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辽金佛教艺术圣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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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华严寺可谓是辽金时期佛教艺术的圣殿。八月初，我又一次来到大同，走进千年古刹华严寺，虽然是故地重游，但每到一处仍兴致勃勃。再次漫步于这片古建筑群中，面对那些亭台楼阁、高耸的佛塔、精美的雕像，听闻那雄浑、庄严的钟鼓声，虽似曾相识，仍然感受到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记得2020年那次来，我和老伴是从西门走进大同古城，首先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片古建筑群，红墙黛瓦，香雾缭绕，烟雨空蒙，散发着一股清凉的禅意。当时，我们还搞不准这是什么地方，便沿着院墙一直前行，直到大院东边，才发现山门上写着“华严寺”。于是，我们冒雨进寺参观，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我们此次来大同，是陪儿子而来，并当向导，他从小学习西方美术，去法国留学五年。我推荐他来华严寺，是让他感受一下中国古建筑和佛教艺术之美。我上次参观了该寺之后，我觉得这是有三大看点：一是中国古建筑；二是佛菩萨雕像；三是佛教壁画，都值得细细品读。

这是一座辽金时代的古刹。它始建于辽重熙七年（公元1038年），依据佛教经典《华严经》而命名。是我国现存保存较完整的三座辽金寺庙之一，1961年被国务院确定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在门口的《华严寺介绍》牌前，我们仔细查察看了寺院的规划布局图。该寺院坐西向东，山门、普光明殿、大雄宝殿、薄伽教藏殿、华严宝塔等30余座单体建筑分别排列在南北两条主轴线上，规模很大，占地面积达66000平方米之多。而这里古建筑主要是大雄宝殿、薄伽教藏殿，均为辽金时期建筑遗存，其余为明、清时期的建筑，在中国建筑史、宗教史和艺术史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

1933年，梁思成先生与刘敦桢、林徽因、莫宗江等人，坐火车抵大同，开始大同古建筑调查之行，首站就是大同华严寺。梁思成先生在《大同古建筑调查报告》中记述到：“大同古雁门地，北魏时号平城，自道武帝宅都于此，迄孝文帝南迁洛阳，凡九十余载，为南北朝佛教艺术中心之一......，梵刹名蓝，遗留至今，有华严、善化二寺，驰名遐迩。”

走进山门，我们沿着中轴线，直奔“普光明殿”，它是上华严寺的第一道大殿。此殿是专门供奉毗卢遮那佛，毗卢遮那的意思为“光明普照”，大殿由此得名。大殿面阔七间，进深六间，重檐歇山顶。殿内塑有“华严三圣”，中为毗卢遮那佛，左文殊菩萨，右普贤菩萨。

普光明殿内壁画是最值得一看的亮点，壁画描绘有《善财童子五十三参》，以文殊、普贤和观自在菩萨的造像为中心分为三大部分，讲述了善财童子在文殊菩萨的教诲下，参访五十三位老师，求得善知终成真觉的故事。

华严寺壁画的规模宏大，面积共计886.97平方米。如此煌煌巨制，不仅国内屈指可数，就是在全世界也不多见。其规模比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巨匠米开朗基罗为西斯廷教堂所绘的教堂天顶壁画（500平方米）还要大将近2倍。华严寺不愧为中国宗教艺术的摇篮，其壁画更是寺庙壁画艺术中的一朵奇葩。

中轴线两侧厢房，分别是药师殿、文殊殿、地藏殿、普贤殿、弥勒殿和观音殿。这些应该是近年新修的建筑。因遵循了修旧如旧的原则，看起来与历史建筑并无两样，呈现出一种和谐之美。

穿过了普光明殿，我们来到大雄宝殿。大雄宝殿是华严寺上寺的主殿，始建于辽清宁八年（1062年），重建于金天眷三年（1140年），基本上保留了辽代风格。大殿建在高4米青砖台基上，月台宽33米，深19米，与石级、勾栏构成凸字形平面，上面有明朝时期增建的六角钟鼓亭。大殿面阔九间，单体建筑面积达1559平方米，是我国现存辽金时期最大的佛殿。

大雄宝殿最值得一提的是“调御丈夫”牌匾，它是由明代将军马林所提写。明朝的马家军并不逊色于宋朝的杨家将，一门三世，多人为国捐躯，血洒疆场。据说马林提写了这个牌匾之后第二年，在与后金的战斗中战死。他的三个儿子马烔、马爌、马飚，也都战死沙场，可谓一门英烈，可歌可泣。面对他的书法，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上次来的时候，导游专门给我介绍了大雄宝殿的正脊两侧一对琉璃鸱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高大的鸱吻，它的造型为龙首鱼尾，身上遍饰磷纹。这对鸱吻高达4.5米，据说是我国早期建筑中最大的鸱吻。北吻系金代原物，南吻为清朝时期补制。这次我特意指给儿子看。

相传鸱吻是龙的儿子，所谓龙生九子，鸱吻为其中之一。形状像四脚蛇剪去了尾巴，这位龙子好在险要处东张西望，也喜欢吞火。唐苏鹗在《苏氏演义》卷上曾写道：“蚩者，海兽也。汉武帝作栢梁殿。有上疏者云：蚩尾水之精，能辟火灾，可置之堂殿”。从中可领略中国古代的建筑文化博大精深。

