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钓

奔跑的兔子

（2024.8.11一8.16东海）

　　看得出来，张兄已爱上了海钓，他多次出海，有了许多经历和经验，见面时，说到海钓，总是滔滔不绝，绘声绘色。

他建议我也去试试，喜欢垂钓的我心有所动，决定跟着去体验一回，增添些生活经历，或许也会成为海钓爱好者。

说来也怪，往年入暑后，台风接二连三登陆或影响浙东沿海，可今年，已是八月中旬，除七月下旬“格美”登陆福建，给我们浙江送来一点风雨之外，一直没了台风的踪影，五天五夜的出海计划不变。

八月十一日下午，钓友们如远征的战士，整装出发，货拉拉把渔竿箱、配件箱、保温鱼箱等一大堆装备，从海宁送达象山渔港。

　　下午四点多，我们登上了钓鱼船，船不大，也就几百吨的样子，比我想像的要小得多，我第一次乘这么小的船出海远航，心中不免有些顾虑，既担心船的抗风浪能力，又担忧自己会晕船。

　　我好奇地四处打量一番，船舷上已摆满了海钓装备，厨房、餐厅、厕所虽然陈旧，但还能将就。

　　楼梯很陡且窄，手脚并用才能爬下舱底，很费力。

　　过道两旁的八间双人客房，狭小且简陋，但还算干净，空调凉凉的，能满足最基本的生活设施要求。

对于钓友们来说，出海的关注点和兴奋点，是出鱼的多少和大小，生活艰苦一点满不在乎。

　　

六时许，来自南通、海盐、海宁等地的十六位钓友集结在了一起，如久别重逢的老战友，说说笑笑，气氛热烈。

组织者小朱介绍本次出海的粗略安排：第二天傍晚到达第一个钓位，钓鱿鱼；第三天白天钓真鲷虎斑等，晚上再钓鱿鱼；第四天钓金枪鱼，晚上钓带鱼；第五天上午返航，后半夜回港，如有变化，临时调整计划。

船上的位置与出鱼的多少有点关系，左右舷各有八个钓位，抽签决定，张兄抽到的是六、七号位，凭经验，这是中上签。

晚餐比我想像丰富且美味可口，会喝酒的聚在一起推杯换盏，钓鱼的故事和经验是他们的共同话题，今夜不钓鱼，可以多喝一点，夜里睡得更香。

张兄向钓友们介绍了我，一生二熟，尽管还找不到更多的共同话题，但我也努力融入其中，在酒友高嗓门的氛围里，我乐当听众。

夜色已降临，船仍在等待水位继续上升。担心会晕船，晚餐我尽量少吃，没等酒局散去，已洗澡下舱，进房休息了。底舱没有手机信号，以看书打发无聊。

九时四十分，柴油机启动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噪音比飞机更大，船动了，但我不知将驶向何方。

我将闹钟设置在了早晨四时五十分，准备迎接明天的日出。乘自己还没有晕船的感觉，提早躺平，不多久便在隆隆的机声中睡着了。

半夜醒来，出舱看看大海，还在休渔期，海面漆黑一片，又是农历初八，弦月已落，夜空繁星闪烁。

闹钟响起，我立刻起床，担心错过日出的瞬间美景。

　　东方已通红，我判断船正驶向东南，已远离海岸，四周没有渔船、没有海鸟，只有海的波浪，我坐在船舷，享受清爽的晨风，静等日出东海。

五时十二分，红日在朝霞的烘托下，慢慢露出海平线，照得天空、海面金色绚丽，在日出东方的第一道美景里，美好的一天开始了。

也许是对大海景色已视觉疲劳，也许是为养足精神去迎接通霄夜钓，多数钓友起床早餐后，继续回房睡觉，而我坐在船舷上，观赏蔚蓝的大海，任凭海风吹拂。

热带高压下，风平浪静，没有波涛，涌也温柔，船很平稳，可以肯定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不会晕船，这让船工啧啧称赞，认为我适宜海钓，估计也会上瘾。

