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原来头发还可以这样剃，我这可是活了这么久才知道，真是活久见。</p><p class="ql-block">猪倌刘边走边捋着稀疏的头发想道，有特殊服务温州发廊的五彩霓虹灯似乎还在眼前闪闪发光，若隐若现散发着暧昧而诱人的味道。</p><p class="ql-block">特殊服务果然就是不走寻常路，让我这把年纪了也算见过了世面。</p><p class="ql-block">从东外饭店出来，猪倌意味犹尽地吸着“红百顺”，拿起鞭子招呼着公猪往家走。</p><p class="ql-block">夏洛克见了主人，便窜出水池摆头甩腰抖去浑身水珠，满意的伸了伸长腰，依然不舍津津有味地咬着吃完的冰棒棍，夸张而有力地摆动着两个强大的种源向家踱去......</p><p class="ql-block">自古剃头不是坐着就是蹲着，谁知道现在竟然进化到躺着？真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像力，看来以前说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也有它一定的道理。猪倌嗅了嗅手指，这洗发用的啤酒香波的味道非同寻常，原来啤酒不仅可以当饮料喝更可以用来洗头发，清新的余味让他心旷神怡，人和猪步伐一致，越走越是雄壮，连背上挂着的雨伞都跟着频率一下下起伏。</p><p class="ql-block">以前剃头师父可是来村里包头剃，约定了每个生产队固定的剃头时间，大庙前、灯蕊桥队就是每月的农历十一。到这天，村里的男人们吃过早饭就到祠堂门口排起了长队，剃头师父也早早地赶到并在祠堂内升火烧水，按步就班轮流服务。</p><p class="ql-block">一张条櫈、一块镜子、一条三寸宽脏兮兮的磨刀布和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剃刀，就着一块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粘乎乎的围布，就是当时剃头师父的全部手艺家当。</p><p class="ql-block">剃头的发型只有光头、平头、中分、三七分四种方式可供选择。</p><p class="ql-block">当时总觉得剃头师父会变魔术，只见老人一坐下花白的头发就蹭蹭蹭地往下掉，凌厉刀锋顺着头皮闪着微光游走于皮毛之间，一口气功夫就个个脑瓜冒尖，像极了被剥皮机去了毛的芋头。</p><p class="ql-block">旁边跟着学徒的牛牛小师父手艺就没学到家，手中的剃刀仿佛是只张开大口饿极了的蚊子，一不留神就在客户头皮上开个口子。幸亏他能灵巧的用矮小而粗壮的手指压住，几句“见红了，恭喜发财！”随手抹点猪油就能应付过去。我见过他最差的作品十个手指都不够用，被剃的头就像霜打过了的茄子，而且是千疮百孔霜重色愈浓的那种。</p><p class="ql-block">“牛牛师父手艺高，喜涮喜涮剃鸟毛！有幸碰到牛牛剃，会顶一头大红包！”就是当时孩童们对他精湛手艺的最高评价。</p><p class="ql-block">小孩子是剃清一色的平头，也是效率最快的那种，从坐下到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已经叫了下一位。</p><p class="ql-block">成年男人就看个人喜好，一般圆脸的是三七分，长脸的可就有优势了，是随便分。</p><p class="ql-block">当时剃头是每户家里轮流派饭吃的，有次农忙东家竟然忘记了，饿得师父两手发抖，剃刀都拿不住。可遵循祖训的剃头师父是非常有原则的，宁可剃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剃完了祠堂里排队的，回家路上就捡漏网的，什么放牛打柴放学晚回来的，见着就抓着到水田边按着用杂草洗个头，再刷刷刷地剃去䓛壮成长烦恼青丝，让个个童男童女在锦塍边重现混元智慧。</p><p class="ql-block">师父可以先走，徒弟还得在路口守着，见天色已晚才能收好家什，迈着急促地步子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p><p class="ql-block">时代的潮流总是浩浩荡荡，历史的车轮总是滚滚向前。