大雄宝殿内佛坛上塑五方佛，正中三尊为木雕，其余二尊及其他胁侍菩萨均为泥塑。据说中间三尊佛像，是明宣德二年在北京雕成迎回后安放在此的。

两侧有二十诸天侍立，神情不一，姿态各异，身躯均稍前倾，最大的倾斜达15度。这里的雕像均为明朝时期的文物遗存。

殿堂的棚顶平棋为明代宣德年间补装，在清代光绪初年重新彩绘，有1012块，纹饰无一雷同，彩绘龙凤、花草、梵文等，构图繁复，真的是顶棚装饰艺术的“天花板”。

大殿四壁满布清代绘制的21幅巨型壁画。据导游介绍说：光绪初年，当时住持空明和尚，“坚苦立志，沿街摇铃三年，不避雨雪，四处募化”，终于用募集的资金，请大同本地画工董安等人，重新绘制了在明代就已破坏严重的巨大壁画。历经20年才完工。其内容有佛本生故事图、“七地九会”佛说法图、达摩传法记图、千手千眼观音图、华严三圣图、罗汉图等，极其精美，令人流连忘返。

走出大雄宝殿，贴在外墙壁上的书法砖雕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这126个字使用了各种各样的笔体，由清代的书法家崔青云所书写的，内容是唐代禅师黄檗的一则心灵语录。其中出现频率最多的“心”字没变笔体。寓意万物在变，唯“心”不变。老伴问我此“心”是指什么？我理解应该是指第八识如来藏。

参观完大雄宝殿，我们攀登上华严宝塔。该塔是继应县木塔之后全国第二大纯木榫卯结构的方形木塔，通高43米。特别是塔下近500平方米的地宫，采用100吨纯铜打造而成，金碧辉煌，全国惟一，令人叹为观止。

千佛地宫内供高僧惠明的舍利。墙壁上雕有千尊佛像，因而又被称为“千佛地宫”。浮雕上用图案记录了释迦牟尼一生的经历，如“树下诞生”“天人献衣”“得遇沙门”“妙转法轮”等，是传统文化与现代艺术完美结合的典范之作。

我们随着人流，爬上了华严塔顶观景台。我虽然累得气喘吁吁，但心情爽朗。站在高处俯瞰，整个华严寺尽收眼底。亭台楼阁，鳞次栉比，无论镜头向哪个方向按下快门，都是一幅古色古香的画卷，令人心旷神怡。

走下华严塔，我们来到了下华严寺。下华严寺以薄伽教藏殿为中心。薄伽教藏殿意为佛教的经藏殿。面阔五间，进深四间，单檐九脊顶，正脊两端矗立着高达3米的琉璃鸱吻。屋顶坡度平缓，出檐深远，檐柱显著升起。是整个寺庙最经典的辽代遗迹。

大清康熙初年，总兵鲍安修复薄伽教藏殿后留下“薄伽教藏” 匾额。雍正六年（公元1729年）应州知州章宏捐资重修，留匾“古刹重新”。





殿内佛坛之上供奉的 31 尊辽代泥质彩塑，分为3组：北部一组以过去佛燃灯佛为本尊，胁侍二弟子、四菩萨；中部一组以佛祖释迦牟尼为本尊，胁侍二弟子、四菩萨；南部一组以未来佛弥勒为本尊，有胁侍六菩萨。三尊佛像前端坐四大菩萨，由北而南依次为大悲观音、大智文殊、大行普贤、大愿地藏。这些雕像栩栩如生，堪称辽代雕塑艺术之精品，都是国宝级的文物。

在佛坛上的诸菩萨像中，以一尊面带微笑的“合掌露齿”胁侍菩萨像最为生动，堪称“神品”。被赋予“东方维纳斯”之雅号。

关于这尊雕像，导游给我们讲了一个民间传说。辽代皇家征调能工巧匠修建华严寺。有个雕造技术出众的巧匠，父女相依为命，他父亲不忍心留下年轻的独生女儿一人在家，不愿意去应征，这惹恼了官府遭到痛打被强征。

女儿惦念老父亲，便女扮男装，假充工匠的儿子，托人说通总管，前来照顾老父亲，并帮忙干活。在父亲和工匠们塑造神像时，她常在一旁或立或坐，做出双手合十、闭目诵经的姿态，为他们祈祷。后来她遭总管毒打时，便纵身投入铸钟造塔的滚沸的铁水中，化为一朵白云，飘向了天空。工匠记住了老工匠女儿临去逝之前的露齿一笑，就照她生前的身态、形体、眼神雕成了一尊菩萨像，放在显要位置。

在薄伽教藏殿内四周，依壁有两层楼阁式藏经柜，共38间。在后窗处，有木制天宫楼阁5间，两侧以拱桥与左右壁藏凌空相接。其所用斗拱种类繁多，达17种。此建筑雕刻精美，巧夺天工，被梁思成先生叹称"海内孤品"。整座大殿具有极高的历史、科学和艺术价值，是我国不可多得的辽代艺术珍品。

这里的天宫楼阁壁藏，是最有价值的辽代遗存。现在为保护文物之需，已经禁止游客绕到佛像背后去参观，所以我们只能听导游介绍。为了让游客见识其真实面目，在华严广场上建有一个比例放大的天宫阁供人参观。每到夜晚，华灯辉煌，吸引了很多游客拍照。我们先后两次专门到此欣赏拍照。

大同华严寺，这座隆盛于辽金两朝西京重地的北国梵宫，寺内的建筑、塑像、壁藏、壁画、藻井等，以历史之悠久，规模之浩大，技艺之高超，堪称辽金艺术博物馆。儿子跟着我们观赏之后，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告别时，仍感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