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的“人情世故”

风中雏菊

关关一天到晚想着多做点事，日子过得用心，用力，全然超出一只狗的本份。

除了看家护院，它想尽一切办法做它所能做的事，比如抓鼠赶鸟，报告母亲的手机来电，形影不离的陪伴，母亲去菜地，它在地头趴着，母亲感冒发烧，它无数次进出房门，一脸担忧，阴雨天，看到母亲情绪低落，“哼哼哈哈”转一段狮子舞，逗得母亲哈哈大笑。关关给予独居的母亲极大的情绪价值。

日子不徐不疾过着，关关悟出“情商”这玩意的份量，尝试着以情动人。自父亲走后，母亲自我封闭，孤僻而敏感，不窜门，少交流，大樟树底下那块空地是村里的“新闻”集散中心，母亲也不再去凑热闹了。关关对经常来家窜门，陪母亲说话的秋兰特别殷情，每回秋兰来，关关出门迎接，尾巴来回快速摆动，嘴里“嗯嗯啊啊”欢迎词一串串，不时用前掌点点秋兰的脚背，秋兰回去时，关关竖起前腿作揖，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去年的某一天，秋兰建议母亲走出家门，去村里的棋牌室打麻将休闲，一旁的关关用无声的语言和热烈的眼神怂恿母亲出门去，用前掌扒拉开院门，自己侧身退向院门一侧，“汪汪汪”冲着母亲叫，似乎在强调“去吧，家里有我呢！”母亲就这样被秋兰劝着，被关关“汪汪”叫的声音推着走出家门，重新过起大樟树底下闲坐闲聊，棋牌室里小麻将休闲练脑的如常生活，笑容悄悄回到眼角。

当然，关关特别喜欢大清早母亲与邻居们结伴去马叶菜场、坐村口的免费公交去农贸城购物等等。它喜欢看母亲和妇人们聊家长里短，喜欢听母亲爽朗的笑声。每次回来，母亲会给关关买肉买猪肝，关关喜悦一整天，母亲充实一整天。

关关悟出爱有时效，感谢的话要及时说出口。关关和妹妹养的小白八字不合，干过几次架后，互成仇狗。妹妹因是小白的主人，关关当然“厌屋及乌”，对妹妹素来冷淡。今年夏初，关关误食喷过农药的野草而中毒，腹痛便血数日，水米不进，本以为命不久矣。妹妹养狗有经验，专程请假回乡，给了母亲土霉素一瓶，嘱一日三次，定时给药试试。果然，三日后，关关炎症渐消，康复如初。周末回乡，关关一改往日的冷漠，对着妹妹又是作揖，又是转圈，嘴里“呢呢嗯嗯”不停，母亲说，这是关关“千道万谢”的爱的表达，它深深感激妹妹的救命之情。从此，关关对我不如之前热情，每次回乡，大眼睛盯着妹妹，眼眶里盛满感激涕零之意。妹妹有次不小心踩到关关的尾巴，它也只是惨叫一声，抬眼看看妹妹，“不打紧，不打紧”，平静如水，躲一边自舔伤口去了。

关关懂人情，也就“世故”起来。关关的世故表现在它认为的人情有尺度，处世有分寸。比如，邻居托母亲带的一把小葱，也就一块钱的事，邻居拿葱的同时递过一块纸币，母亲说算了，不肯收，正当两人推搡之时，关关跳起来，一把叼过纸币回屋放到凳子上，母亲和邻居哈哈笑。再比如，妹夫今年在乡下地里种了西瓜，母亲东家送西家送，送了好几茬，关关看在眼里，有点不快，每次都冷眼看看。西瓜收尾，母亲将家里最后一只西瓜也送人时，关关忍无可忍，用前掌死死摁住母亲拿瓜的手，意思给一个就行了，何必要两个呢。关关不肯，母亲执意要拿，相持之下，西瓜“嘭”落地，四分五裂，邻居在笑，母亲欲打骂关关，关关一脸委屈。邻居说，关关真顾家，母亲说，关关小气着呢。

关关因世故而能“忍”，可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忍海阔天空。西瓜事件继续，关关看不惯母亲的“败家”，一整天不理母亲。傍晚，母亲要给它洗澡，关关不肯，还眦牙示威。母亲只轻飘飘一句：“不洗澡可以哈，晚上就不用睡空调房了。”四两拨千金，在这如火炙烤的苦夏，“不能睡空调房”的威胁如雷轰顶。关关立马起身，堆起笑脸，摇头摆尾来到母亲面前，用前掌扒一下母亲的衣袖，用头噌噌母亲的裤角，“呢嗯呢嗯”碎碎语，那意思再明了不过了，是向母亲道歉，为刚才自己态度的不端。顺便转两圈尾巴，撒一点小小的娇，作屁颠状顾自跑向水池边，十分乖巧，十二分快乐的洗了澡。当然，晚上的空调房福利丝毫末受损。

关关的表面文章也做得好。秋日午后，关关将母亲送出门，一看母亲走远了，它便上二楼睡午觉，才不管前庭后院什么事呢。直到太阳西斜，估摸着母亲牌局结束回来之前，关关飞身下楼，蹲守在院门口，又是一副忠心耿耿，值勤一下午的疲惫样。关关人前人后不一的表现被家里的监控出卖了，母亲一边嗔骂它不忠，一边又人前人后夸它聪明成狗精。

细数起来，今年是关关来到家里的第十二年，母亲说按照常规的人狗年龄换算，关关相当于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关关耳聪目明，行动敏捷等均不如前。但老带给它的另一好处是开始懂人情，知世故，为狗处世多了几丝圆滑，这何尝不是另一层次的年青呢。

关关在老家的地位逐日上升，伙食是肉拌饭与狗粮交替着吃，早上洗脸晚上洗澡，定时修睫毛与体毛，晚上开空调睡大觉......关关因为有为而有位。　

关关的人情世故给人启示，活在当下，尽力而为，先有为，才有位。生活就是这样，你得先做出成绩，才能提出条件，而不是先满足你的条件，才能做出成绩。在这纷繁复杂，日新月异的世界里，对于自己工作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最大众的认知是运气问题，顺便抱怨这个世界太卷，自嘲躺不平，卷不赢，然后心安理得窝在舒适区，顾自逃避，不愿承认是自己努力得还不够。

记得世界很美，也很累，不会娇惯任何一个生灵。努力生活，尽力“为”，勿念“位”，你的内心会收获最松驰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