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的女人》观后

颜世亮

　　《柏林的女人》是2008年拍摄的德国电影，题材取自一本同名日记体小说，背景是二战结束前夜的柏林。

1944年6月美英军队诺曼底登陆，盟军开辟了欧洲第二战场，苏联红军也从东线向德国本土开进。苏军出动250万人，数万门火炮和铺天盖地的飞机坦克，围攻柏林。1945年4月30日，苏军将旗帜插上国会大厦，希特勒在地下室服毒自杀。

　　原著作者就是在这一时期被困在柏林的一名德国女记者，她用一台老式打字机记录了4月20日到6月22日差不多两个月的经历。据她自述，日记写于“躲避炮弹轰炸的地下室”。

上世纪50年代初，女记者将日记整理后，在她朋友圈里私下传阅。她的一位作家朋友联系了国外出版商，分别在美国、英国用英文出版。到了1959年，德文版在德国发行。由于题材太过敏感、历史还原度太高、太多人性丑陋的揭示， 作者担心招来麻烦，隐匿了名字，作品署名“无名氏”。

作品问世并未引起轰动，德国和苏联一样，对此话题讳莫如深。苏联人担心这些史料披露，会影响自己的名声；德国人则急于忘掉战争创伤，不愿再提耻辱往事。尤其女性，认为这本书“玷污了德国女人的名誉”。

直到本世纪初，在女记者去世两年后，日记被重版发行，作者真实身份才得以披露。此时全球正涌动战争反思浪潮，作品正好与之契合，故而受到关注。不久便被搬上了银幕，影片由柏林电影节影后尼娜•霍斯主演。

影片在硝烟弥漫的瓦砾中拉开帷幕。经过猛烈的火炮攻势和飞机轰炸，柏林城已是破败不堪，一片废墟。成千上万的苏联士兵在坦克引领下，涌入柏林。他们是占领者，更是复仇者。

自1941年6月德国入侵苏联，苏联开始了数年艰苦卓绝的卫国战争，付出800余万士兵和近2000万百姓伤亡的惨重代价。1945年4月，美、英军队和苏联红军在易北河会师，准备给“第三帝国”老窝柏林最后的一击。同盟国各路大佬都觊觎率先攻克柏林这一永载史册的头功，像美军的巴顿、英军的蒙哥马利、苏军的朱可夫……

盟军统帅艾森豪威尔老谋深算，权衡利弊后，把机会让给苏军。这位五星上将是美国人，将荣誉拱手相让，并不是高风亮节发扬风格。他很清楚，柏林整个城市如同钢筋水泥浇筑的堡垒，是极难啃的骨头，尤其巷战就等于把士兵往绞肉机里送。果不其然，经过鏖战苏军攻下柏林，却为此造成30多万士兵的伤亡。

　　为躲避炮火，柏林的平民都藏进地下室。纳粹多年来的穷兵黩武，青壮年男人都上了前线，城里除了老幼者只有女人。在枪口的威慑下，她们乖乖从地下室走上地面。战争让女人也成了战利品，胜利者开始了对柏林女人群体性强暴。士兵们在街头狂欢喊叫、恣意宣泄。指挥官们则放任自流，并无采取军纪约束举措。

影片主人公是位年轻的女记者，她曾游历过十多个国家，会多种语言。她的未婚夫也在前线，生死未卜。起初，她努力躲过了被凌辱。一次，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被士兵追赶，女记者出手相救。不料这妇人忘恩负义、过河拆桥，自己逃掉了反把门扣上，把女记者留给了士兵。好在她机灵，假装顺从，骗过了士兵，侥幸脱身。

　　凭着自己会讲俄语，女记者找到驻扎本街区的最高指挥官安德烈少校，恳求不要再伤害无辜的女人。少校表情冷血，说他的士兵们 “都很干净、健康”。

她失望了，无奈返回地下室，不料途中被跟踪的士兵按倒。强暴完后，士兵兴犹未了，还朝她脸上吐痰羞辱。

接下来的日子就如坠入噩梦，一次次地被凌辱……被压在床板上的她，木然望着身上的男人，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被侵犯了。但她知道，反抗是没有用的，还可能丢了性命，而她只想活下去。

为了拯救自己。她决定委身于一个“靠山”，以免再遭轮奸。她遇到了一名中尉，压制住心理障碍尽力讨他欢心。但那个中尉只顾满足自己的欲望 ，压根没打算帮助她。

此时的柏林食物极度匮乏，女人们在恐惧和饥饿中苟且生存，甚至“一颗土豆换一个女人”。有士兵说：“整个柏林就像一个大妓院。”

其实女人们都听说过德国军队占领苏联时的暴行，知道“如果俄国人像德国人对他们那样对我们，那么没几天德国人就没有了”。如今，德国男人犯下的罪孽转嫁到她们身上，只好自认倒霉。能活着就值得庆幸。

“被俄国佬压着，好过美国佬在头顶上飞”，这是两个女人聊天时说的，“飞”指的是飞机轰炸。这样的日子女人们很快就习惯了，有的为能索要点食物主动投怀送抱。街坊邻里见面，甚至用“多少次了”打招呼问候。

