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原载微信公号《同步阅读》</p> <p class="ql-block"><b> 富 农</b></p><p class="ql-block"> 他是富农!民兵排长指着站在人群边缘的他说。声音清脆坚定。那是我们知青刚进村的时候,我们当时没有在意谁是什么“农”。</p><p class="ql-block"> 没多久,队里给我们盖新屋,砌灶的安锁的就是这位。那是我与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个子不高,壮实利索,国字脸上的一双不大但有神的眼睛转动很快,低头干活,从不看人。彻灶是门技术活,不是每位农人都会。半天过去了,灶彻好了,门锁也装好了。暖灶试灶,锅周不漏烟,烟囱直抽烟,灶膛火苗熊熊。我倒了杯水递给他,他微笑着摇摇头。从头到尾,没和我们说过一句话。那把锁,装得稳固,那囗灶,发火好用。富农不愧是好把式!当这个结论油然而生时,我知道,我已忘了排长的提醒,显然偏离阶级立场了。</p><p class="ql-block"> 队里唯一的老牛病了,请来的兽医看了说,准备后事吧!队长心不甘,叫他试着看看。他每天都去与老牛作伴,好几个晚上,牛棚都有灯光。十来天后,老牛昂首挺胸迈出了牛棚。其实,队里的猪病了,也都是他看,还有人家的鸡病了,也叫他。至于像修理1水车板车,屋顶检漏等活,没有一项少了他。甚至后来队里通电时,架杆布线,安表装阐,也没少了他,他已是队里唯一的兽医、木工、瓦工兼电工了。</p><p class="ql-block"> 我纳闷,剝削阶级的富农,哪来的劳动人民的技能?我想接近他,可又不敢。同队三年,几乎天天照面,竟没与他说过一句话,也没见过村民与他说话。村民说他是聋子,而且是板聋。我不知道,这对他是幸还是不幸。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此伏彼起、震耳欲聋的口号,也未能进入他的无声世界。他每年都在村里消失几天,那是全公社专政对象集中劳动改造的时段。低头劳作的地富黑类与臂缠红匝的监管民兵,同在一片蓝天一个太阳下的场景,是那个年代独有的“红与黑”。</p><p class="ql-block"> 如今,他早已过逝了。可我至今不知道他的姓名,不知道他的技能从何而来,不知道他是祖传财产致富,还是个人技能致富,不知道他有多少剥削的罪与恶,更不知道他的道德人品和爱恨情仇。</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不知道的还有很多。虽然划分阶级成分的时代早已终结,今天的人们正在追逐财富的路上争先恐后,可那几百万与财富直接相关的地富群体,他们在历史的星空中却是一大片空白。他们是如何形成的?他们在旧社会和新中国的生存状态如何?他们的子女在他们被专政时是如何熬过来的?我们该如何从经济政治文化上给他们以准确的定位和客观的评价?在文学艺术的经典群像中,是否也应该站列着属于他们的类以阿Q的艺术经典?我仰首问苍天,苍天无语。</p> <p class="ql-block">汤晓华,五十年代生人,八二年大学毕业,曾在中学、党校、机关工作,曾任皖省铜陵市委党校副校长,铜陵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曾发表史论政论散文随笔诗歌小说一百多篇。</p> <a href="https://mp.weixin.qq.com/s/JO_ZhmKZ8LCKVqhEEpNppg" >查看原文</a> 原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著作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