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意大利: 锡耶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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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大多数参加旅行团游览意大利的人来说，锡耶纳（Siena）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他们不知道自己和这个伟大的城市擦肩而过是多么大的遗憾。意大利有一个古老神话，一只母狼用自己的乳汁喂养了一对孪生兄弟，其中一个建造了罗马，另一个则成就了锡耶纳。所以母狼也是锡耶纳城的徽记。市政厅的中庭里，至今还供放着罗慕路斯和瑞慕斯兄弟在母狼腹下吃奶的塑像。从这个古老的传说，就可以知道锡耶纳在意大利人心目中的地位。

　　锡耶纳位于托斯卡纳的南部地区，距离佛罗伦萨约80公里，两地之间有火车和巴士连接，交通便利。锡耶纳火车站距离市中心较远，所以大部分从佛罗伦萨过来的游客会选择巴士。锡耶纳古城占据3个山丘，城墙坚固，与80公里外的佛罗伦萨两相对峙。锡耶纳人将城市依山势而建，一条条古老的街道从位于市中心的坎波广场（Campo）发散出去，整个广场用红砖铺成，犹如一片巨型扇贝，古朴而庄重。正前方是雄伟的哥特式市政厅，市政厅的左侧是高耸如云的曼嘉塔，其余三面都是古旧斑驳的中世纪楼房，楼房的底层是一些露天餐厅和咖啡馆，坐着许多闲散的游客，每年7-8月份锡耶纳著名赛马大会就在这个广场上举行。

从坎波广场起始崎岖的石板老街依山势蜿蜒盘旋，那并不宽阔的道路两旁是高高低低的民居，厚重的木门里面隐藏说不完的家族故事，各家的窗户交相辉映，阳台上怒放的各色鲜花，寓意着生命的代代相传。徐步走在锡耶纳的主街，仿佛穿越时空，翻开历史的折痕，中世纪的狭隘街道，宽阔广场，奢华教堂，高耸塔楼，精美雕塑和城墙门楼，原汁原味地保留到今天。

　　锡耶纳老城有1千多年历史，当地人通过羊毛贸易和贷款业务积累财富，在公元12-13世纪势力达到巅峰，当时锡耶纳宣布脱离主教的控制，建立了共和国，拥有成文的宪法，成立了欧洲第一家银行。之后锡耶纳和佛罗伦萨为了争夺托斯卡纳的控制权，展开了4百多年的明争暗斗，直到16世纪，锡耶纳在战争中惨败，共和国的历史就此终结，这个城市从此销声匿迹。锡耶纳在政治上的失势和经济上的停滞，使得这座古城在之后的几百年间几乎没有任何发展的机会。老城区就从因祸得福，完好地保留了12-15世纪的中世纪古城原貌。没有了文艺复兴和巴洛克的渲染，只有原汁原味的哥特荣光和朴实无华的罗马古风。

到达锡耶纳的时间又落到了热闹非凡的周末，上网发现老城内只有2家旅馆还有空房，于是分别打电话去询问，看看现金付款可以有多少优惠。第一家接电话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对现金付款完全没有兴趣，报出来的价钱比网上还贵，很明显像他这种打工的孩子只求将顾客打发了事，并不在乎老板的利益。另一家接电话的中年妇女听到现金两字，表示出浓厚的兴趣，立刻表示可以给20%的折扣。

意大利人和中国人很像，对赋税并没有很高的热情，订房时轻轻地说出现金付款这句话，在大多数情况下可以得到热情的回应，标明的价格会立刻下滑10-30%。但是当你掏钱付账的时候，老板会狡猾地笑着说：“还有城市税，每人每天5元。”他倒不是瞎说，意大利为了维护老城的历史建筑，对每个游客征收一项特殊的城市税，每人每天从3到9元因城而异，但是老板拿了我们的现金，会不会去给政府，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于是我们在老板说出价钱时，会立刻加追一句：这价钱应该包括了早饭和政府税？这时老板基本不会节外生枝，于是大家愉快成交。

和中国人一样，聪明智慧的意大利人也不喜欢守规矩，他们认为这是对个人智慧的侮辱和挑衅，循规蹈矩是世界上最枯燥乏味的事情。古老的民族经历的太多，在他们饱经风霜的眼中，任何法律条文都失去了应有的尊严和权威，他们习惯赋予自己解释法律的权力。不同的是，意大利人让自己想象力飞翔，音乐诗歌绘画雕塑建筑跑车都玩到了世界一流的水准。中国人从小备受约束，各方面能玩到一流水准的人实在太少，和占世界20%的人口完全不成比例。

　　锡耶纳住的这家旅馆，是一栋有350年历史的5层豪宅翻新改建的，电梯，卫生间和空调被天衣无缝地添加到老房子里。翻新老房子在意大利是一门大生意，这次在意大利旅行一路已经住过许多老房子改建的旅馆，但是像这栋房子改建的如此之好还是第一次看到，它妙就妙在让人感觉这房子当初就是这样设计和建造的，可谓妙手天工，不得不佩服。5月底的锡耶纳，中午的气温已过30度，从热哄哄的太阳底下踏进旅馆，顿时感觉凉爽舒适，用厚实砖石砌就的房子庄重结实，历经几百年的时间纹丝不动，而且恒温效果非常好。

