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东欧快递(12)</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望着街上穿梭往返的有轨电车,我还会萌生乘坐之欲,虽然没去真做,这跟儿时为此而哭闹直到遂愿的情形反差很大。表明我已不是孩子,表明我的童心就是被这些有轨电车或公共汽车载走了。</p><p class="ql-block"> “依我看,这查理大桥也像一辆公交车,说不定还会把你载回涕泪涟涟的童年,”她在逛完查理大桥后如是说。当时,我坐在桥塔下望着伏尔瓦塔河吸烟,并尝试喷出一道烟柱以测度河宽。</p><p class="ql-block"> 见我没吱声,她就逐一道出她的依据:</p><p class="ql-block"> 首先,这桥有足够多的故事。其中的一类故事是在过去的几百年间桥与河的反复搏斗,曾有多个桥墩先后被河水冲塌了,但结果是桥与河都活了下来,双赢了。死去的只是那些见证和参与搏斗的人。另一类故事来自桥上的30座雕塑。要搞清楚这些雕像谁是真神真人,谁是假神假人不太容易,然而,他们都经历并制造了一些悲悲切切或哭哭啼啼的故事却是不争的事实。面对他们,我必须走马灯般切换身份以撷取意义。第三类故事是游人来到这里放下的,就如你今天所做的。这桥,既是他们公交车也是他们的车站。第四类故事来自桥上的画家。表面上看,他们只是一些画故事和卖故事的人,然而,这样做的本身就是一种故事。</p><p class="ql-block"> 她接过我递过去的水瓶,喝了一口又接着说“至于桥上没见着街头音乐家演奏,我以为是由于这里太空旷,或因故事太多而过于逼窄,只宜由阳光和风声而不是由小提琴来从事灌溉。正如你只宜灌烟那样。”</p><p class="ql-block"> “不过,很多人在回避悲切故事,有时还会要求孩子回避,”我说。</p><p class="ql-block"> “你会觉得安徒生童话的悲剧性弱于《好兵帅克》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吗?你不是说过,作品不悲切,就不足以提醒人们关切与之相反的事物。关切就是希望。难道希望就不应该始于童年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她的这番“故事之论”像一道阴影,伴随着我走完余下的旅程。即使在进入维也纳及游览那些更具视觉冲击力的景点时,我的观感仍未能摆脱这道阴影。直到遇上圣·斯蒂芬大教堂的洪亮钟声时,它才短暂地被驱散。</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没有随团友们涌进克恩顿大街两侧的店铺购物,而是独自循着钟声一直走到教堂的广场上,一边听钟,一边伺机偷拍在钟声下四处游走的行人。</p><p class="ql-block"> 后来,当我翻出这些照片细加端详时惊讶地发现,照片中的人的样貌和神态都变了形,显得百般丑陋。对此,我首先想到的是钟敲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面对这些丑照,假如诉诸我儿时的审美观,我准会把他们当做地主、富农、资本家来看待,或认为就算他们不是这样的坏人,也一定是汉奸或特务。</p><p class="ql-block"> “你在做这一联想时,就等于有辆公交车把你载回童年,给你编坏人故事的机会;然后你会拿着故事逢人就说,这是真的,”她笑着对我说。</p><p class="ql-block"> “童年是不是有扇大门永远打开并能让人随时回去?”我问。</p><p class="ql-block"> “我想,当人不仅是成年而是成人时,这扇门才有关闭的可能,”她答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严格说,你的蹼会因划沙而变大</p><p class="ql-block"> 在风中收起时会快于常人</p><p class="ql-block"> 摘自《娃学》</p><p class="ql-block">(全文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