苏军少校安德烈，是本片的二号主角。他受过良好教育、会弹钢琴、目光深邃、外表冷漠却内心丰富。家乡沦陷时，妻子遭德国兵蹂躏后还被吊死，对德国他怀有刻骨仇恨。攻入柏林后，面对手下士兵的所作所为并无觉得不妥，因为德国人在苏联也是这么做的，而且远远不止于此。眼前一切，只不过是报复。

　　这天，他来到女记者的住处，她以为他和别人一样，也是为发泄一下。她走进卧室，习惯地脱光衣服，平静的等待着。少校十分吃惊，这位高冷女性怎么变成这样？这些天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没走进卧室，而是转身离去。在街上，一个士兵正挥扬着刚从德国女人身上掠来的首饰，很得意地炫耀：今天干了4个女人。少校沉默了，良心上有了纠结，觉得这样自己岂不也成了纳粹？

第二天，少校带着一些食物又来到女记者处。这一次，他彬彬有礼，像是来拜访朋友。一个知性貌美，一个强大温存，彼此吸引了对方。聊音乐谈书籍，她和他的交流，不只是身体，更有精神的层面。少校欣赏这位“表面顺从，内心坚强”的女人，她也觉得这位俄国男人比德国男人更尊重受过教育的女性。

一次，几个士兵冲进这栋楼，以搜查名义撒野，被少校喝停。他当着她的面揍了领头者，警告道：这里他说了算！而后，少校告诉女人：士兵们不会再来打搅了。

惶恐无助的女人终于可以在自己房间里过上安全日子，整栋楼的住户也得到了相应的庇护。这里成了军官们聚会的场所，他们带来食品和酒，和楼里的居民一起喝酒吃点心，唱歌跳舞，当然还有床笫之欢。

少校和女记者，两个不同国家的敌对者，竟然萌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长夜相拥，温情脉脉。此时，你不是法西斯，我也不是苏维埃，只有夏娃和亚当。

少校更是坠入情网，不能自拔。他说，想一辈子抱着你。她说，你在莫斯科，胳膊没那么长。少校说要娶她，带她走。她没答应，说要留在柏林等未婚夫回来。

　　楼里有对小情侣，男的是个纳粹逃兵，带有枪。一天被苏军士兵发现，发生了枪战。逃兵死了，但按条令整栋楼的居民全部要被处死。少校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就大事化小，以私藏武器罪名仅处死那逃兵的女友。但此事瞒不住，不久少校就被告发。

此时，女记者的未婚夫作为战俘被释放回到了柏林。她把日记给他看，期待得到他的理解，并为她能度过那个特殊时期活下来而高兴。万没想到，男人看了日记，脆弱的自尊心崩垮了。大骂她肮脏，不知廉耻，最后竟厌恶地弃她而去。

面对男人的辱骂，她反而释然了。她骑上自行车，在街道上疾驰，想最后再见见那位真正爱她并不惜代价保护她的少校。

找到少校时，他已经被撤职，正要被带离接受处理。她走近他，轻声说“谢谢你，谢谢你让我有机会了解你。” 擦肩而过刹那，两只手悄无声息握在一起，十指相扣。

这镜头很短，但很有美感，恍惚屏幕上是《罗马假日》。不同的是，那“假日”的美是明媚的，赏心悦目的；这里的美却是凄楚的，令人心碎的。

　　《柏林的女人》是部女性电影。

人们通常将女性寓意大地母亲，孕育万物，有极大的包容性，顽强的生命力。柏林女人被当做纳粹替罪羊，受尽屈辱磨难，依然咬着牙活下去。生命只有一次，人都有选择活下来的权利。自杀是懦弱的表现，说什么“我死都不怕”，恰恰说明他不敢活着。

求助无望，靠自己人性力量活下去，无关乎高尚。和平环境的道德规范，无法适用战争时期。对于她们，不能用耻辱丑陋、偷生苟活这样的字眼评价，而是应该予以尊敬。

　　相比之下，影片里所展示的柏林的男人就显得猥琐自私。自己同胞被强暴，没见有哪个敢挺身而出制止。更让人不齿的是，几个男人把在地下室躲藏的女人拉出去暴露给士兵，以换取自己暂时的安宁。

那个逃兵就是个毫无担当男人，为了活命躲于居民楼中。不仅害女友送命，还差点搭上整栋楼居民的性命。

楼下有对夫妻听着楼上传来的音乐和跳舞声音，妻子十分羡慕。丈夫说，你也可以上去玩，妻子很开心就去了。后来丈夫上去，看到妻子正和苏联士兵欢快地跳舞， 他妒火中烧，转身回房间就喝药自杀了。

这个丈夫和女记者的未婚夫是一样的，都是极度的心胸狭窄。自己无力保护自己的女人，却不让她们用自己的方式生存……

二战过去快80年了，但一切并没有结束。

愿世界和平，人类没有战争。

颜世亮

2024年8月28日於杭州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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