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日记，（75）算不算我的初恋

陈志学

第七十五回

青荷有意上门来

意马心猿难入梦

说话间就要开学了，我把教室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又用墨水把黑板重刷了一遍。准备后天正式开学。我还安排了两个高年级的学生娃，挨家挨户地通知了一遍。

这天晌午，饭刚做好，正要灭掉灶膛里的余火，屋门口闪进一个人来，我抬起头来一看，眼珠子快要蹦出来了。是她，她正在笑眯眯地倚着门框，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立马被电晕了。慌忙地用火棍儿，拨灭了灶坑里的火，起身说道：“咋会是你？你，你咋来啦？”

“想吃你做的饭咧！闻着香味儿就过来了。”甜甜的话，细细的声。

“进屋来吧，快进屋坐！”我殷勤地让道。其实就一间屋，连个凳子都没有，坐哪儿啊？！真要坐就得上炕。

她笑笑说：“不坐啦，俺今儿个来大姨家串门儿，拐个弯儿，顺便来看看你，你过的还不赖嘛！”

“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有啥赖不赖的。”我表现得很谦虚。

“啥时候开学？到时候我到恁班上看看中不？”

“明，明天，那有啥好看咧？”

“跟你学学呗，沈老师不欢迎啊？”

“欢，欢迎，咋会不欢迎咧。”

“那------你吃饭吧，你那点儿饭，还不够猫吃哩，俺走啦！”说完，象一片云，飘然而去。

我好像是在做梦。象秋翁遇仙，象董永路遇，象牛郎织女，象聊斋故事……是幻觉？

碗里的饭还冒着热气儿，门口的鸡，还在叼食儿。这是现实？我掐了一下自已，疼！

我放下碗，轻轻走到房山头，朝大嫂家的土院子望去，期盼着那一朵云，能在院中再飘出来，脖子都看痠了，却没看见云彩。

第二批知青返城招工又要开始了，是南阳五七油田。到公社一看张榜名单，又没有我，明成的大名赫然在目。我找徐主任，徐主任说：“明成在三线表现不错，负了伤，立了功，受了奖，公社同意他先走。再说油田也不是什么好单位，慌啥咧！等等再说！”

他几句话就把我给打发了。

“徐叔！”我不知咋地还改了称呼，原来一直都叫徐主任。难道我也成熟了？“徐叔，下回有好单位，你可一定想着我！”，“放心吧，回去好好教学，有好单位，我想着你！”

明成直接从三线工地走了，连村子也没回，其他几个伙伴儿，还在三线耗着呢。大个子在村儿里，一边儿干活，一边儿等着派出所给出个结果。

回到村里，我还是照常教学，和往常不一样的是，班上经常多了一个大学生。不对吧，应该说是助教。徐主任的大小姐，总是隔三差五的来班上听课。后来和同学们混熟了，她干脆把班上的副课兼了起来，什么唱歌、体育、统统归她来教，我倒是清闲了不少。学生娃儿们也顺理成章地称呼她为徐老师。

　　这位年轻貌美的徐老师，名曰徐青荷。犹如月下青荷，亭亭玉立，含苞待放。声似银铃，清脆甘甜。学生娃儿们，很是喜欢她。她很勤快，下了课，放了学，她就赶忙去她大姨家帮忙家务，烧火做饭、喂鸡清圈，打扫院落，洗洗涮涮。啥都能干，啥都干得干净利索。我原本以为，她只是一个绣花枕头呢。

她的美，深深地感染着我，感动着我，吸引着我。她的美，美在和大自然的和谐，美在和原生态的融合，美在毫不修饰，美在白玉无瑕。假如把她囚在深宫，她的美就会黯然失色，假如把她锁在宅院，这只百灵就会哑然失声。假如把她带进都市，她的美就会被喧嚣淹没。只有在山乡村野间，云涧溪流旁，她的美，才会淋漓尽致的展现，散发出阵阵迷人的幽香。

这些天，我一直被何去何从所困扰，一直被是去是留而烦恼。两个选项的前景都是未知数。真叫我心烦意乱，举棋不定。

一天上午，刚要下课，老疙瘩突然闯进教室，眼含着热泪对我说：“哥，我要走啦，我爸的单位搞内招，一家招一个子弟。单位来人了，政审过了，不用体检，直接填表办户口走人。他们到工地接我回来，下午办完手续就回省城。哥，是走是留你要快拿主意，哥，我先走了，你多保重！”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从他的背影里，看着他用袖子擦眼泪，走几步一擦，擦得我心都要碎啦……

我一屁股坐在教室的门槛儿上失声痛哭……小学生们一个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懂事儿的学生班长大声发令：“全班自习，不准出声，好好写作业！”教室内鸦雀无声。

不知是啥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鼓：“沈老师，沈老师，你咋啦？”

一听声音我就知道是青荷来了，孩子们也立刻欢叫起来：“徐老师，徐老师，教我们唱歌吧-------”

青荷的到来，宛如刮过一阵清风，吹散了笼罩在我心头的雾霾。教室里的气氛也欢快了许多。

放学了，她陪着我回到小羊圈的住处，啥话也没说，就回她大姨家去了。

这些天，我总是魂不守舍的，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没几天小脸儿就瘦了一圈儿。

我赶忙给省城家里连写了三封信，想问问我爸爸的单位有没有内招名额，信是邮走了，都一个礼拜了，也不见回音。真急死人！

晚上一倒在土炕上，眼前就乱七八糟地过电影------爸呀，妈呀，家呀，青荷呀，三间房呀，学生娃儿呀，昌荣呀，大嫂呀……在我眼前飘来飘去，这个人说留，那个人说走，心绪比那麻团儿还乱。朦胧间我竟会梦见我和青荷结婚了，昌荣支书做主婚，老连长率领村儿上的土铳队，朝天放了一百响。乡亲们的掌声欢呼声哗哗的。三间大瓦房里，我拥着青荷……青荷在烛光里，眼睛里汪成了两潭碧水。

梦醒，窗外雷声大作，大雨倾盆。一场大雨浇灭了我的美梦。

我又回到了黑暗之中。看着窗户上那一闪一闪的电光，人又陷入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