这种几百年前造的房子，它既是家族居住的宅院，又是保卫家族财富的堡垒，所以房子很大，但是大门很小以便于防守。整栋房子里就没有一条平直的走廊，每一层的走廊都有着自己不规则的走向。走进这样的房子，犹如走进一座迷宫。我们住了3天，好几次走错方向，不是拐进一条死路，就是走去别人的房间。可以想象在城邦互斗的年代，即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攻进了城内，要收拾这一幢幢真正财富所在的豪宅，还真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栋房子坐落在山崖的峭壁之上，坐在后花园可以欣赏托斯卡纳美丽的田园风光。位于意大利中部的托斯卡纳，麦田，橄榄树，丝柏，葡萄园，酒庄和农庄，古堡，老城，小镇有机结合，既充满恬淡幽静的乡野意趣，又蕴含着极为丰富的人文历史。19世纪英国诗人勃朗宁夫妇移居托斯卡纳时，勃朗宁夫人曾留下这样的评语：“ 这里的空气似乎能穿透你的心扉。” 作为人和自然和谐相处的典范，托斯卡纳被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列为人生必到的50个目的地之一，可谓名至实归。

　　在欧洲旅行，无论是城镇还是乡村，到处都可以看到各种教堂建筑。看的多了，难免产生审美疲劳，很快就会对大部分的教堂采取视而不见和过而不入的态度。但是每个欧洲国家都会有最引人注意的几个地标性教堂建筑，它们或以雄伟壮观的外形取胜，或以精美奢华的内部装潢夺魁，甚至两者皆备，成为所在地域宗教，历史，文化和艺术的缩影及见证，拥有浪漫的色彩和神圣的地位，锡耶纳大教堂就是这样一座教堂。

锡耶纳大教堂（Duomo Di Siena）是意大利最重要的哥特式教堂之一，也是锡耶纳的灵魂所在。虽然锡耶纳大教堂的外形尺寸比佛罗伦萨的圣母百花大教堂小了许多，但是其内部的精美奢华程度远远超过后者，实为来意大利必看之教堂。

　　按照我粗略的观察，锡耶纳大教堂有三个最重要的看点。第一，殿堂内部的黑白色大理石立柱。这些支撑大教堂的内部空间立柱用漆黑和雪白的大理石横纹装饰，黑白二色大理石对比强烈，而且同属冷色调，巨大的黑白石柱林立，立刻使教堂充满了肃穆神秘与阴森寒意的氛围，使人立刻产生肃然起敬的强烈效果。

　　第二，号称世界上最华丽的石画地板。56幅大理石镶嵌地板画覆盖了整个大教堂的地板，这些由七色大理石加上彩色贝壳片镶嵌拼砌而成的地板画，用图案和文字描绘了神话故事和圣经故事，如智慧之山，命运之轮，摩西十诫和旧约中先知的形象等等。这些地板画由约4百多位艺术家和工匠在2百多年的时间内完成的，每一幅都是不可多得的精品，曾被文艺复兴时期著名艺术史学家瓦萨里形容为“前无古人的美丽，伟大与宏伟”。

　　第三，皮可洛米尼图书馆。这座图书馆的精美程度甚至超过名震四海的梵蒂冈西斯廷教堂，精美绝伦的壁画令人叹为观止，这些杰作充满了惊人的细节和生动的色彩，视觉冲击力令人惊叹，很难想象这些壁画已经历经5百多年的岁月沧桑。这些壁画描述了曾经为锡耶纳主教，后为罗马教宗庇护二世一生中的重要场景。庇护二世也是一位有趣的性情中人，他让人在壁画下面添加了这样的拉丁文解说：“我家老爷虽然学过几年拉丁文，但是依然一窍不通。看不懂拉丁文没关系，反正老爷喜欢看这些画。” 今天的世界，再也看不到这样坦诚的领导人了，只有一批自吹自擂的无耻之徒。

　　除了以上出类拔萃的三点，锡耶纳大教堂主立面的设计和雕塑，教堂穹顶的星光效果，彩色玻璃圆窗，八角形大理石祭坛和地下室的雕塑群像都属世界一流水准，有着举世无双的艺术效果。这座意大利人建于7百多年前的教堂，被保存的非常完好，在21世纪的今天，依然辉煌壮观精美华丽。走出教堂时由衷地赞叹这些不懂科学，考不取中学大学，通不过公司面试的古人，留给我们如此丰富高贵的遗产。而自以为是的我们又能给几百年后的人留下些什么呢？看看现代艺术馆那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儿，和遍布全世界的丑陋不堪的钢筋水泥大楼，不免有些脸红。

　　意大利人不仅仅为悠久的历史自豪，他们同时非常重视自己的传统。我们在锡耶纳的三天时间，每天傍晚都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孩子们在街头巷尾练习打鼓和舞旗，急促的鼓点声在狭隘的街巷中可以传的很远，画有图腾的彩旗在孩子们手里时而左右挥舞，时而前后旋转，旗帜顺着手腕转来转去，得心应手，叫人眼花缭乱。意大利舞旗艺术有着悠久历史，其起源可远溯至公元1世纪之初，最初的舞旗表演具有军事与宗教双重意义。到了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已形成比较成熟的挥旗艺术，并一直流传至今，成为当地传统节日的重要节目。

离开锡耶纳那天早晨，街巷中传来熟悉的鼓点声，不过这次声势浩大，鼓声震耳欲聋。我们朝着鼓声处跑去，只见近百名身穿中世纪奇装异服的成年男子列队街头，有的挥舞彩旗，有的用力击鼓。我们以为正好遇上了什么传统节日，谁知一问没有任何节日，这只是他们的例行操练。看着队列中有些人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不由得敬佩意大利人对传统文化的重视。他们并不仅仅只在罗马的废墟和古老的城堡中漫步，而是将许多历史传统有机地融入了自己的日常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