　　在无际的视野里，偶尔有远洋巨轮和海钓船出现，有一艘象中世纪大帆船一样的渔船在作业，船工告诉我，是韩国的渔船，估计我们已经进入公海区域。

　　

船上有手机WLAN，但连接不上是常态，无法浏览网络，大海的景色没有什么变化，慢慢失去新鲜感，与钓友聊天，或趟在床上翻翻书，是仅有的打发时间方式。

日落时分，已经接近第一钓位，我连通WLAN，打开电子地图，百度告诉我，正行驶在温州正东、钓鱼岛东北、赤尾屿正北方约80公里的位置，这让我们很兴奋，真的到钓鱼岛来了。

　　钓友们在船停之前赶紧用餐，已没了喝酒的心思，三除二下吃完后，立即投入到钓前准备之中，如已经进入阵地的战士，我也跟着他们兴奋起来，等待着船停下来的那一刻。

　　船慢了下来，原地转悠，准备选位抛锚，舱内声纳屏上显示海底深度和鱼情，钓友告诉我，海底有礁盘珊瑚海草，就有小鱼小虾在此藏身，就会有各种鱼类觅食，礁盘越大，鱼就越多。想想也是，食物链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落日与晚霞绘出的景色美妙绝伦，但我可以肯定，没有钓友会注视这一切，都在反复检查准备工作是否还有差错，等待开钓的铃声。

　　四周已聚拢很多钓鱼船，船舷上灯光打开后，在昏暗的海面上，我误以为是星星港湾，这一大片海域，定是船老大们熟知的鱼场。

　　六时三十分，铃声响了两下后，如钓鱼比赛一样，已经等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钓友们纷纷下竿，张兄早已为我准备好了钓竿和串钩，并教我如何用电绞轮下竿和什么情况下收竿，第一时间，我也跟着下了竿。

钓鱿鱼不需要饵料，串钩有亮光，下放到95米深的海底后，启动最慢档自动收竿，大概每秒五公分的上升速度，鱿鱼见到亮光移动，误以为是它的菜，便用触手抓住钓钩往嘴里送，立马被钩住。

不一会儿，鱼竿梢有力地摆动了几下，中鱼了，我的心情激动了起来，依着张兄的指教，中速收竿，有时只钩住鱿鱼的触手，太快会拉断。鱿鱼出水前瞬间，会喷出墨汁，出水后，又会喷出近一米高的水柱，钓上船前要稍作停留，待它墨汁和水柱喷出、黔驴技穷后再提到船上。

刚钓上来的鱿鱼，在灯光下呈晶莹的白玉色，转眼间，全身变成红褐色，好象胀红了脸对我发怒似的，后又慢慢褪色，真是奇怪。

　　.张兄告诉我，若想一竿多条，就不要立即收竿，慢慢等待上升到水深60米左右时，再中速收竿，果然，他创下了一竿十钩九条鱼的新记录，令钓友们啧啧称赞、刮目相看，他自己也笑得象弥勒。

突然，海面上一群海豚一次次地跃出水面，令我很欣喜，但钓友们却说，海豚一出现就钓不到鱼了，须另辟钓点，我问原因，他们说，海豚会惊扰海底，鱼群四处逃散，再聚拢来就难了。

船再次启动，向别处转移，不知要走多远，已是十时半了，我不想熬夜，先洗洗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后半夜，上去看看，钓友们依然乐此不疲地注视着渔竿的动静，爱好就是动力，收获振奋精神。

闹钟响起，我听到了钓友们很热闹的说笑声和隆隆的柴油机声，估计又在转移钓点了，上去一看，天色已亮，早餐时间，坚守了一整夜的钓友们交流着收获，脸无困倦，兴致勃勃，这让我真心佩服。