新生事物一旦适应了旧的土壤就定会鸠占鹊巢将传统行业挤出圈外，就像那录像厅一开，采茶戏团就得关门；电灯一亮，煤油灯就消失；南康成衣市场一成立，传统的裁缝师父就消失不见一样。</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看来现在传统男人从事的剃头行业也会在改革开放的冲激中岌岌可危，站着的男人师父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败于坐着洗头的年轻婆娘脚下。猪倌想了想，又觉得是杞人忧天，最起码自己的牵猪行业还是风风火火。</p> <p class="ql-block">把公猪牵进圈里，猪倌哼着小调点起袅袅炊烟，温顺的大黄狗伸了伸懒腰惬意地对落日打了个哈欠......</p><p class="ql-block">时光过得真快，改革先破后立的成效处处可见，双轭制冲淡了投机倒把的说法，黑猫白猫冲破了老旧制度的梏桎，让敢下海冲浪先吃螃蟹的勇者赚得盆满钵溢，更是让广大观潮者跃跃欲试，自觉不自觉地一哄而下跟着跳进澎湃的潮水里。</p><p class="ql-block">随后而来的企业转制让丢了铁饭碗的人们更是茫然。一时间，录像厅、歌舞厅、地摊商贩四处开花，霓虹灯路路可见，南安众多古建筑在房地产摧枯拉朽地攻势下灰飞烟灭。我们不但善于打破旧世界，更善于建设新世界的历史又在重演，不知章江河边哪个顽皮孩童吹起的肥皂泡泡随风摇摆，忽圆忽扁、忽长忽短，竟然折射了整个县城漂荡着夜上海般的灯红酒绿。</p><p class="ql-block">一人下海，螃蟹多得吃不完。人人下海，螃蟹那就根本没得吃。</p><p class="ql-block">激烈的市场竟争倒逼着产业升级，乔生的三角录像厅隔三差五地不断装修升级。从开始的录像机换成了SVCD，随后又改成了陈龙代言的爱多VCD，再后来升级成了镭射投影机，投资越来越大，效益却总比不过隔壁地方圆录像厅。在百思不得其解情况下，他派人前去观摩，才发现自己的硬件是过于硬，而软件过于软，难怪成效却不明显。对于年轻人喜欢的形形色色猎奇岛国爱情战斗软件，乔生甘拜下风，从海里上岸转行挂牌改成了“老年活动中心”，自已兼任主任。</p><p class="ql-block">浙江老板的温州发廊才风靡一时，福建大佬的太阳城又东方升起。让雷管叔目不暇接，和小女婿流连忘返，巴不得每个月都有生日过。车子、戒指都被啤酒香波净化溶蚀成了金生水，不知流到哪个场所去了。</p><p class="ql-block">在一哄而上全民创业热潮中，养猪行业也越是壮大，从原来的单户饲养少数向大户规模化养殖转型，要致富少生孩子多养猪的成效也日益显现。大型化、规模化养殖导致了养猪的行业细化分类，饲料业、育种业、屠宰业优化组合侧供给日益完善。</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参观完县农业局组织的浮江乡原共大新建的专业养殖场，自信的猪倌刘开始觉得力不从心了，养了一辈子猪，还真的没碰到过这样的行情，连公猪都有运动场，每天有保健医生陪跑步，有营养师调饲料，这哪里是猪过的生活，简直是八戒向往的天上人间。想到这，他不觉又想起了那会旋转的五彩霓虹灯......</p> <p class="ql-block">“别眼馋了，你八字不好，没这个富贵命！”，猪倌拍了拍发愣的夏洛克。看着坐在三轮车里悠哉悠哉的长白同类，夏洛克有点眼红。猪都有司机了，这是什么世道？</p><p class="ql-block">在大型猪场的优质种猪冲击下，传统牵猪行业江河日下，除了几户散户，猪倌基本上没了什么业务。</p><p class="ql-block">那一天，好不容易做完业务的猪倌无精打采的牵着公猪又到东外饭店打个尖。兴奋的公猪又双叕是一路小跑的跳到那熟悉的池子里打了个滚，悠闲的泡起了澡，满眼期待着主人的冰棒。那知猪倌刘一脸愤恨的吼了一声，“死得走，这次没有结到现钱！”</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再后来，现代的人工授精完全击毙了传承了几千年的牵猪行业，在李婶严重怀疑不牵公猪来人工授精，生出来的到底是猪还是人？还是猪八戒惊讶的眼光中，猪倌金盆洗手，在金色的余晖中黯然谢幕......</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justify;">猪倌系列（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