识了你。初中有两年我们不在同一所学校就读，高中我们又成了同班同学。 学生时代的你活泼开朗，学习成绩优异，文艺体育也非常拔尖，浑身充满正能量，是老师喜欢、同学们艳羡的好学生。 1979 年高考，我考入襄阳师专，你考入湖北省土特产贸易学校。1982 年初，我们确立恋爱关系，当时我还在襄阳师专读大三，你已经毕业进入谷城县副食品公司工作，不久，因为你工作能力出众，被调到县妇联工作。 1986 年元旦，我们恋爱四年后步入婚姻殿堂。次年元月，儿子出生。 那是一段无忧无虑、美满幸福的时光！虽然物质条件艰苦，我们的婚房还是在你单位找的一间办公室，大约 20 个平方左右。后来又在县委大院找了一间类似仓库的阴冷房屋作厨房。但那时的我们，工作稳定，家有小儿初长成，从未觉得困窘。 1990 年，我调入谷城县委组织部工作，虽然同在一个大院工作，但感觉更忙了，晚上在办公室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可即便如此，我们依然觉得无比幸福，整天有说不完的话。 直到后来我们俩共同在湖北省委大院工作，依旧如当年初见那般美好。特别是在家里，我基本不用操心，都是你处处任劳任怨，操持家务，以至于我已经习惯性地依赖你，成为一个提问者，问衣服在哪里，东西在哪里等等，你都会非常清晰地回复我，让我在家里对你形成了深深的依赖。 你就是这样无私地把自己奉献给家人，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工蜂一般地存在，却唯独忘了你自己！ 时间一长，似乎这一切都是这个家庭应有的样子。我对你的关心关爱越来越少，甚至觉得你在这个家里无所不能，从未把你当作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弱女子来疼爱！ 回想我们做了近 40 年的夫妻，我竟没有给你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和化妆品，也没有买过女人喜欢的包包，很少陪你逛商场、外出旅游等等。夫妻一场，你的付出如汪洋大海，我的关爱却如沧海一粟，我亏欠你真的太多太多啊！ 你用你的温柔善良无私地包容了我，从未对我有过抱怨，甚至都没有跟我吵过架、红过脸，总是微笑着与家人沟通，凡事都为他人着想。 但就是这么一个善良无私的人，你这次却如此“自私”了一回，狠心地抛下自己的丈夫、儿子和孙子孙女，没有留下一句留恋的话语，就这么决绝地走了！ 或许只有我知道，这哪里是自私啊，你这段时间过着生不如死的晦暗日子！抑郁症完全攫住了你的咽喉，摧毁了你的一切。平时你是那么热爱生活、珍爱生命，但万恶的抑郁症却让你做出如此刚烈的决绝之举！ 你真的走了，走得这么突然，可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你就这么离开了我们！有时候，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坐在家里，心里忽然想起一件事，刚习惯性地要喊你的名字，却发现你不在我的身边，顿时心里失去平衡，空落落的。心，好像此时也能摔跤，只是摔倒了再也没你可依了——亚谷啊，亚谷，家里的事情，我今后该问谁？ 樊亚谷！樊亚谷！樊！亚！谷——！我多想你现在能够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如果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有有负你的地方，哪怕你跟我大吵一架也行啊！可你终其一生也没有跟我高声说过一句话，直到病魔让你的笑容渐渐地僵住，你都没有说过一句狠话，病到生不如死，还一直惦记着对不起人家！ 亚谷，我永生铭记你的温柔善良！愿你在天堂没有痛苦，没有病痛的折磨，只有安宁和幸福，愿你一路走好，来生我们再续前缘，我一定加倍偿还你对我的好，以弥补今生我对你的亏欠！ 亚谷，我将这些发自肺腑的话发出来，既是告慰你的在天之灵，同时也是以此泣告各位亲友。 你安息吧，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