我走出船舱，再迎朝阳，船向北行驶，旭日东升的美景看不够，拍不完，我坐在舷上，享受晨风的清凉，观赏朝霞变幻。

海上的空气很新鲜，平日里鼻咽不爽的感觉没有了，看来不是我的鼻咽部有问题，而是空气质量真的不好，没办法，发展经济总是与污染环境为代价。

七时许，船又停了，铃声再次响起，我真的不忍心去打搅入睡不久的张兄，但他特意关照过，只好下舱叫醒他，没有想到他会象弹簧似的，立刻从床上起来。

我们还在准备钓饵，可一旁的钓友出鱼了，一斤上下的虎头斑、黄花斑对钓友们很有吸引力，纷纷用小虾或剪成小块的鱿鱼，下竿开钓，下到100米的海底后，拉上2米，等待鱼上钩。

　　没一会儿，我的鱼竿也动了几下，果断收竿，两眼注视着水下情况，哇！一竿三鱼，且不同鱼种，还不小哩。但这样的情况延续时间不长，说明下面的鱼群不大。

　　

海上风云变幻很快，远处的乌云团如雨瀑，逐渐靠近，没有多久，已大雨如注，只好收竿休息，船继续行驶，去寻找新的钓点，大家乘早用过午餐后休息，养足精神好继续战斗。

　　下午二时左右，停船再钓，只有少量的金菠萝、金鲷等，也不大。

三时许，再起锚前行。四时左右又停船开钓，出鱼又不多，一小时后再换钓位，加紧时间吃过晚餐后，调整钓具，晚上再钓鱿鱼。

六时许，船又停了下来，但出鱼也不多，九时左右，决定再调整钓位，半小时后重新停船开竿。

就这样，象打鸟要样，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我仍然按自己的作息规律下舱休息了，但钓友们已经不分昼夜，全身心地沉浸在海钓的快乐之中，祝他们今夜有更好的收获。

清晨五时，闹钟响起，叽叽咕咕的钓友们开始上床休息，而我已经睡醒，按时起床。

又是多云的好天气，气温30度，海浪不大，凉风习习。

船往北行驶，十时许，船开始原地打转，估计船老大已经发现水下礁盘，正在寻找鱼群。半小时后抛锚停船，开钓的铃声响起，早已准备好的钓友们齐唰地下竿，继续钓刺鲷等鱼类，出鱼情况尚可。

十二时，继续北上，正好给大家一个午休的机会。

下午五时，船到了春晓油田的一个海上油井平台旁，处在台州正东，钓鱼岛正北位置。

小朱关照，专钓金枪鱼，饵笼里装满小虾米，钓钩上也挂小虾，虾是万能鱼饵，统一下竿到50米深水域，可吸引金枪鱼群。

　　一会儿，有人开始出鱼了，没多久，从船头，到船尾，钓友们纷纷出鱼，船工帮着把每条鱼挂上标记，送入冷库，忙得不亦乐乎。

金枪鱼力大，钓出水面之前横向乱窜，难免相互缠线，虽令人心急如焚，但总是相互体谅，在船工的配合下，梳理后再钓。

船上气氛热腾，人人都在忙碌，只可惜鱼都不大，二、三斤上下，与我想象的要小得多，钓友们也觉得太小，意义不大，只钓了一个多小时，便要求换地方，在天黑以前赶到带鱼钓位。

在晚霞里继续前行，一小时后，已夜色朦胧，晚饭后，稍作休息。

八时左右，船停了，下竿和铃声响起，各就各位，串钩上挂上秋刀鱼肉，下到七十多米的海底，慢慢上拉，等待带鱼逐饵上钩。

很快，鱼竿抖动了起来，中鱼了，电轮以最快档收竿，出水时，带鱼因水压的迅速变化，没有了反抗的力量，浮在水面，提上舷时，已没了动静，新鲜的带鱼通体银光闪亮，可惜的是此处出鱼不多，一小时后，出鱼越来越稀少，但我体验到了钓带鱼的感觉。

