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院的故事

蕙质兰心

作者：张慧民 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曾经度过一段十分有趣、有组织的生活。国家备战备荒，把大人和孩子们全都组织起来，进行全民思想教育，一个人都不能少。 父母在单位按时上班，每天开会。孩子怎么办呢？不能随便他们乱跑乱闹。我记得那个时候，全国都开展了“向阳院”活动。 “向阳院”，就是新“儿童团”。把居民区划片，每一个片区的小朋友成立一个“向阳院”。由年龄较大些的孩子担任头头，负责组织小朋友们讲故事，或者开展爱国卫生活动。 我们那里的小孩也开展了活动。我因为看的书比较多，就自告奋勇的给小朋友们讲故事，一时间成了小孩子的头头。 这样每天下午放学以后，就会有几个小朋友或者在我家、或在邻居家听我讲故事。 我记得小时候蚊子特别多，而且我非常害怕蚊子。为什么害怕蚊子呢？是因为蚊子传染一种黄水疮。 这种黄水疮是怎么流行起来的呢？我们后面相山一小开操场的时候，挖出来几个锈迹斑斑的、像炸弹一样的东西。有的小孩好奇，用锄头把它敲开了，端详起来。没过多久，那些接触过的小朋友身上就长了黄水疮。 那种黄水疮非常可怕。黄水沾到哪里，哪里就会鼓起一个大包。包一烂了以后，就有一个像蚕豆那么大的坑。 如果皮肤不烂，是不会传染上的。但是夏天蚊子咬后，一抓，这皮肤不就烂了吗？所以很多被蚊子叮过的地方，都变成了黄水疮。 有的小朋友脚上黄水疮太多，都没办法走路。上学的时候，得由家长背着去。 所以，我在讲故事的时候，拿着把扇子，随时拍打着身体，防止被蚊子叮。 但是那些听故事的小朋友呢，聚精会神的，没有注意蚊虫。我当时就心想，他们别被蚊子围攻，得黄水疮啊！ 我终于想到了一个主意来保护他们。我把家里的床单，一个一个的都揭下来，叫听故事的小朋友披在身上，一人一个床单，把身体围的严严实实的，只把眼睛和鼻子露出来，现在想想，那形象非常好笑。小朋友都挺乐意的。 没曾想这个脑筋急转弯，却造成了一个小误会。 那天讲的故事是西游记片段《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我正讲在兴头上，有人敲门。 我一看，是比我低两届的校友小芳。我们这一片的小朋友，相处得都很融洽。所以小方来听我讲故事，也很平常。 干干净净的小芳，也不能因为听我讲故事，被蚊子咬、得黄水疮啊。 我于是又把家里一个闲置的床单翻出来，叫她也披上。可是呢，她一来年龄小，调皮些；二来她也不理解我为啥要叫她遮的严严实实，所以她就不愿意披上那个大风衣，和我在屋里，嘻嘻哈哈的追着玩闹起来。小姐俩玩的那个高兴！ 她还是没我跑的快，我一下子把床单像撒网一样扔给了她。 床单本来就是因为洗的次数太多了，所以分量很轻，飘飘悠悠。她哈哈大笑着，没来及躲闪，床单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没成想，她个子小，三抓两抓的，没有从床单里钻出来，就紧张起来。转眼间，就从嘻嘻哈哈，变成了嚎啕大哭。 我一看吓坏了！ 赶紧和其他小朋友一起，把床单从她头上揭开。本来希望哄哄她，让她安心的披上床单，听我讲故事的。可是，她有些受到惊吓了吧，不愿意听故事了，边哭边走了。我们几个都傻了眼，一时反应不过来，愣在原地。 那一天《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故事没讲完。 邻居们听见小芳哭了，都纷纷来把自己的孩子叫回家了。所以，那个白骨精到底把唐僧怎么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小朋友心中，就是个未解之谜了。 再后来，我感觉自己无心做了错事，就不再有兴趣给小朋友讲故事了。而是把小画书借给很多小朋友看。 那个时候，几乎每家都有写我名字的小人书。 再后来多年，都一直没有机会把这个故事讲完，只希望他们知道，孙悟空最终战胜了妖精们，保护唐僧取到了真经。 不知道小芳后来能不能原谅我。可是，我认为，就算哭一场，也比得了可怕的黄水疮要好。 我的小腿肚上，现在还有一个一角硬币那么大的疤，那就是小时候被蚊子咬的一个包，变成了黄水疮，留下的可怕印记。 那个黄水疮，生在我的小腿肚上，奇痒难耐，又不敢抓，经常一夜一夜的睡不着觉，那时候我还上小学。 我父母尝试着用双氧水、红汞、紫汞、消炎膏，生理盐水擦洗，都不行，对它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越来越重。 最后用稀释的茅台酒，加上碘酒，总算给治好了。可那个年代，茅台酒和碘酒，都是很难搞到的。 经历过黄水疮的滋味，好不容易痊愈后，我生怕听故事的小朋友们染上，才想了那么一招来保护他们。 我当时完全出于一片好心。 但是，然而，可是……每次回忆那件事，我就一直多少有些内疚。如果我先向小芳解释清楚，而不是和她嘻嘻哈哈的，也许她能领会我的好意，就不会哭，也会听我讲完《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后来我一直没有机会安慰小芳妹妹两句，不知道她现在还记得那件事吗？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