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中元节忆母</p><p class="ql-block"> “妈妈,妈妈,妈妈……”我哭喊着,妈妈没有回头。“妈妈,妈妈,妈妈……妈妈依旧没有回头,仍然向前走去,只留下她那矮小的背影和头上乌黑的发髻,渐渐地消逝在供销社东边仄仄的胡同里。</p><p class="ql-block"> 这是妈妈走后的十几年里我经常梦见的场景,醒来己是满脸的泪,妻推我:“怎么?又做梦啦?”不知不觉,泪又下来了……</p><p class="ql-block"> 今年的中元节又到了。小时候什么都不懂,什么鬼呀、神呀的,什么都不信。如今老了,和这节气一样,己是“秋"了。俗语说:人老话多、泪多、鼻涕多,常常怀旧。鼻涕多,擤擤了之。可旧事和谁唠叨?也只好动动拙笔,写下陈年旧事聊以寄怀吧。</p><p class="ql-block"> 妈妈一生生下我们兄弟姊妹十个。前两个在三、四岁时夭折了。妈妈常常和我们唠叨前两个哥哥的事儿。大的叫小傻子,因为活泼,小嘴巴巴的甜,很讨人喜欢,反其意叫小傻子,可惜四岁就夭折了;老二就起名小锁子,意思是锁住,不再丢了。可天不随愿,老二也早夭。小时侯听妈妈常常讲往事,我们觉得挺有意思。长大了,读了鲁迅的巜祝福》,我就把妈妈和失去阿毛的祥林嫂联系起来。那时侯我们不懂得妈妈唠叨前两个哥哥,虽然面带笑,其内心是多么的苦痛啊!</p><p class="ql-block"> 接下来就是我们兄弟姐妹八个了:母亲依次称呼为:大丫头、二丫头、小遮子(大哥)、满桌子(三姐)、满升子(二哥)、小连子(我)、繁义、英子(没起小名)。</p><p class="ql-block"> 小时侯,我常常夜里醒来尿尿,满身油腻的煤油灯还亮着,一闪一闪泛着昏黄的光,跳动的灯花驱赶着长长的夜。昏暗的油灯下,妈妈用她那一只好眼睛还在为我们缝补衣裳,针头时不时在头发上沬几下。那些年,冬天特别冷,天还没亮,就听见外面嘎吱嗄吱的响,那是爹冻得发硬的靰鞡採踏在雪地上的声音,爹每天都大清早起来拾糞,把我搅醒,我躺在被窝里怕冷,不肯起床。妈妈一边哄着,一边拿起我的空筒小棉裤,在已是半盆灰烬的火盆前假装烤着,一边烤着,一边抖着裤角,装作发烫的样子,说“快起来,热烀烀的”。我骨碌一下爬起来,穿上小棉裤,其实冰凉冰凉的。还有,每到端午节时,妈妈总是在我夜里熟睡时,用芨芨草、白矾等捣碎,用牛蒡叶(俗称老母猪亨亨)包上指甲、脚甲染红,再用五彩线挷在手脚上,以至祈福长寿。前些年端午节,我想起妈妈,含泪写下巜五古.端午节忆母,其诗如下:</p><p class="ql-block">今又逢端阳,遥忆思故乡。</p><p class="ql-block">故乡最忆母,祈福佑儿郎。</p><p class="ql-block">白矾芨芨草,捣碎做染房。</p><p class="ql-block">待我熟睡时,牛蒡裹指上。</p><p class="ql-block">玲珑小彩包,彩线缠腕上。</p><p class="ql-block">待我醒来时,变成“小姑娘”。</p><p class="ql-block">顿时哭又闹,“还我小儿郎”!</p><p class="ql-block">姊兄旁窃笑,母乐挂腮旁。</p><p class="ql-block">而今年花甲,每思情感伤。</p><p class="ql-block">倘若有来世,做娘小姑娘。</p><p class="ql-block">甘做“小棉袄”,朝夕侍母旁。</p><p class="ql-block">报得养育恩,母子情久长! </p><p class="ql-block"> 上中学了,学校离家远了。妈妈每天都起大早为我做饭。尤其是冬天,冷气套热气。外屋(厨房)雾气一片,灶上的煤油灯象萤火虫一样,东倒西歪,忽明忽暗。妈妈早己做好了汤子,一碗放在凉快的地方凉着,一碗递给我吃,催我吃了上学。那时,家里很穷,但我很快乐。有几次在学校本是不值得笑的事儿,我却笑得前仰后合,结果回到家,大哭一场。原是大嫂(原)偷拿粮食给娘家(那吋侯都揭不开锅呀)了,气得妈妈抽搐,口吐白沬。一九七三年那会儿,家里太穷了,除大哥成家另过外,二哥、我、弟弟、妹妹都要上学、吃饭。那年冬天,举家搬到红升乡关家村,舅舅在关家林场工作,给我家很大照顾,但还是不够吃。妈妈几次瞒着我们出去乞讨。妈妈从不和我们一块吃饭,等我们吃完后最后才吃。</p><p class="ql-block"> 后来,七七年恢复高考,我考学,离开了故乡。再后来,我有了工作,在城里一所偏远中学教书,娶妻生子。虽然每年都回去探亲,但与妈妈在一起快乐的日子太少了。一九八六年冬,妈妈病了,病得很重,回乡第一眼,见妈妈由姐姐扶着坐在土炕上,己不能进食。厨房传来炖酸菜的香味,妈妈想吃,又吃不下,连水都喝不下。我伏在妈妈的怀里哭泣,姐姐把我拽开,说别把泪滴在妈妈身上。待平静了些,姐姐为暖和气氛,爱怜地半开玩笑地对的爹说:“妈都这样了,挫拨挫拔得了,省得遭罪!”这是妈妈以前曾开玩笑地揶揄爹的话。爹听了,说:‘′能么?"眼圈顿时红了,我们几个姐弟又都哭了。在家呆了二天,母亲好了些,能稍微进点食物,我便离开,去沈阳师范学院函授面授去了。又过了两天,家里传来电报,说母亲己故。我如五雷轰顶,等急三火四赶回去时,已是第三天的晚上,母亲早上己经安葬。 待我看到家里己不见妈妈的影子时,没有流泪,木鸡似的呆立在那里,二哥一把把我抱住,好一会儿,我俩才紧紧抱在一起,哭作一团……</p><p class="ql-block"> 我们兄弟姊妹八个,只有我读书最多,也只有我在妈妈的身边最少。我常常内责。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我在外这么多年,哪有什么“方"啊,只不过逃离农村,在城里求个职、谋个生而己。</p><p class="ql-block">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想,今晚的中元节的夜,月亮一定是圆的,圆的!</p><p class="ql-block"> 2024.08.18(中元节)泪笔于无锡租屋</p> <p class="ql-block">全家福</p> <p class="ql-block">兄弟姊妹合影。前排中为堂姐,后排右一为堂兄,其余为我们姊妹八个。</p> <p class="ql-block">前排左1~4,依次为四兄弟;前排5~6及后排右1~2为四姊妹;后排右3~6为妯娌四。</p> <p class="ql-block">村西老柳</p> <p class="ql-block">故乡小河</p> <p class="ql-block">故乡今年的中元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