十点左右，大伙要求换地方再钓，而我乘机洗涮后休息了。

　　张兄说，昨夜只钓到约二十多斤带鱼，比上次少了许多，似乎有些失望，但他的成绩已经可以得奖牌了。

又是一夜没睡，钓友们却依然精力不减，尤其是那位自称琪伯的老乡，小我一岁，象打了鸡血似的，真牛。

今天的日出依然很美，晴空万里，风平浪静。按计划应该返航了，但钓友们与船老大商量后，决定在前方另一个石油平台旁，再钓一会儿金枪鱼。

船尾那位有经验的钓友，用整条小鱿鱼作饵料，下到海底，一会儿功夫，如愿以偿地钓上了一条二、三十斤的大章红鱼，船工大声提示大家改钓章红鱼，钓友们立刻忙碌了起来，船尾的两位钓友钓出的章红鱼一条比一条大，最大的估摸着有五、六十斤，这让钓友们羡慕不已，请教要领。张兄也试着调整方法，不错，钓上两条各十多斤的章红鱼，也让他过了一把瘾。

　　离石油平台越近的钓位，钓上的章红鱼越多越大，这也证明了船上钓鱼的位置，与出鱼多少有一定的关系。大海也有水的流向，涨潮、退潮流向就不一样，船锚定的方向一定是逆水流方向，否则船飘浮不定，无法下竿，下了竿也容易相互缠住，船尾正好离平台近，出鱼更多也属正常，偶然之中有必然。

尽管还在陆续出鱼，钓友们也正兴致勃勃，但考虑到回港还需十七、八小时，九点整时，铃声响起，启锚返航。虽意犹未尽，有些不舍，但只好收起鱼竿，收拾装备。船工将挂上标记的大鱼放血后，全部送入冷库，清洗甲板，本次海钓结束了。

返回途中，我走进驾驶舱，与船老大聊天，他告诉我，按现在每小时9.4海里的速度，预计后半夜三、四点钟，乘水位高时进港。

　　这次出海，有什么收获？又有何感想？在返航的途中，我已有所思。

对太平洋来说，东海只是一点边角，却已海阔天空，无垠的海洋似乎可以为人类提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资源，但从海钓的情况看，鱼类资源比我想象的要少得多。科技进步，探鱼和捕鱼技术不断进步，人类对海洋的索取欲不断增强，过度捕捞造成海洋鱼类资源减少已成趋势，法定休渔只是减缓这趋势的发展而己。

资料显示，日本渔民海洋捕捞时，将鱼体能食用、有商业价值的部位取出冷藏后，将鱼内脏、骨架等扔回大海，重回海洋食物链，不浪费一点资源，又将生活垃圾分类，不能降解的垃圾带回岸上处理，最大限度地保护海洋生态，也不增加城市垃圾。而我们，把钓到的鱼全部带回，不能吃的就成了城市生活垃圾，这还不算什么，让我难于接受的是，这五天里产生的所有垃圾，尤其是塑料包装袋、饮料瓶、啤酒拉罐、烟蒂等，被船工全部倒入了海里，污染了海洋，有些塑料被鱼、龟等大型生物误食后会致死。对比就会有伤害。

　　海钓过程很娱乐，很刺激，很过瘾，但以夜钓为主，日常生活规律彻底打破，又是抽烟、又是敖夜，几天下来对身体的伤害不言而喻，晕船的钓友伤害会更大。

这次五天五夜里，还算风平浪静，但海上风云难测，尤其在漆黑的夜里，船上所有人都没有穿救生衣，风起浪涌时在船舷上钓鱼风险突兀。钓友在船底舱的房间里吞云吐雾，万一在很疲惫的情况下吸烟引发火灾，则难于逃生。

海钓装备很复杂，但钓鱼技术很简单，选位有声纳，不用打窝，中鱼后没有溜鱼的手感，趣味性不如淡水湖泊的台钓或路亚。

如果问我，还想不想再去海钓，还真不好说。