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生 地

李江红

<p class="ql-block"> 花 生 地</p><p class="ql-block"> 村头的西、南、北三面有几个不知道是自然形成抑或是改造农田时垒成的小土丘,许多年前被村里的几户大姓人家分别占领,用作葬埋祖先的坡地,并且用姓氏命名分别叫作吴大坟园孙坟园宋坟园,当然并不是全都葬的是族姓人家,但基本上都是与姓氏一族有亲戚关系。那时候村里的人口数量还比较多,都是面朝黄土脸朝天在土里刨食的本分农民,当然为了一分一厘地的边边角角争得面红耳赤大打出手的事情也经常发生。刚开始坟园里住着的先人并不多,墓地周围还有大量的土地闲置,村里就划拨了一些坟园里的地给每家每户种菜,至于种什么是个人的自由。有种玉米的,有种蔬菜的,有种红萝卜红薯的,葱葱蒜苗,林林总总,五花八门,使得庄严肃穆的墓地反而绿意盎然,充满了勃勃生机。</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们家也分得几块地,土壤含沙,特别适合种植豆类薯类植物,母亲有的拿来种了红薯和土豆,有的种了玉米。等我们帮着母亲刨了红薯土豆扒了玉米以后,母亲就把沙地平整地十分松软,然后下种花生,不用施肥,每天早晚浇一次水。过不了十天,花生在温暖湿润的土壤中便开始生根发芽,从地面上冒出两瓣嫩绿青翠的花生苗来。这时候不需要每天浇水了,任其日晒雨淋风吹雨打,自然生长。经过漫长的夏秋两季,到十月底的时候就到了收获花生的季节了。只需用手提着它的藤蔓轻轻一扯,便会提上来一大串饱满籽实的花生来,还有一些埋在土里扯不上来的,便用短钉耙慢慢地镐出来,不能太用力,否则钉耙尖利的锋齿就会把埋在地里的花生划拉烂了。这时候要抓紧时间抢收花生,一则防别人偷挖,二则防老鼠使坏,把花生啃得满地碎壳。当然我们最愿意帮着母亲收花生了,一方面挖花生本身有着无穷的乐趣,一方面还可以背着母亲边挖边吃解馋,即使母亲发现了,在丰收的喜悦中也不会太计较的。把挖回来的花生洗净泥之后,还得先晾晒在簸箕上,把饱满籽实的花生择出来继续晒干储藏,剩下的那部分花生就没有那么饱满了,水分较重,时间一长就会发霉烂掉。母亲把它们洗干净后放进一口大锅里,放盐掺水,再丟一些八角香料,然后一顿猛火烹煮,等水沸之后,抽掉灶肚里的柴火,在锅里焖半小时再捞出来沥水,母亲自做的盐水花生就这样出锅了,淘气的我们哪里还等到母亲端上桌子,早已经抓在手里吃得津津有味,那几乎是我儿时记忆中香喷喷最美味的零食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少年时代的我们总是充满了童真和欢乐,虽然当时的农村还特别贫困,加上政治环境不好,母亲在村里人面前因外公的家庭成分问题总是抬不起头来,但是父亲母亲用他们的勤劳与坚韧担负起生活的重担,用汗水和心血含辛茹苦地支撑着一个在风雨中飘摇的家庭。但是短暂的欢乐还是有的,深秋的夜晚,月亮高挂在夜空中,村庄的原野上有一层薄薄的烟,又或是雾,蜻蜓还在翩翩飞舞,蝙蝠飞来飞去忙着捕食各种乱窜的昆虫。此时月光皎洁,天气清朗,清辉洒在田野上,洒在庭院中,洒在我们顽皮而稚嫩的脸上,这时候母亲端出来一大盘花生,放在小桌上,我们围坐在桌子旁一边磕花生,一边赏月纳凉,天南地北地说着闲话,围墙边上的桂花和不知名的野草花香纷纷扑鼻而来,令人沉醉在这月色无边妩媚的夜晚,这大概是我少年记忆中最为温暖幸福的时刻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只是多年以后,母亲的花生地最终成了她和父亲永久的归宿之地,母亲因病先于父亲而去,父亲半年后也因患癌陪伴母亲去了,俩人生前虽然有不少因生活而起的龃龉,父亲爱好赌纸牌,常常惹得母亲生气,与他争吵,本来家境窘迫,再输点钱,日子自然越发难过了,但他们一生中平平淡淡还算恩爱,最终我们按照父亲生前的遗愿,把他和母亲合葬在一起。此时的墓地早已没有菜园子的生机盎然,村子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大部分年轻人拖儿带女地出去打工挣钱,在县城里买了房搬到城里去了,只留下一些年迈羸弱的老人留守在村里,守候着这片生活了一辈子的土地,守候着他们难以舍弃的家园。因为村里实在没有劳动力,村里的良田普遍承包给私人企业种上果树了,葡萄、柑桔、猕猴桃,品种繁多,哪种果树有经济效益就种哪种。果园周围布满了绿漆的铁丝网栅栏,墓地被圈在中央,荒草丛生,遍地艾芜,只留了一条窄窄的土路供扫墓的人行走。墓地里的墓碑越来越多,几乎没有多余的地方了,平时除了春节前后或者清明扫墓,几乎没有人到这里来,显得十分肃杀荒凉。站在母亲父亲墓碑前,看着这片曾经熟知的土地,悲戚不由从心中涌来,我似乎看见父亲母亲还在田里地里弯腰辛勤劳作的背影,他们并未走远,依然如故地行走在故乡的土地上。</p> <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若侵请联系删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