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之路】别怕岔路

杨利君

人生就像一场迷雾中的旅途，眼见的只有路口，向左亦或向右。童年，是人生中没有导航的低配时代，所以父母，总是怕我们走岔路。

那个秋天，我6岁，一起疯玩的伙伴突然间进了学堂，我也想去！于是，他们坐在教室里，我蹲在教室外。记得那是一个上午，我照旧蹲了过去，过了一会，张老师从讲台走过来，带来一片齐刷刷的眼光：“小朋友，我看你呆了几天了，教室门口不能玩的。”我有点紧张地说道：“我，我想进教室！”“你还不够7岁，得等明年。现在，你去别的地方玩吧！”“可是明年的张老师据说要打小孩，我想今年上学。”张老师最终也没有答应让我留下来，我只能哭丧着脸走了，后来又偷偷地去窗户边站了好几天。如果这一年我上了小学，就能赶上9年后师范校最后一届公费生，能替家里省下至少5100元的学费。如果家庭没有背负这笔借款，也许我现在还是一名人民教师，不会想到南下深圳。

五年级的一个赶场天，妈妈去龙孔镇上买酱油和醋，那是一对老夫妻的店，他家的女儿是镇上龙孔小学的主任。那天妈妈和店主人李奶奶聊起了我的成绩，她的女儿恰巧也在，就问妈妈：“想来龙孔上学吗？”那时候我们班的孩子都在嫌弃我们的张老师，说他动不动打人，说他喜欢罚站，说他小气连钉个本子都要收1毛钱，说他老使唤我们干活，说某某同学已经转学去了乡里脱离了他的魔爪……妈妈回来问我，我当即就答应了去龙孔上学，妈妈对学校的要求是还得带上我妹妹。去到龙孔才发现，那个谭老师比张老师还势利，经常偏袒镇上的那几个孩子，我也受到他们联合的一群孩子的孤立，对老师的滤镜彻底粉碎了，自此，我的理想再也不包括做老师。

小升初考试，转学带来的问题再一次重现。因为乡上学校不放人，镇上学校要硬收，所以我人在镇上上学，学籍还留在乡里学校，初中分班的时候就傻眼了！镇上没有学籍没有我的名字，乡里没有参考也没有我的名字，就在妈妈急得四处打探无头苍蝇一般的时候，镇上学校发现有个孩子跟我同名，于是我俩都说那个名字是自己，进了同一个班。这是一个老师见了愁的班，学习差，记录差，卫生差，三年换了7个班主任，物理老师直接在课堂上被气得大哭，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还记得她走下讲台来到我身边，哽咽着对我说：“杨利君，这课我是上不下去了，你要是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我没有怎么去问她，物理成绩也非常好，这得益于小学二年级那个腊月，我去围观杀年猪导致板凳上的语文课本被狗撕了。为了不被妈妈打只能课前借同学的书看，课后又赶紧借书做作业，期末考试成绩居然一次爬升了二十多名。那个大家都不知道预习复习的年代，我居然无意中掌握了这个宝典，成绩扶摇直上，两个学期就从倒数爬到了正数，后来一直坚持着。到了初中，遇到这么一个不靠谱的班，大大的提升和巩固了我的自学能力，为以后的学习生活工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中考，我应届生参考，考过了学校一个班的复习生，获得了龙孔镇第一名，比我们班第二名高出一百多分，大大的尝到了自学的甜头。因为学籍问题到了一个学习氛围很差的班，却因为自学收获了更好的自己，这次转学，造就了我的人生基调。

98年的夏天，是我和爸爸吵架的一个夏天，因为我想上高中，而爸爸只能供我读师范。我俩吵了整整一个暑假，最终老爸赢了，因为他说：“我愿意卖血供你读书，可是，卖光我的血，也只能供你读完高中。读了高中你依然上不了大学，何不听我的话，读了师范三年后出来就有工作了，然后找个条件好的结了婚，就彻底洗脱泥腿子了……”不情不愿地去了师范校，突然就失去了人生的目标，每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反正三年后包分配，学不学习有啥差别呢？直到范老师把我选进校田径队，又舍下他的老脸把没有摸过篮球的我硬塞进了另一个老师带队的校篮球队，我突然就悟了：“既然已经进来了，花了同样的时间，为什么不好好学，非得虚度光阴呢？”学习、社团、学生会、校队、自考，师范校的日子忙碌而充实，虽然最后没有做老师，学到的技能却受益终生。

多年后，每次喝多了酒，爸爸就拉着我唠叨：“当时如果不读师范，你是不是考上了清华？人生的路是不是就比现在好走得多？……”是正道还是岔路，当时谁又能看得清呢？无论是哪条道，只要努力，往前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不同的路有不同的风景，能淡定地慢行欣赏时，已经年过不惑了。回想来时路，只感叹世上本无路，只有走下去，那就成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